第四章 出堡


本站公告

    (一)唐玉

  唐刚的尸身就暴露在温暖的阳光下,肢体尚有余温,显然死去尚不及半个时辰,颈项以下全无伤痕,令他致命的部位是他的五官,七窍流血,血肉模糊,平时端正的容貌已面目全非,就像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神情非常恐怖,若非他身上的衣物证明了他的身份,唐老爷子几乎没有认出来。

  “他是怎么死的?”唐老爷子默然半晌,勉强定了定神,回头问唐玉。

  “二伯死得很惨。”唐玉深吸一口气,“他的舌头被人用某种利器连根割断,双目被一种极其细小的暗器射入,双耳也被一种细如伞骨的东西贯穿。”

  “好残忍的杀人手段。”唐老爷子双拳紧握,青筋根根浮现,牙齿咬得“格格”直响,“仅是割舌、刺眼,就已足以致人于死命,竟然还用贯耳的手法加以残害,凶手简直是个丧尽天良的疯子。”

  “瞧这手法,凶手仿佛跟二伯有不共戴天之仇,非如此方解心头之恨。”唐玉轻叹一声,只觉毛骨悚然。

  “那是什么利器?”

  “我查不出来,这东西并没有留在二伯的头颅里面。但根据我的经验,初步认为,这是一种坚硬的长针,只有这种东西才能刺穿人的颅骨。”唐玉拧紧双眉,慢慢地说道。

  唐老爷子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知道唐玉绝不会猜错,因为唐玉是个出色的仵作,经验丰富,推断合理,熟知江湖上各种形形色色的杀人手法。

  “据我所知,江湖上绝没有哪一个门派使用过这种杀人手段,也没有使用这种暗器的高手。”唐玉继续说道,“所以直到现在,我也想不到凶手会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难道唐刚死的时候,没有第二个人在场?”唐老爷子问道,“那么他是什么时候才被人发现送回来的?”

  “没有人送二伯回来。”唐玉摇摇头说,“他是被人扔上马背驮着回来的,那匹马是匹识途的老马。”

  “唐刚应该不是打算一个人去苗疆,跟他在一起的人是谁?”

  “是四哥和八弟。”

  “唐龙和唐鹏?”唐老爷子身躯微颤,沉声问道,“现在他们的人呢?是不是也已经死了?”

  “他们还活着,可是……”唐玉的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可是他们不仅变成了又聋又哑的瞎子,还成了四肢不全的残废。”他微微一顿,长叹道:“凶手似乎存心留下他们的命,所以用的手法稍轻,行凶之后,又为他们敷了上好的金创药,让他们不至于流血而死,殊不知,他这么做,却比杀了他们更残忍。”

  “如此说来,凶手岂非毫无线索?”

  “没有,既无凶器又无目击者,我们根本不可能知道凶手是谁。”

  “可恶!”唐老爷子狠狠一拳击在自己的右大腿上,暗暗骂了声“龟儿子”,“凶手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显然,他是不想让二伯到苗疆寻找阴婆子。”唐玉沉吟着说。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唐老爷子目光闪烁,神情若有所思,“凶手很可能就是杀死唐门二老的那个人?”

  “是不是同一个人,我不敢确定。”唐玉摇头缓缓说道,“我只能确定一件事,凶手一定就隐藏在唐家堡里,伺机而动,欲将我们唐门弄得人心惶惶,逐个击破。”

  敌暗我明,这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唐老爷子忍不住暗暗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手脚冰冷到了极点,额头上却已沁出了丝丝冷汗。

  “爷爷,当此情形,我们是不是应该作出一些防范措施?”唐玉小心翼翼问道。

  “你认为该怎么做?”唐老爷子反问道。

  “第一,唐门子弟应该小心防御,加强戒备,不可落单,闲杂人等不可妄出府中半步。”唐玉看了看唐老爷子,“第二,发出封堡通告,责令本堡居民以及过往商贾不得开市,才不至于让凶手混迹于人群闹市之中,有机可趁。”

  “第二点只怕行不通。”唐老爷子连连摇头道,“如此一来,至少有两个坏处,既扰乱了民心,也为凶手提供了极其安全的掩护,凶手若是随着人们藏匿,我们又不能挨家挨户搜寻,如何能找得出来?得不偿失,得不偿失!”

