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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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后就是巨无霸的反击了,它不紧不慢地越过了对比之下渺小的不值一提的反坦克壕,两门140毫米电热重炮几乎是顶在敌人脑门上似地开了火,穿甲燃烧弹的豪雨眨眼间就把父子会的防御阵地变成了一片炽热的,残骸遍布的,到处都是焦黑残肢的红莲地狱……它不像动力装甲那样易于操作,但却是火力,防护与机动性的可怕组合。一想起如此激动人心的战斗场面,傅丞永的脸颊就会因为激动而变成粉红色,脚步业随之变得格外轻盈,他就像儿马似地欢快冲到了T-180的右履带裙板前,还没等下半身完全停稳,就歪着身子朝那个背对着他的上士车长敬了军礼,换上英语急切地问道: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车长……同志?”

  他弄出来的动静可着实不小,提出来的要求也是相当的与众不同,正趴在一前两后三个遥控武器站上的车组成员们纷纷放下了擦拭副武器的工作,他们很随便地把胳膊挂在了加特林机枪组或者30毫米机炮上,好奇地扭过了脑袋想要一探究竟。但是上士车长却拉下了脸,挥动着双臂毫不客气地把自己的车组给吼了回去――他不允许任何消极怠工浑水摸鱼的行为,应付不速之客的话一个人就足够了。“的确需要,蛮斗士列兵。”他很随意地回了礼,仰起了一张比黑麦麸还要粗糙的大脸。那张被太阳晒得黑黝黝的面孔上分布着不下十道的长短疤痕,额上的三道抬头纹更是像沟壑一样明显,但是笑纹却连一条都见不到――即使是用来应酬客人的浅笑都没有。上士开了口,绷紧的矮壮身体里似乎每个细胞都在散发着警惕:

  “请问您有没有从Yatijian本土收到有关肉团的新消息?”

  “这……非常遗憾,没有收到任何情报。肉团的具体属性仍然不清楚……”

  傅丞永硬着头皮回答着,心中的狂热渐渐被不安所代替。他打算在晚点名后的自由活动时间主动联系一下同辈的猎童们,有可能的话还要试着问问师傅,不能再被动地等着他们向自己打招呼了,一定要弄清楚他们到底有没有遇上肉团或者类似的东西。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同辈们都已经被各自的师傅推荐去参加武士升格试练了,半个周期(相当于三个蓝星月)后基本上都能获得白武士的称号,为什么自己偏偏是个例外呢……

  猎童陷入了新的疑问,他的拳头不禁蜷缩了起来。但上士车长却已经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他强硬地,不容拒绝地并拢了脚跟,主动抬手朝傅丞永敬了礼:

  “感谢您的协助。您可以自由行动了。”

  “但这辆巨无霸的保养还没有完成……”

  “您的热心很值得称赞,不过就剩了一点收尾工作。”

  “希望您把那些工作全部交给我,这样的话……”

  “都是些很无聊的纯体力活……下次有空的话再请您帮忙吧。您可以自由行动了。”

  上士没再行礼,只是很有礼貌地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但他从头到脚的动作却显得相当僵硬,就好像是在勉强自己这么做一样。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即使是傅丞永也明白了上士的意思,他知道,自己现在是非走不可了,只能把希望寄托于那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有空”上。他犹豫地抬起了右手,踌躇了好几秒钟之后才应付地往太阳穴上一抿,然后就扭头冲向了最近的舰内电梯,那副狼狈相简直就像是在逃跑一样……

  与巨无霸坦克接触的计划破灭了,车组放肆的大笑追逐着头脑发胀的猎童,逼得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增大着跑跳的速度,直到在机库甲板上踏出了一连串活像敲架子鼓一样的“咚咚”声……T-180那棱角分明,如同好像一块百炼精钢一样的巨躯被他下意识地赶出了脑中,渐渐地变成了一座模糊的海市蜃楼,但解放军技术士官与红军上士对他说的话却变得越来越清楚,傅丞永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又不知道具体问题出在哪里。猎童将手按在了电梯门上,在整备人员诧异与嘲讽的目光包围中剧烈地咳嗽着,心情渐渐地变得烦躁不安,他发泄似地磕打起了牙齿,左脚也无意识地跟着打起了拍子。当牙根开始发痛的时候,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放弃原定的单人模拟训练,现在的心情根本就不适合那种运动,去他博格的泄殖腔!回去销假,马上赶回去销假,冬马班长说的话多少还能听懂一些,而且她还曾经救过某个蓝星裔猎童的命,与她说话至少不会生上一肚子气……

  傅丞永下定了决心,并且暗中发誓决不再次更改。他耐住性子等指纹锁做完了检测,然后就像恶狼一样地在门齿上磨着舌头,不等提示灯亮就直接用青筋暴露的双手掰开了电梯门,把里面那个捧着一大堆文件的秘书小姑娘吓得直打哆嗦,穿着高跟鞋的细长双脚险些当场崴到。而猎童只是用比小鸡啄米还要轻上几分的力道冲她点了个头表示安慰,然后就呲牙咧嘴地站在了那个褐发女孩的身边,噼里啪啦地开始输入阿拉伯数字。他的目的地是11层甲板的正中,铃原冬马那恰好位于男女兵宿舍分界线上的11319寝室……

  但是等傅丞永让那个铁青着脸的轮值岗哨检查完毕,艰难地走到11319寝室门前的时候,他立即尝到了与电梯里那个女孩同样的滋味,那就是窒息。只不过,秘书小姑娘是被猎童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强烈战意搞的透不过气,而傅丞永则是因为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而一时忘记了呼吸:他靠着强韧的毅力穿过了女兵宿舍区的舰内通道,既忍住了奶白色的舱壁带来的排斥感又忍住了软绵绵的风景装饰画带来的厌恶感,甚至还忍住了脚底下那层仿地毯减震材料带来的晕眩感,但是――

  11319寝室空无一人,连待客的AI程序都被主人拔掉了电源。傅丞永接连按了五次门铃,直到冬马的邻居大声抗议这才承认了班长暂时不在的现实。他用力地分开了十根手指,用比大猩猩还要粗鲁的动作抹了抹专门弄乱的头发,随后又松开了特地扣上的常服风纪扣,耷拉着肩膀走向了自己的11312寝室。女兵们的议论声很快就变成了一阵听不清的叽叽喳喳,轮值哨兵的风凉话也被听觉中枢自动地过滤得干干静静,傅丞永一声不吭回到了男兵宿舍区,回到了那个满眼都是钢铁原色,鼻子里满是烟草味与汗臭味的男人国,他的军靴甚至踩到了一只L形的不明机械零件,差点因为上面的润滑油而摔个四脚朝天。但就在猎童的表情再度变得麻木的时候,一阵悠扬的乐声突然令他的全身都颤抖了起来。他慌张地张望着,寻找着那个奇妙的声源,并且很快就找到了答案:

  歌声来自11313寝室,同班的美军士兵正在抚弄木吉他的琴弦,用乡村音乐诉说着对家乡的思念。傅丞永的步子在吟唱中变得越来越慢,最终完全地停了下来。他感到相当震惊,那帮说话不带把儿就会浑身不舒服的美国兵居然能唱的这么……动听。他举起了颤抖的双手,惊恐不安地想要堵上自己的耳朵,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始终没有完成,这首不知名的歌谣一直钻进了猎童的内心深处,让他回想起了曾经踏足过的每一个星球,以及手把手地教给他全套武艺的,Dat-Lu师傅。傅丞永是第一次被蓝星歌曲感动,也是第一次被战歌之外的歌曲所感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