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那些如水般流失的财物又悄无声息地完璧归赵。只有少数因为已经被卖掉或赌输出去而无法归还的,都受到重罚。有的被送官,有的被家法严惩,有的则被驱逐出府。经过一番斗智斗勇,府中又象以前那样井然有序。
岑澄见谢悦如此大本事,又是激动又是佩服,从此对这个姐姐言听计从。名义上他是谢悦的小丈夫,但实际上他们的关系还是一对姐弟。甚至还有点象师父和弟子。谢悦除了每日教他读书外,还教他记帐和管理家务。岑澄虽然被管教得甚严,但他经过一番磨难后,性子已变了许多,不再象从前那样纵情任性。知道她是为自己好,所以乐意听她的话。
可惜好景不长,仅仅一个月时间,噩梦便又降临到他头上。那一天所经历的事情,他至今回忆起来都还觉得象是在做梦!
那日,谢悦吃过中饭后,忽对岑澄说道:“岑澄,明日是我娘的祭日,姐姐要回白杨村去一趟,今晚不回府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她虽然答应做岑澄的妻子,但因为岑澄年纪尚小,所以有名无实,平日仍以姐弟相称。
岑澄这一个月以来,一直与她在一起,姐弟俩感情较以前好了许多倍。岑澄因为还是孩子,很容易对大人产生依赖心,见姐姐待自己比亲姐姐还亲,不知不觉中已对她产生一种依恋之情。见她突然要离开自己,登时大为不舍,说道:“我跟姐姐一起去行不行?”谢悦道:“不行。姐姐明日就回来,你不用担心。一天也离不开姐姐,那不叫别人笑话你?倘若日后姐姐不在了,你怎么办?”岑澄虽然还是不情愿,但听说她明日就会回府,也就不再坚持。说道:“你明天一定要回来呀!要是中午之前没回来,我就要去白杨村找你!”
谢悦见他巴巴地看着自己,不觉脸颊发烫,但随即板起脸来说道:“你已经满十一岁了,算是男子汉大丈夫了,今后不许再耍小孩子脾气。”岑澄见姐姐板了脸,不敢违拗。谢悦轻叹口气,说道:“姐姐不在身边,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岑澄嗯了一声。谢悦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似想再说什么话,踌躇一下,终于什么也没说。
次日,天刚蒙蒙亮,岑澄便被前面大厅里一阵乒乒乓乓的喧哗声惊醒。心道:“他们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干活了?”正奇怪,忽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大家慢一点,别把这些家生碰坏了!哎哟,小心!那只瓶子可是客厅里最贵重的了,值好几百两银子!碰坏了就是把你小子拉到大街上去卖了也赔不起!”
岑澄闻言一惊:“这人是谁?声音怎么这样生,难道是姐姐新雇的人么?”但听客厅里乒乓地响,似有不少人在搬动家生。他揉了揉眼睛,心里微觉奇怪:“莫非姐姐已经回来了,还从白杨村带回了什么家生?”于是穿好衣服来到大厅里察看。登时大吃一惊??只见大厅中有五名陌生汉子正在搬自己家的东西,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则站在一边,很不放心地指挥着大家,但这管家却不是自己家的管家孙东海。
“喂,你们是什么人?要把这些东西搬到哪儿去?”
那五名干活的汉子突见一个小孩子朝他们喝问,也吃一惊,一名胖子反问道:“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这府里的主人!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就敢跑到别人家里来抢东西么?”
那名管家模样的中年人皱眉问道:“你是这府里的主人?你……哦!你就是岑澄吧?难道你不知道这座府第已经转卖给我们孙老爷了?”
岑澄闻言大惊:“你说什么?已经转卖给你们孙老爷了?胡说八道!”
那中年人苦笑一下,似乎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到底是你在说梦话,还是我在说梦话?这么大的事情,你竟一点也不知道?”
“你才在说梦话!什么大事情我不知道?你们孙老爷是谁?他有什么凭证说我们把房子卖给他了?”