  “那么爷爷的意思是……”

  “说句老实话,我现在也没有什么万全之策,大家只好各自小心,严加防范。”唐老爷子抬起头,仰天一声长叹,“怕只怕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庞大的组织。”他微微一顿,突然沉声又说:“唐玉,你现在就去把外来的商贾都作个详细的调查,列出一份名单给我,或许这么做,还能发现一些可疑人物,瞧出一些端倪。”

  “是,爷爷这一招实在是高。”唐玉眼中露出一丝敬佩之色,仿佛对这位老人佩服得五体投地。

  (二)线索,不是线索!

  唐老爷子命唐心拿出一块白色布幔,亲手覆盖住唐刚的尸体,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禁不住百感交集。

  “爷爷!”一直站在他身边、许久都未曾说过一句话的唐朝突然说道,“我认为……二伯就是一条找出凶手的最大线索。”

  “哦?”唐老爷子转身面对着他,“你有什么看法?”

  “凶手对二伯如此痛恨,他们显然是相互认识的,你说是不是?”

  “嗯!的确很有道理。”唐老爷子想了想,又摇头否决,“可是唐刚为人忠厚,平时决不轻易得罪他人,哪里来的仇家?”

  “爷爷!”唐朝小心翼翼说,“我听说二伯年轻时候跟三叔祖父的儿子有过不愉快的摩擦,甚至于闹得兵刃相见,一决生死,是否真有其事?”

  “不错,确有其事,这件事全因你二伯娘而起,咳咳……陈年旧事,不提也罢!”唐老爷子突然脸色一变,“莫非你认为凶手就是你三叔祖父的那个不肖子?”说到这里,他又将头摇得像是拔浪鼓,不迭声说:“不会不会,那孽子早被你三叔祖父逐出门墙,与唐门再无渊源,他纵然胆大包天,谅也不敢再踏入唐家堡半步。”

  “既然这条线索也不可取,那么凶手究竟会是谁?”唐朝无奈地苦笑着耸了耸肩。

  唐老爷子沉默了许久,突然缓缓说道:“想要找出凶手,仅靠我们唐门之力,只怕是远远不够的,看来我们必须求助于一个人了,也许只有他,才能揭开这个神秘的谜团。”

  “是谁?”唐朝和唐心同时问道。

  “韩大少!”唐老爷子挺了挺胸膛,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个人就是大少爷韩彻。如果不是虞机的出现,我几乎就忘记了他这个人。”

  “连爷爷都束手无策的事情,只要韩大少亲自出马就能迎刃而解吗?”唐心眼睛里放着异样的光芒,仿佛又想起了八年前的那个如神的影子的少年,“这个人真的是无所不能吗?”

  “对,他就是无所不能。”唐老爷子看了唐心一眼,意味深长地说,“连你这个天下最刁蛮任性的丫头都对他服服贴贴,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他做不到的?”

  “爷爷!”唐心又不依了,嘟着小嘴狠狠跺了跺脚,两片红霞却已飞上了脸颊。

  “我立即修书一封,飞鸽传书请求他的援助。”唐老爷子无心再逗唐心,脸色凝重地说,“唐朝、心儿,你们再带上几个兄弟前去接应。”末了又强调一句:“即刻启程!路上小心!”

  (三)出堡

  暮春三月,春光已然非常熟透:满山遍野中,繁花渐乱迷人眼,万紫千红,争芳斗艳,蝴蝶、蜜蜂、小鸟这些大自然中的精灵相互追逐嬉戏,更为旖旎的风光添增了几分乐趣。

  六骑快马风驰电掣般飞奔出唐家堡南门,一路向东而去。当先二骑并绺而驰,马上骑士一男一女,正是唐朝和“糖葫芦”唐心,紧随其后的是唐门孙辈中的老七唐风、老九唐羽和排行十一的唐卓、排行十二的唐越。

  老五唐玉本是唐门孙辈中的佼佼者,其成就早已超越其父唐正,但若论武功与人缘,却远远不如唐朝,唐老爷子对唐朝尤其器重,常作如此评价:“唐朝日后必然有所作为,其成就或可凌驾于唐门创派祖师慕尧公之上。”其言辞中,竟似隐隐藏着某些意义,仿佛暗喻在他百年之后,唐朝或可成为唐家堡下一代堡主。唐老爷子思想异于常人,最不受旧时伦常束缚,往往推陈出新,是以才有了唐门“五大戒律”的产生。

