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吾尔语的叫骂声与伤兵的哀嚎顿时传了过来,苦战的伞兵们不禁感到了一丝快意。但是在下一个瞬间,他们全都变了脸色。因为上等兵赵已成的叫喊,通过墙壁上的破洞清晰地传了过来:
“一个也别想过去,有种跟我……啊――啊啊啊!”
伴随而来的还有恐怖的穿刺声与液体的喷溅声。除了高原秀树之外,另外六人都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新东突的渣滓们正在用刺刀虐杀他们的战友!
“欠收拾的畜生……”艾广聪将牙齿咬得咯咯响,紧握步枪的双手已经开始泛白。“长官,敌人从哪来,一共多少?!让他们一个也别想囫囵个回去!”
“到处都有!洛桑,孙德全,赶快把你们的手榴弹从射击孔丢出去!”
林有德在下令的同时迅速地关闭了声呐电源。两秒钟后,从指挥所外部传来了沉闷的炸响,试图靠墙爆破的三名肉弹全部伤亡。然而,更大的威胁已经来到了伞兵们的面前。林有德从腰间取出了冲锋手枪,嘶哑地向战友们喊道:
“把所有火力集中到洞口!瞄准,射击!”
六道火流同时扑向了一人高的大洞,如同六柄刃口锋利的大镰刀一般迅速收割了两名新东突步兵的生命。但是,第三个敌人显然既有胆量又有战斗经验,肌肉与力量更是一个不少。他像举盾牌一样地举起了同伴的尸体,挡下了射向自己的所有致命枪弹。“下火狱!异教徒!“新东突老兵用生硬的汉语大叫着,一个箭步跃入了浓雾弥漫的指挥所。
离他最近的高原秀树因为惊慌与恐惧的缘故,瞪大了被催泪弹搞得通红的双眼。他看到了这个戴着笨重防毒面具的大缠头,想也不想地举起了自卫手枪――然后整个右手腕都在空中飞了起来。
“##$!”新东突老兵狂喜地用维族语言大喊着,以高原秀树的细长脖子为目标狠狠地挥下了大砍刀。被剧痛,失血与恐惧搞得恍恍惚惚的和族飞行员根本没有进行任何反抗,他的首级被干净利落地砍了下来,像一颗熟透了的西瓜一样从破洞里滚了出去。
新东突老兵取得了战果,但他没时间去庆祝胜利,就在高原秀树惨遭斩首的同时另外六人把所有的火力都集中在了这个棘手敌人身上。近百发钢芯弹的强大冲力把新东突老兵按在了指挥所的水泥墙上,可这个家伙已经为后续部队取得了足够的时间,包着大缠头的新东突步兵一个接一个地涌进了狭小的指挥所。
肉搏战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无须林有德下令。在狭下的指挥所里,长长的30式步枪只会阻碍自己的行动,因此伞兵们纷纷抄起了工兵铲,拳刃,AKM的匕首式枪刺以及身边能够找到一切重物,和涌进来的新东突士兵斗成了一团。咒骂声,喘息声,哀号声,衣料撕裂声,利刃入肉声……林有德的耳中充斥这些混乱的声响,使一切利用听觉判断形势的努力都变作了泡影。他索性把这种努力全部抛在了一边,将冲锋手枪调为单发模式后只要见到不戴头盔的抬手就是一枪。“砰!砰!”枪声仿佛变作了倒计时的读秒,而且是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倒计时:一个刚刚冲进指挥所的黄种青年胸前透出了一大团污迹,一声不吭地栽到倒在了地上;刚用枪托把一名伞兵砸翻在地,想要补上致命一刀的老兵被手枪打穿了手掌,丧失战斗力后迅速被艾广聪捅了个透心凉……林有德机械地射击着,丝毫没有注意到一个变种人肉弹已经摸到了自己身后,只有三个手指的左手放到了殷红的起爆钮上――
“长官!”藏族穆民洛桑大喊着扑了过来。他来不及使用自己的藏刀了,只能紧紧地抱住了那名变异前似乎也是藏人的肉弹,两人一起从洞口滚了出去。“通――”淡薄许多的白色云雾当中传来了闷哑的爆炸声,洛桑,肉弹,以及正准备进入指挥所的两名新东突步兵同归于尽。
指挥所内的喊杀声完全停息了,取而代之的是幸存者们浑浊粗重的喘息声,他们实在是累坏了。“下士,报告伤亡情况。”林有德疲惫地说着,同时小心翼翼地抚摸起了左脸的淤青――那是一个失去全部武器的新东突中年士兵用拳头给他留下的纪念。
“马文迪重伤――”艾广聪试了试一下战友的脉搏,改口道:
“――不,阵亡。去他妈的!”