“孙老爷是谁?”中年人显得更吃惊,似乎听见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话,愣了一下方道:“你是不是脑子出毛病了?连我家孙老爷是谁都不知道!孙老爷就是孙总镖头呀。”
“原来又是孙仁冲,真是欺人太甚!竟然明目张胆地来抢了!谁把房子转卖给他了?”
那中年人见他发了少爷脾气,不禁摇了摇头,低声嘀咕道:“这小子到底是疯了,还是给那女人骗了?居然装得象真不知道一样!”他也懒得多理睬一个小孩子,吩咐那五名汉子道:“别管他,大家干自己的活,小心一点,注意别搬坏了东西。”那五名汉子虽然都很奇怪岑澄的言行,但管家既已吩咐,他们便不再睬岑澄,又继续搬动厅里的家俱。
岑澄见状又气又急,当即冲上去阻击这些人的强盗行径。那管家见他动手干扰大伙干活,勃然大怒,喝道:“李二毛,把这小子给我扔出去!”那名胖子答应一声,不由分说,将岑澄一把抱起,大步走到厅门口,啐道:“小王八蛋,不给你点颜色,你还真当自己还是少镖头了!”双臂用力一掼,象扔破烂似的将岑澄砰地一声扔到了廊下地上。
岑澄又怒又急,想要爬起来,但觉两腿痛得彻骨,竟一时不能起来。
正在这时,忽听一人叹道:“小公子,你难道真不知道这房子已经转卖给孙老爷了?”岑澄悚然一惊,看那人时,却是自己家里的老花匠莫逆。“你说什么?我姐姐几时把房子卖给姓孙的了?”
莫逆长叹一声,说道:“我们也是昨天才听你姐姐说的。你姐姐难道竟没告诉你一声?”
“什么?是我姐姐亲口跟你们说她已将房子转卖给姓孙的么?”
“是呀,昨天上午她将府里所有下人都召集到这个大厅中说了此事。并告诉我们:她特意跟孙老爷谈了一个条件,就是不许他将我们大家赶出府去,让我们所有人都留下来,继续在府里干活。”
岑澄见自家的老花匠也这样说,不禁有些将信将疑。极力回忆昨日谢悦离去时的情景,想起姐姐离去前看自己的眼神,登时心里一沉:“她的眼神很奇怪,似乎想对我说什么?”他只觉恍兮惚兮,如在梦里,发呆半晌,才从地上爬起来,向外面走去。莫逆见他六神无主的样子,不安地问道:“小公子,你要去哪儿?”岑澄不答,失魂落魄、步履踉跄地出了府第。
他来到离家只有半条街远的定西镖局大门口,只见镖局里的帐房管事郝人气正在对守门的那八名汉子低声交代什么。见到岑澄,郝人气似有些惊讶,问道:“小公子,你来找……孙总镖头么?”岑澄道:“孙总镖头?他又成了总镖头?难道我姐姐连镖局都卖给他了?”郝人气纳闷反问道:“你……你的老婆总不会没告诉你吧?”
岑澄正要再问,忽见那几名汉子一齐拱手说道:“总镖头早!”岑澄一惊,转身看时,只见孙仁冲正朝镖局大门走来。岑澄怔了一下,然后大声问道:“我姐姐把镖局也卖给你了?”
孙仁冲见他竟敢对自己大呼小叫,皱了皱眉,终究不好跟小孩子计较,淡淡说道:“小公子,你姐姐自知不会经营镖局,所以主动将镖局转卖给我和罗副总镖头了。”
“哦!真卖了!她……她卖了多少银子?”
孙仁冲冷哼一声,没有作答。
“我不信!我姐姐绝不会主动找你们,更不会将镖局卖给你们!”
孙仁冲心中咯噔一下,反问道:“你是来闹事,还是真不知道?你姐姐现在何处?”
“她……她……”忽地一个念头涌起:“她说去白杨村,难道会是骗我的?”想到此节,他心里顿时大为惶恐,顾不上跟孙仁冲理论,发足飞跑而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