  但凡武林世家,都有一条旦古不变、不成文的规矩:子袭父位。唐老爷子却不以为然,常言“当家作主,唯有能者居之”,唐门子弟中,谁都已隐隐猜到几分,日后堡主之位,非唐朝莫属。且不说唐门八子是否持有异议,仅是唐门孙辈中的子弟便常以与唐朝交好为荣,如今风、羽、卓、越四人能与唐朝并肩作战,更是满心欢喜,无以言表。

  (四)伏击

  一行六人快马加鞭,迎风狂奔,不消片刻,便已将唐家堡远远抛在了身后。飞驰中,猛见唐朝举起左手在空中一挥,首先勒马缓行,回头说道:“敌在暗,我在明,如果真如爷爷所料,凶手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就算我们已远离唐家堡,也未必就已安全。此去不足半盏茶工夫,便是驿道,途中必然经过一片小树林,小树林里易攻易守,大家提起精神,小心埋伏。”

  “六哥,你也忒多心了。”唐心扭头轻笑,“爷爷命我们前去接应韩大少,此行如此隐密,贼子们纵然料敌机先、能掐会算,也决想不到我们来得竟如此之快,你这么说,只不过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唐朝摇摇头,说道:“也不尽然,总之多加个心眼,以策万全,这是‘有备无患’。”

  片刻后,那片小树林已遥遥在望。唐朝想了想,回头低声说:“你们平时极少出堡,这里的地势不如我这般熟悉,我当先开路,你们随后跟来,但距离相隔不可太近,也不可太过于遥远,小心敌人以分解的方法袭击。”

  唐心兄妹五人见他脸色凝重,说得煞有介事,齐都心头一紧,暗自凝神戒备。

  唐朝圈马在原地一转,纵马不徐不疾往前而行,行至小树林面前约莫三尺之处,忽觉马失前蹄,一脚踏空,竟似陷入了一个深坑之中。他心头暗凛,虽惊不乱,一提马缰,双腿用力夹住马腹,喝了一声:“起!”

  那马吃痛,惊叫一声,马首高高昂起,后足猛然用力一蹬,“呼”地一声人立而起。唐朝稳稳地贴紧马背,圈转马首,带马向来路退出数尺,就在这时,身后传来“轰隆隆”一声,方才快马落足之处,竟现出一口方圆丈许的深坑,坑中寒光闪动,倒插着七、八把明晃晃的矛头和数十根尖锐的树桩,显然是剪径的绿林山贼常用的陷阱。

  “陷马坑!”唐朝回头看了一眼,倒吸一口凉气,“果然有埋伏。”想到适才若是见机稍慢,一人一马已然坠入其中,生死难料,不由得暗暗惊出一身冷汗。

  “六哥,发生了什么事?”唐心远远看见这边动静,急忙纵马而来。

  “不要过来。”唐朝急忙摇手阻止,“退回去,大家聚在一起,千万不可分散。”

  话犹未了,“咝咝”之声破空响起,三排箭矢流星般从小树林里飙射而出,一齐向唐心和她胯下坐骑袭到。

  唐心“哎呀”一声,急忙圈转马首向来路飞奔,谁知才奔出数尺,两条又长又粗的绊马索平地浮现,快马收足不及,立即被绊住了前蹄,砰然倒地。这一下变故事起仓促,唐心措手不及,毫无防备地被掀飞出去,跌出丈许,匆忙站起身时,秀发凌乱,惊魂未定,酥胸起伏不止。

  唐朝大吃一惊,纵马过去,大声道:“兄弟们快快下马,各据一方,护住马匹。”

  唐家兄弟心里一省:“‘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看来敌人是想先毙杀了我们的坐骑,耽误了接应韩大少的脚程。”心念方动,只听四周风声疾起,飞蝗石、铁蒺藜、五芒珠、袖箭、飞刀……各种各样的暗器黑压压的一片,从四面八方一齐飞射而来。

  蜀中唐门是暗器的老祖宗,门下子弟无一不是此道中的高手,眼见空中暗器如风起云涌般四散密布,心下丝毫没有半分慌乱,一齐施展唐门不传之秘“天罗织锦兜”,但见人影晃动,此起彼落,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暗器一一阻挡开去,四人四马毫发无伤。

  “贼厮鸟,竟然藏在树林里暗箭伤人。”唐朝说着话,一跃下马,伸掌在马屁股上用力一拍,那马惊叫一声,撒开四蹄向前奔去,刹那间已不见了踪影。

  “十九妹,我来对付东边的贼子,西边的就交给你了。”唐朝一闪身,已闪电似的扑入了小树林。

  “好!六哥,我们就来比一比,看看是谁杀的贼子多一些。”唐心刚刚扑入西方的林子里,忽听从北面传来数声惨叫!

