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祸福有凭(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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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跑了一阵,忽地想起一个现实问题:白杨村离城有二十多里山路,自己岂能跑着去那儿?可是,镖局已经卖了,家也卖了!自己非但没得到一分银子,甚至连几时卖的也不知道!

  若是从前,陡遇这样奇变,他定会大哭一场。但自从父母死后,家里一连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已变得比以前懂事了许多,知道哭绝不会解决问题。他站在街边紧张地思忖:“要是姐姐真的不在白杨村,我该怎么办?”

  但这种奇事,别说发生在一个小孩子身上,就是发生在一个大人身上,一时间又能想出什么办法?发呆半晌,最后还是决定去白杨村看看。心想:“如果她还在白杨村,自会跟我解释卖房卖镖局的原因,要是不在那儿……”他不敢再往下想,也不愿将姐姐想得那样可怕和阴险,强忍泪水,大步向城外走去。

  一路上,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激动、伤心、愤恨、失落……总总情绪齐涌心头,不知不觉地,二十余里山路便已走过。惴惴惶惶到了白杨村后,向村人一打听,果如自己预感那样,谢悦根本就没有来白杨村。

  “姐姐骗了我!她从一开始就在骗我!她是为了骗我家的财产!”他心里雷鸣着听不见的声音。他本来最不愿这样想,可是,所有的事实却偏偏都向他证明这一切。回想起这一个月来与谢悦相处的一幕幕情景,他简直有种噩梦被惊醒的感觉。

  他站在村头,呆思了也不知多久,终于痛苦地接受了现实,并开始思索对策。“我去报官?让官府发海捕文书抓捕她?”想来想去,似乎这是惟一理智的对策。可是,他一时心如刀剜,好难下决心。

  “姐姐虽然无情,但她为镖局和我也心力交瘁,拿去银子也并非全无道理……”

  “她哪儿是为我操心,她只是为了骗走银子而操心!”

  ……

  他正自思潮起伏,没有主意。忽听一阵马蹄声自远而近传来。吃了一惊,循声张去,只见山道上五乘马正向白杨村飞驰而来,看马上乘者佩刀挂剑,显然均是会家子。

  过不稍会,那些人便能依稀辩认,原来都是定西镖局的镖师,其中三人岑澄还能叫出名字,这三人名叫史大虎、安文、韦极品,过去见到自己,总是笑嘻嘻的。岑澄见他们到来,不禁有些纳闷:“他们难道也是来寻姐姐的?”

  果然,史大虎等五人驱马到了岑澄跟前后,按辔伫马,停了下来。史大虎问道:“小公子,你没寻见你姐姐么?”

  “没有,你们也是来找她的?”

  五人不答,只是不安地交换了一个眼色。韦极品又问道:“小公子,你当真被你姐姐骗了?这时才知道镖局和府第已经转卖给孙总镖头的事情?”

  岑澄不答反问道:“你们找她做什么?难道我姐姐多拿了你们孙总镖头的银子?”

  韦极品干咳两声,支唔着答道:“不是……只是总镖头叫我们一定要找到你姐姐。”

  “你姐姐真不在村子里?”安文不安地向村里看了一眼,问道。

  岑澄不答。心里暗升疑云:“孙仁冲到底有什么事情急着要寻找姐姐?”

  史大虎道:“看他神情,他姐姐肯定没来这里。”安文道:“反正来也来了,何不进村里亲口问一声。”史大虎道:“也好,你去问吧,我们在这里等你。”安文点点头,驱马进了村子。不多工夫,便又返回,说道:“确实没来过。”

  “那谢姑娘真不简单,竟然卷了二十万两银子跑了!”一直没开口的那名脸上有几粒麻子的汉子叹道。

  “我们赶紧回去向总镖头禀报!马上报官,还来得及抓她!”另一名青衣汉子似乎是个急性子,边说边策马要走。

  脸上有几粒麻子的汉子呸了一口,说道:“连猴子你又猴急什么?要报官也该岑澄去报官。咱们孙总镖头花银子买下镖局和老镖头的府第,是正当买卖,这叫一个愿买,一个愿卖,公平交易,谁也没亏谁。只有岑澄才吃了大亏!”

