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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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平常的蛋。令伞兵幸存者们失望的是,新东突只扯出了一个很平常的蛋。他们架起大喇叭后就用相当生硬的汉语开始了劝降广播,而且内容老套得让人想倒头就睡。“防卫军的官兵们!”新东突以这个中性的称呼此做为开场白,很客气地没有使用“异教徒”或者“伪信徒”这样的侮辱性字眼;“立即放下武器投降,你们已经没有希望了!”然后他们没有扯任何废话地直奔主题;“0700时前必须投降。”最后,他们很宽厚地给了伞兵们足足30分钟考虑时间。这就是全部的广播内容,简直是在浪费好不容易才竖起来的那个大喇叭。

  “该投降的是你们!赶快撅着屁股从战壕里出来,伪信者!”

  “怎么不做土坦克和油桶炮了?做啊,做啊,做一个灭一个!”

  尚斌和李东方毫不客气地骂了回去,完全把新东突的劝降当成了空气。他们压根就没想过投降,这不仅仅是出于一名防卫军士兵的自尊心,更多的还是对当前局势的正确认识。简单地说,只要看看堆积在指挥所四周的新东突尸体,任谁都不会傻到向复仇心旺盛的敌人举手投降的,因为那等于是自己嫌命长故意往刀口上撞。作为指挥官的艾广聪与林有德同样明白这一点,而且他们还想到了一些更深层的东西。

  “给了我们30分钟的考虑时间――长官,这里面会不会有文章?”艾广聪首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30分钟肯定有问题。如果让我来劝降的话,最多给敌人10分钟考虑时间,再多绝对不可能。”

  “我觉得他们是想趁这个时间准备新式武器,长官。”

  “我觉得,这帮连汽油桶炮都弄出来的看守已经整不出什么新武器了。”林有德看了看横陈在指挥所外的尸堆,缓慢地摇了摇头:

  “也许他们还剩了一点毒气或者核废料武器,但这些东西对我们没用,反倒会大量杀伤准肉弹――如果他们还有的话。看守们多半是在等援军。30分钟后,得到加强的新东突应该就会发动总攻了。”

  听到这里,靠墙的李东方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长官,艾老兵,咱们居然把别处的伪信徒也给调了过来,这还真是预料之外的战果啊!”

  笑声中透着伞兵的自豪,以及略微的绝望。现在剩下的力量连突围都做不到,只能勉强和敌人对峙,如果新东突得到新的增援……自林有德以下,六名伞兵全部都感到了死亡的临近。

  “归根到底,还是因为高原的失误……”艾广聪本想抱怨一番,但那具凄惨的无头尸体抹去了他的全部兴趣。大概是因为与死亡毗邻的原因,这位老兵突然间把一切都看得很开,几乎是毫无预兆地原谅了高原秀树。他从新东突指挥官的卧室拖来了一条床单,小心翼翼地盖到了解放军飞行员的尸身上面,使得他不再暴尸荒野。林有德默许了艾广聪的行为,实际上,他也原谅了高原秀树,尽管为时已晚,顾问少尉还是帮死者说了几句话。

  “高原少尉的错误是确实存在的,报告书上必须要写。但是仔细想想,当时没出失误的运输机飞行员还真是不多,新东突的防空火力把大部分人都吓坏了。”

  刚刚自己处理好伤口的尚斌,也对林有德的意见表示了赞同:“长官,我跳下来的时候干扰还不严重,所以从电台里接收到了友邻几个连的呼叫。高原少尉真不是最糟的,有个王八蛋把人直接投到了新东突的防空阵地,弟兄们还在半空时就……”

  “都不是因为自身原因而战死的。”林有德感慨道,“咱们这些伞兵都是从各部队选上来的尖子,里面连前萨督卡都有。论单兵素质,论协同配合,我们哪点比步兵精锐部队差了?可惜,负责运输我们的飞行员和指挥我们的防卫军将军没有达到同样的水准,我看这次根本就没有能顺利完成袭扰任务的连队。”

  虽然有所克制,不过林有德确实是在公开表示对蠢蛋飞行员和糟糕指挥官们的不满。自从他放弃返回文明世界的机会之后,类似的言论便经常从他的嘴里出现,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出现过的。但是,林有德的这个新习惯倒很合部下们的胃口,艾广聪就被挑起了兴致,他满眼放光地向顾问少尉提出了建议:

  “长官,那我们就活着回去受勋,然后揪住他们的头发把他们教会如何!不能再让这班家伙杀自己人了!”