  “他奶奶的熊,这小子在这里。”北方的林子里有人惊呼道。

  “原来六哥使诈,说是对付东方的敌人,却转向北方偷袭。”唐心暗暗好笑,对唐朝此计大加激赏。

  就在这时,忽听一个沙哑如撕布裂帛的声音冷冷说道:“小妮子,难道你竟没有听说过‘穷寇莫追,遇林莫进’这句话?给我退出去!”

  (五)神秘的补瓷匠

  唐心微微一惊,倏见黑暗中飞出一道白光,刺向自己的耳朵,急忙闪身躲避,但那道白光来得太快,“嗖”地一声穿入她的云发,挑断了束发的丝巾,一头如云似瀑的秀发立即披散下来,遮住了她的脸面。

  “看本小姐暗器,打!”唐心一时不能视物,也不管敌人是在何方,扬手打出一串铁珠子,闪身躲在一棵老树后面,匆匆忙忙拢起四散的长发。

  “小妮子真是顽皮,你这是什么暗器?我不吃糖葫芦,还给你。”沙哑的声音犹似在耳,破空之声又已响起,“夺、夺、夺”之声不绝,全都钉入了唐心藏身的老树上,一半没入木中,露出溜红一截,果然是冰糖葫芦。

  唐心不由得哑然失笑,才知自己刚才一时情急,错将冰糖葫芦当成铁珠子打了出去。她环目四顾,寻找那人的踪迹,但见四下里树影幢幢,风舞叶动,竟瞧不见半个人影。

  “出来!”唐心将背脊贴紧树干,双手各自扣着一把铁珠子,凝神戒备,蓄势待发。“小妮子,我不就站在你的面前吗?”那个沙哑的声音冷笑道,“你长着这么一双又大又漂亮的眼睛,光天化日,居然没有看见?”

  唐心心头一惊,抬目望去,这才发现就在前面一丈之外的一棵老树下,竟不知何时已悄然站着一个人。这人反身背对着唐心而立,满头花白的乱发披在肩后,全身都隐藏在暗影之中,竟是说不出的诡异和神秘。

  “你……你是谁?”唐心蹙着双眉,只觉这人似乎有些眼熟,却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不可能认识我,告诉你我的名字又有何用?”这人头也不回,冷笑着说。

  “可是我一定在哪里见过你。”

  “你是不是想不起来?”这人双肩微耸,作出一个很奇怪的动作,“也许,我可以帮你恢复记忆,想起一些什么。”话音未刚,左手忽然反手打出,一道白光倏然飞起,竟似不住地盘旋转动。

  唐心只道他突然出手袭击,立即扬手将手中的铁珠子打了出去,一把直袭那人背心,一把打向那盘旋飞舞的物事。“噼噼叭叭”一阵清脆的声响,铁珠子与那物事碰撞在一起,一齐坠落,地上竟散布着数块破碎的瓷片。

  “原来不是暗器,是一块瓷盘!”唐心暗暗吁出一口气,随即娥眉一拧,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小妮子当真愚笨,再让你看一样东西,想必就能猜到我是谁了。”那人右手又是反手一扬,“呼”地一声,一条白光从他手中飞出。

  他这一下动作奇快无比,手法也非常怪异,唐心还未反应过来,“卟哧”一声,那白光已钻入了她身后的老树躯干之中,全根而没,一穿而过,在前方的一端,系着一条极其细小的丝线,洁白柔软,似是蚕丝,在树干后却露出一截细如伞骨的十字钻尖。

  “是你!”唐心灵光一闪,脑海中浮现出一张苍老的面孔,忽然惊叫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补瓷匠!”

  “很好!你终于想起来了。”那人缓缓转过身子,露出了他的容貌――果然是唐心午时遇见过的那个又聋又哑的补瓷匠。

  “你……你不是听不见的哑巴吗?”唐心禁不住吃吃道,“你怎么会说话?怎么又听得见我说话?”

