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永远不会否认自己曾经说过的任何一句话。那个宣言是向无药可就的人类社会发出的宣战书,是我在公众面前的最后呐喊!对了,你为什么要隐瞒最重要的那段话呢,海军步兵?伤心吧,失望吧,因为我现在就会替你说出来!‘从现在起,真人类聚合体正式在曙光号空间站第3实验舱建国,并将于60秒后将国土与国民全部坠入大气层.毁灭万岁!”
当初的狂热似乎再次回到了斐多菲.库西的身上,这个疯子面朝太阳高举双臂,不管东马怎么踢打就是不肯老实趴下。“这个世界已经无药可救了。毁灭,只有毁灭才能洗清一切!”他的眼睛因为充血的缘故已经变成了赤红,看起来比真正的河童还要狰狞可怕。
事到如今,铃原冬马终于放弃了让斐多菲住嘴的念头,因为她总算明白了这么一个道理:跟精神病患者作口舌之争只会把自己搞得身心俱疲。为了排解心中的怒火,她开始与柯西金聊起了天。“我知道你们是怎么看待美国人的,柯西金。”冬马的话中明显带着苦涩的味道,“精力旺盛,言辞粗鲁,还总喜欢以信仰自由为借口,一窝蜂地支持某种稀奇古怪的思想与观点……我们当中有不少傻瓜确实是这么个德行,但是请相信我,柯西金,唯独这个匈牙利疯子的观点没有市场,五年来一直都是这样!”
柯西金对此深表赞同,也开始介绍起了自己祖国的情况:“我们苏联也是一样。你知道,近年来有很多年轻人的思想都很叛逆,他们很喜欢追捧那些外来的非主流的思潮。但一样没有人捧这个匈牙利疯子的臭脚,他们连提都懒得提他!”
两人都没有瞒着斐多菲的意思,用的也是谁都可以听懂的英语。了解到自己居然被两个死对头国家同时排斥之后,匈牙利人先是不安地抽搐了两下,然后又冲着太阳举起了双臂,装得就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显然并不喜欢刚刚听到的消息,充血的眼球也受不了长时间的阳光直射,问题是他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病态自尊心,宁可被晒得涕泪直流也要硬着头皮端架子,颇有几分古代苦行僧的风范。在冬马与柯西金充满不屑与怜悯的注视下,这疯子把扁平的大脑袋昂得更高了。
双方的僵持局面持续了很长时间,直到冬马意识到这样做正中匈牙利人下怀为止。“别盯着这只河童看了,这比看里约热内卢街头的裸奔老头还要恶心!”她把柯西金拉了过来,把斐多菲暂时扔在了原地,反正这家伙就算想跑也跑不了。白白让眼睛受苦好几分钟的两人,开始严肃认真地讨论起了接下来的行动,并用两国官僚集团所难以企及的高效率迅速地达成了一致:斐多菲说白了就是一个精神不正常的狂信徒,他渴望的就是有人搭理,所以根本就别指望靠嘴能说服他,因为这家伙可以用疯话把所有的道理都给挡回去。为了打败这个疯子,他们必须要以世俗的力量与之抗衡,就像与罗马教会决裂的前英国王室或者屡次灭佛的中国南北朝统治者那样……
他俩商讨的内容听起来很大气,倒有点像是两国领导人的高层会晤。不过,所谓的“以世俗的力量与之抗衡”具体实施起来是非常简单的:冬马用匕首瞄准斐多菲后心以防万一,柯西金上前轻拍其肩,然后亲切地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是不是该去觅食了,博士?难道您已经进化成了所谓的真人类,已经可以在身体里自动合成养料了?”