“现在不是哀悼的时候,更不是骂人的时候。继续报告!”林有德提高了嗓音。
“是,长官。小马腹部的伤口比想象的还要深,急救时候没注意道……尚斌,李东方轻伤。没大碍的只有我跟长官两个人。”
“弹药呢?”
“AKM的弹药不缺了,每具尸体都挂了好几个弹匣,问题是没被砸坏的AKM只剩两支……”
“我用冲锋手枪和激光卡宾枪就行,机枪由你负责。轻伤战士正好一人一枝AKM。”
“机枪没子弹了。”
“那你只能用30步枪了,下士。希望你能做到弹无虚发。”
艾广聪显得很郁闷。“对付人海,30步枪还真不如AKM好使。行,就这么分配,长官还有什么吩咐吗?”
“选个舒服姿势坐下。”林有德的笑容很古怪,“听我接着讲故事。”
“我明白了,长官”艾广聪装作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脸色突然间变得严肃。他大声地朝林有德嚷道:
“您想告诉弟兄们,我们离被打垮还远的很,还是那群从容不迫的伞兵。问题是我们现在缺人手!万一新东突用烟雾弹掩护选精干人马潜行到墙根,然后从射击孔向咱们这里扔手榴弹的话……”
“暗堡里还有两个弟兄,我的声呐也还没坏。另外,艾下士你已经慌了。”
林有德的评论很不合艾广聪的胃口。他激动地为自己辩护了起来:
“长官,我没有慌!如果我慌的话,早就跑到外面跟新东突拼刺刀了!”
“艾老兵,你这可就不对了。”前匠户尚斌毫无预兆地插话了。他站在林有德的这一边:
“你心里头不塌实,谁都看得出来!艾老兵你仔细想想,往常你会这样大声嚷嚷么?会把精神绷这么紧么?我们还没打败仗呢!”
“好了,好了。让我静一会儿成不?就一会儿!。”艾广聪一脸疲惫地揉起了太阳穴。他觉得自己现在真得好好冷静一下。
“没别的了吧?”林有德换了个舒服的坐姿:
“接着讲故事。”
只要能把大队书记镇住,说服他就变得相当容易了。林云锋这个二伯本来就不是脑筋会转弯的人,早就习惯了按别人的意见指导自己的行动:58年大跃进的时候,上面让他大炼钢铁,他就组织全大队的劳动力在地里杵满了褐黄色的土高炉,结果最后只有不到三成开火,还把食堂里的炊具整的一件不剩;周围几个大队搞浮夸虚报高产的时候,林金鑫更是被那几个书记一顿劝就下了水,稀里糊涂地把本来300斤的小麦亩产报成了夸大10倍的“亩产3000斤”,在更大的“卫星”出现之前也算是轰动一时……总之,林金鑫很快就坚定不移地相信,他的侄子不但不是偷听敌台的不坚定分子,反倒是一个可以把他救出苦海的智多星,眼下他要做的事情就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指挥社员们继续下地劳动,并且工分标准要比以前把的更严更狠。
至于林云锋,他为自己安排了另外一项工作。他借走了二伯的中山装,又从母亲那里要走了原本应该用于订亲的新鞋,把自己打扮一新后马上背上了一包裹玉米面窝头,徒步走向了坡河镇。他要在那里打听最新消息,如果情况不妙的话还得坐一天三班的公共汽车到县城去继续打听。
去镇里的那条硬土路被马拉或驴拉的架子车砸出了无数坑凹,走起来很是费力。不过,大学生林云锋在感到疲惫的同时,也不禁回想起了难忘的童年生活。他40年生人,虽然运气好没赶上38年国民党炸坝,但却躲不掉42――43年的中原大饥荒,用他母亲很明显应该归入封建迷信一类的话来说,小林云锋当时能活下来实在不可思议,肯定是观音菩萨保佑。好容易熬到抗战胜利,他家却已经从尚能自给的中农变成了只有巴掌大一块旱地的下中农,光吃食这一项就能愁死人,哪有闲钱跟余力供他读书。也就是在解放后,尤其是50年土改后他才算是扔掉了猪草篮,背着个破布头缝成的小书包进了镇里的小学。
那个时候的林云锋每天早上5点就得起床,在硬土路上步行一个小时走到学校――然后一直待到黄昏。对于入学时已经10岁的林云锋来说,学校的一切都让他吃尽了苦头,比如远比四书五经困难的功课,比如不得不待在学校的晌午。坡河镇小学的大锅菜寡言少油,除了青菜豆腐就是萝卜土豆,问题是林云锋连这些都吃不起,只能用父亲做给他的木饭盒装些红薯面窝头和榨菜丝,然后一个人蹲在教室外面慢慢啃。对他而言,连玉米面窝头跟豇豆都是奢侈品…….话说回来,要是没有“三自一包”,豇豆这东西今年还是没法上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