  “对,活着回去!”

  “一起教训上面那帮笨蛋!”

  “这里是外勤组(劈啪),长官别忘了带上我们一起!”

  尚斌,李东方,以及在暗堡当中戍守的两名战友也充满了豪情。这支被重重包围的伞兵小分队,将高昂的士气一直保持到了最后。

  “还有20多分钟。让我接着把故事讲完,”林有德扫视着生死与共的部下们,决定完成自己的这项工作,:

  “再和大家一起干掉所有的伪信者!”

  与在训练场上摔爬滚打了几个月的伞兵们不一样,林云锋跟赵四顺之间既无感情又无默契,连他们自己都不相信两人之间能够存在良好的合作关系。因此,在去公社的路上两人一直无语也就没什么奇怪的了。

  令人不安的是,同样的沉默也存在于镇上。坡河镇,也就是坡河人民公社完全没有了往日得喧嚣,除了偶尔经过的车辆还能发出一点声响外,广播声、吵闹声乃至聊天声全都消失的干干净净。更令人恐惧的是,除了各个单位的工作人员之外,在镇里唯一的一条街道上见不到半个人影,只有微弱的乱风吹拂在干燥的砂石路面上。

  “都咋着了……”赵四顺不安地嘟囔着。事到如今他也有些害怕了,为求自保这个小老头有意放慢了步伐,小心翼翼地跟在了林云锋身后。万一出事,还能拿这个大学生当挡箭牌――BIA嗒嘴如此地盘算着。

  挡箭牌,不,林云锋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个小动作,只是他懒得跟赵四顺动气。事实上,变成跟屁虫的赵四顺还为他减少了不少工作量,根本用不着下令就会跟着林云锋跑东跑西。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在还算宽敞的砂土路上走着,然后一起钻进了坡河镇供销社。需要说明的是,“钻”这个动词真的是一点也没有用错,供销社那扇低矮的木门逼得你不得不弯腰,否则肯定会被撞出一个大青包。当初修建这座青砖房屋的泥瓦匠,肯定是个还没出师就偷跑出来的小徒弟。

  更让人绝望的是,即使进了门也不意味着能够好受,因为整间昏暗的屋子里面充满着刺鼻的氮肥气味,贪婪而又契而不舍地进攻着两人鼻腔中的每一个神经末梢。就连林云锋大学宿舍的集体厕所也无法与之相提并论。“庄稼一枝花,全靠粪(肥)当家。”这句话虽然没错,但肥料的味道是永远不会让人觉得好受的。在用接连不断的短呼吸习惯味道之后,林云锋总算是积攒出了足以开口的力气,他挤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尽可能礼貌地向供销社售货员问道:

  “同志,请问……公社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恁俩要啥?”柜台后面的中年妇女斜眼反问。

  “不不不,我只是来问……”

  林云锋没来得及说完,因为中年妇女已经从化肥堆里站了起来“不要就走!宝(别)耽误工夫,走走走!”

  她那口歪七歪八的黄板牙让林云锋一阵反胃,从嘴里冒出的臭气连赵四顺也有点受不了。老商贩终于开口了。“这位同志,孩就是有点事儿想问,你就不能给我们说说……哎哟!中,你有种,有种!”

  赵四顺的打抱不平遭到了完全的失败,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中年妇女居然敢动手打人。但见长大的鸡毛掸子从半空中挥过,不但砸的两人哇哇乱叫更是把成两的粉尘顿时撒满了整个屋子。实在无法匹敌的林云锋与赵四顺只能捂着脑袋落荒而逃,手上却又为此挨了好几下……

  “桌(这个)操蛋娘们真是个疯子!他妈那X,我以前卖东西类(的)时候哪敢这么弄,客人还不跑光了!?好不容易脱险后,赵四顺愤愤不平地骂道,“不就进了个破供销社么,还想着自己成干部了!”

  “我觉得还有别的原因。供销社就算再横,也很少会这么对待顾客的。”林云锋心疼地揉着额头上的红肿。一起挨打之后,他与赵四顺之间的感情也增进了不少。“这个年纪的中年妇女都很不好惹,似乎是因为更……对,更年期的缘故。而且,她这么做还有可能是根本不想回答我们的问题,只想把我们尽快赶走。BIA嗒嘴,有可能是公社高书记让她这么做的。”

  “那就直接去找高书记,当面对质!”赵四顺怒气冲冲地说道。不过,他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个提案的荒诞:像他这样的老农民,公社书记凭啥就要亲自接见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