“……”
斐多菲安静地跪在原地一言不发,看上去像极了一只正在虔诚祈祷的大个河童。只可惜他的肚子实在太不争气,非但没有配合反而在节骨眼上大肆添乱,“咕噜噜――咕噜噜”的叫声简直可以和一支小型乐队相比。一直盯着这一幕的冬马实在是受不了,她再次笑得露出了小虎牙,觉得眼前这副西洋景比哥哥收藏的《SOUTHGUY》还要精彩一百倍,要是能够录下来那就更好了。
现在,铃原冬马与柯西金两人都坚定不移地认为,正在他们面前上演的是一出精彩,免费并且富有变化的优秀喜剧,如果不趁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好好欣赏的话就太对不起敬业的斐多菲了。然而,就在他俩打算继续看下去的时候,事态的发展却突然产生了出人预料的变化:只见斐多菲慢悠悠地收回了双臂,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重又站了起来,随后――这家伙居然像模像样地朝两个遇难者鞠了一躬,动作比很多正牌大学的著名教授还要标准。“多谢两位的关心,感谢两位的好意。但本人是无需亲自觅食的。”他的表情和蔼可亲,他的用语准确规范,与方才的疯子相比判若两人。
突如其来的异常事态激起了柯西金的防卫本能,他在第一时间重新举起了手枪,朝斐多菲激动地大吼了起来:“双手放在脑后,然后跪下!”柯西金如临大敌地瞄准了匈牙利人的眉心,只要对手的动作稍有不对就会立即把他打得脑浆四溅。这种反应已经属于过激了,但还是远远无法与冬马相比,后者已经回收了自己的短匕首,闪电般地冲到了斐多菲的背后,又闪电般把两柄利刃全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锋利的合金刀刃,已经割破了匈牙利人脖子上的污垢防护层。
即使是身经百战的老兵,被这么挟持后也绝对不会无动于衷,普通人就更不用提了。可现在的斐多菲不但完全没有把脖子上的冰冷刀刃当回事,脸上的微笑反倒更加灿烂了:
“从两位的反应来看,那只BUG在我睡着的时候肯定发了很长时间的疯。老是让他四处找麻烦也不是办法,我真的很想能早点消灭他,不知两位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你装什么装啊……”冬马咬牙切齿地收紧了匕首,在斐多菲的脖子上画出了两道长长的血痕。她是被彻底激怒了,以为匈牙利人换了一种坑蒙拐骗的手法又在耍她。还好,柯西金已经看出了事情的不对劲,连忙出手阻止了冬马:
“留他一条命!这家伙没有装,冬马,他很可能拥有双重人格!”
冬马立刻停住了手中的匕首,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双重人格的确能解释匈牙利人前后言行的不一致,而且能疯到人格分裂这种程度,斐多菲也算是倒了血霉,再把匕首架在他脖子上未免有些太欺负人了。好眼力,后面的交给你了――她冲柯西金使了个眼色,收起两把匕首后悠闲地做起了看客。
对冬马的这一作法,柯西金只是无奈地笑了笑,随后便马上开始了对斐多菲的询问:“想让我们帮忙的话就得提供足够数量的情报,如果你不告诉我们BUG是什么那我们就无法帮你消灭他。另外,我希望你能仔细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自己不需要觅食。”
“我会告诉你们的,很快就会。但不是在这里,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斐多菲依旧带着满脸灿烂的微笑,他优雅地向两名遇难者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希望两位赏脸去本人的陋室一坐,在那里仔细商谈相关事宜。请不必担心,虽然曾在大气当中惨遭烧蚀,但本人的居所仍保留着实验舱的大部分内构,招待二位是没有问题的。”
在提到国际空间站实验舱的时候,匈牙利人的态度是那样的自然,就好像那个由美国政府出资建造的舱段打从一开始就是自己的私人财产一样。这不能不引起另外两人的警惕,他们本能地感觉到,斐多菲这个温文尔雅的人格未必就比前一个人格要好,说不定还要更狡猾,更难对付。
但他俩眼下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如果想要捕获小老虎的话,就必须冒险进入老虎的巢穴。”柯西金低声对冬马说了这句从小说当中看来的中国谚语,想要说服她一起过去。谁知,这个日裔美国人却被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亲爱的大厨,看来你还有得学呢!”
冬马一个箭步地追上了正站在原地等候他俩的斐多菲,笑嘻嘻地向柯西金伸出了右手:
“一起上吧!”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