  补瓷匠右手微动,只听“哧”地一声轻响,穿入了树干的十字绳钻竟忽然飞了回来,落在他的掌中。他裂开大嘴,呲牙笑道:“谁说我是听不见的哑巴?你什么时候听说过这世上有听得见的聋子,会说话的哑巴?”

  “这么说,你是装聋作哑……”唐心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忽然惊叫道,“我明白了,原来说‘好快的刀’那句话的人就是你。”

  “我真是看不出来,像你这么个水灵灵的小妮子,竟然愚笨到如此无可救药的地步。”补瓷匠嗤之以鼻,“用屁股想也应该想得出来,当时除了我,还有什么人能说这句话?”

  “原来你故意装聋作哑是别有居心,你潜入唐家堡究竟是何用意?”唐心气咻咻问道。

  “别有居心?”补瓷匠冷笑道,“我只是想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而已!”

  唐心微微一愣,脱口问道:“你想要拿回什么东西?”

  补瓷匠反而被她问住,半晌无言,忽然慢慢抬高了头,眼中竟似流露出种交织着悲哀、无奈、愤慨……复杂之色,黯然叹了口气!

  “他失去的东西究竟是什么?”唐心疑心大起,心里也暗暗叹了口气,同情之心油然而生,“看他伤心的样子,实在好可怜,难道他失去的东西是他心爱之人?可是他心爱之人又会是谁?是他的妻子,还是他的儿女?”

  “小妮子,你的话忒也太多了!”补瓷匠突然沉下了脸,恶恨恨说,“本来我无心想要取你性命,但你既也是唐家堡的人,今日留你不得。”

  “你要杀我?”唐心冷冷一笑,昂首挺胸说,“本小姐的命就放在这里,有本事你就过来拿吧!”

  “我取你性命,简直就如同囊中探物一般容易。”补瓷匠脸上发出一丝狞笑,忽然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了过来。

  (六)命在旦夕

  唐心垂下目光,数着补瓷匠的步子,心下却暗自警惕,直到补瓷匠又逼近了四尺,她突然出手,扬手打出一串铁珠子和三声飞刀,铁珠子排成“一”字直取对方胸膛,三把飞刀却成“品”字形插向他的双眼和眉心。

  “雕虫小技,不过如此而已,如何能在我眼前现丑?”补瓷匠随手一拂,袍袖飞卷,铁珠子和三把飞刀竟改变了方向,反向唐心打去。

  瞧他如此轻松写意、娴熟自如的手法,唐心明白今日是遇上高手了,再也不敢大意轻敌,娇躯一拧,闪身躲在老树后面,却突然“啊”地发出一声惊叫,但见眼前一黑,补瓷匠竟已到了她的身前!

  “这就想要逃了吗?”补瓷匠目露凶光,阴恻恻笑道,“唐门子弟可是从来都不逃的。”

  “谁说本小姐想逃?你说的对,唐门子弟是从来都不逃的。”眼见补瓷匠身法如此之快,武功如此高明,唐心心里打起了小鼓,知道自己决非他的对手,暗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倒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小妮子,你一对眼珠子滴溜溜乱转,是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补瓷匠沉着脸说,“我先毙了你再说!”一只蒲扇般的大手向唐心当头抓落。

  “等一等!”唐心忽然叫道。

  “做什么?”补瓷匠手势不停。

  “六哥他们也不知怎么样了,我许久未回,为什么没来接应?”唐心暗暗跺了跺脚,脸上嫣然一笑,拿出一串糖葫芦递了过去,娇声说:“也没什么,只不过……想请你吃糖葫芦。”手上暗暗使劲,五颗糖葫芦突然脱离竹签,向补瓷匠的面门激射而出,整个人却已窜出数尺。

  “好个狡诈的小妮子,果然不出我所料,竟然真的有古怪。”补瓷匠凌空劈出一掌,只听“啊呀”一声惊叫,唐心被他一掌劈倒在地。

  唐心爬起身来,头也不回地往树林外奔去,一边跑一边大叫:“六哥,快来救我!”

  补瓷匠展开身形,如附骨之蛆紧随其后,冷笑道:“如今他们身陷重围,自顾尚且不瑕,有谁救得了你?”

  “阁下此言差矣!”一个温文尔雅的声音倏然响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况且英雄救美,可是许多人都梦寐以求的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