  “连猴子”听了恍然大悟道:“说的也是!”向地上吐了口痰,又笑问岑澄道:“小公子,你婆娘把本来该你得的银子卷走了,你还傻子样站在这里发什么愣?还不快去报案!”脸上有麻子的汉子也取笑道:“小子,你真傻!她比你大好几岁,哪会真看上你这屁本事也没有的小子?我猜你那婆娘一定带着银子去找她相好的去了!”

  一句话将韦极品等三名镖师都逗笑起来。史大虎道:“大伙不要说风凉话了,快回去向总镖头禀报是正事!你们没看出总镖头很着急么?”安文道:“不错,我也发觉总镖头很着急,说不定也……吃了那姑娘的大亏!”五人不再理睬岑澄,拔转马头,啪啪几鞭子,打马疾驰而去。

  ※※※

  五人离去后,岑澄在村外树林边悄立良久,还是没个决断。怔忡了好半天,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前年冬天一个清晨,府里一名叫阿生的下人不明不白地给人杀死在后门外的小巷子里。当时岑开河不在镖局,谢杏凤得报后,吓得没有主意,忙差人去镖局叫岑开河。岑澄虽然也很害怕,但因为府里有许多下人都跑去围观尸体,所以也大着胆子跑出去看。只见尸体胸口上插着一把飞镖,离门不远处的砖地上还留有八个血淋淋的大字:

  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这八个血字一看便是用死者的鲜血写成。大家围着尸体七嘴八舌议论纷纷,都怀疑是镖局的竞争对头万里镖局因为生意上原因而杀人示威。岑开河看过现场后,令人将尸体抬走,一言不发地回到府中。谢杏凤问道:“我听大家说,可能是万里镖局的人干的,到底是不是?”岑开河冷笑一声,道:“或许是吧。”

  谢杏凤气愤地道:“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杀人!他们眼里就没有王法了么?要不要叫个人去衙门报官?”岑澄因为阿生平日对自己很好,见他惨死,很是愤恨,听了母亲的话,也插嘴道:“对,爹爹快叫人去衙门报官,为阿生报仇!”岑开河听了忽然大怒,说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母子二人都是一惊,谢杏凤正要问他有何打算,岑开河却牵过岑澄的手,正色说道:“记住,咱们是武林中人,遇到这种事情只能自己摆平,不许去报官!”岑澄纳闷问道:“为什么武林中人就不许报官?”岑开河道:“你想,咱们武林中人,谁没动刀动拳过?要是有个死伤,都去衙门理论,那衙门还管得过来?我们去报官,他们不但不会尽心查办,心里还会笑话我们无能。江湖上的朋友也会瞧我们不起。记住:江湖人自管江湖事。有本事就用拳头和刀剑说话,谁去报官,谁就是没有本事。”

  岑开河教导过儿子后,便出门而去。岑澄又问母亲:为何江湖中人只能用拳头和刀剑说话?谢杏凤长叹一声,说道:“现在你还小,有些事情不明白。刚才我也是吓得没了主意,才乱说了话。你今后一定要好好学本事,并记住爹爹刚才跟你说的话。将来长大了,再遇见这类事情,你也要自己处置,不要去报官。否则别人就会看不起你,说你没出息!”岑澄虽然还是不甚明白,但见母亲也这样说,便不再分说。

  言犹在耳,人却已经阴阳两隔,岑澄心里不免又伤心了一阵。心想姐姐虽不是武林人物,但自己总算学过一点武功,又是镖头的儿子,算是武林中人。江湖人自管江湖事,去报官只会叫人看不起,也给地下的爹爹妈妈丢脸,于是打消了报案念头。因为终于打定主意,心情顿时轻松许多。但内心中也隐隐觉得自己其实是暗盼将来还能和姐姐重归于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