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清外围战壕,不过是整场战斗的开始。甲连二排接下来就得渡过北疏勒河,向村庄本体发起进攻。对穆民步兵们来说值得庆幸的是,被叫做北疏勒河的这条大水沟不是历史课本上挡住长征红军通路的大渡河,连接枪杆赵村与东岸青稞田的也不是泸定铁锁桥,而是极其普通的农家黄土桥,但凡是个长腿的活物都能走过去。
二排需要担心的,是西岸村庄里那些不想让他们过河的长腿活物。如果连部给的情报属实,那防守枪杆赵的活物不会超过50人,其中有10个已经死在了外围战壕。根据以往历次战役的统计资料,一个穆民步兵在正面交火中可以揍扁三个新东突普通士兵,照这样算的话二排的战斗力足足相当于枪杆刘守军的三倍半,真是想输都难。
――林有德自然是知道这些的,根据艾广聪在火车上教给他的经验,他在渡河之前把上述这些内容添油加醋地告诉了部下,以壮士气。艾广聪没有夸奖这个上司学生,一方面是因为人多嘴杂,一方面是因为林有德的演技实在不过关,虽然已经很努力地在脸上装出了一副“自信的笑容”,可他那不住抽筋的腮帮子却暴露了内心的紧张。林有德觉得,对岸的枪杆赵村就好像小时候奶奶吓唬他的鬼窝一样,随时都能把他外加他手下的四十七个弟兄给吞掉。因此,他一直磨蹭到了1035时,迟迟不肯明确下达进攻命令,而是忽而用电子望远镜观察对岸,忽而蹲坐在地上仔细研究1:5000的作战地图。
“长官。”艾广聪终于坐不住了,“新东突的混蛋个个脚底有油,再等怕是得跑光喽。”
老兵在用一种极其婉转的方式提醒长官,进攻不能再拖了。艾广聪很清楚,对二排来说停滞比进攻更危险,要是让林有德再拖下去的话,一过12点全排都得背上畏战罪,到那时可不是伤亡几个人的问题了,吃自己人花生米的可能都有。对他的这种善意,林有德的表现相当奇怪,他在第8次地整理战斗盔甲之后,含混不清地嘟囔了这么一句:
“这里没法读档……”
“什么?”
艾广聪疑惑地望向了长官。为了听得更清楚,他二话不说就摘下了防毒面具。
“没什么。”林有德迅速地正了正解放军军帽,转身对二排下令道:
“支援班,向对岸集火射击一分钟!其余各班,抓紧时间过桥!”
枪挂榴弹发射器那闷哑的射击声在第一时刻回应了林有德的军令。成群的35毫米破片杀伤弹顿时像雹子一样地砸向了对岸桥头,将三座民房笼罩在了连绵不断的爆炸火光当中;与此同时,已在东岸卧倒隐蔽一刻钟的二班也高喊着“安拉!!”纵身跃起,成二列纵队快速冲上了黄土桥面,将脏兮兮的残雪踩得吱吱响。严格的训练,以及外围战斗的磨练使士兵们具备了初步的战斗素质,二班很快就冲到了桥身中段。然后,单方面的表演便结束了。
最靠近桥头的那座土坯房出现了些许动静。一支细长的钢铁枪管从墙上暗藏的射击孔探了出来,瞄准了二班班长的面部――守在房梁上的变异人精准射手显然有些经验,知道这地方是穆民步兵的照门。他,或者说它屏住了呼吸,开始向细长的青色手指施加力道……
“砰!”
清脆的枪响在35毫米榴弹的爆炸声中显得格外怪异。林有德的心霎时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绝望地向东西南北各路神仙祈祷了起来,希望这发子弹不要命中目标。但临阵抱佛脚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这次也不例外:刚刚跃上西岸的二班班长霍塔就像癫痫发作一样地抽搐着双手倒了下去,连句遗言都没有来得及留下。变异人使用的是SVD狙击步枪,子弹直接穿过右眼射入了大脑,这是任谁都无法抵御的致命伤。
林有德疯狂了。这个词并非夸张。他血红着双眼举起了9毫米冲锋手枪,根本不做瞄准就开始向那座土坯房倾泄起了弹药。他的吼叫声甚至完全压倒了支援班的射击声:
“给我打!打!”
这道命令倒也是二排全体穆民的心声,因此得到了忠实的执行。无以记数的高能激光束、5.8毫米钢芯弹以及35毫米榴弹在短短30秒的时间内把土坯房彻底地洗了一遍,朝河的那面墙更是变成了一块焦黑的麻饼。至于那名变异人精准射手,大概在射击开始后的第三秒钟就被激光束烧穿了小腹,像一块了无生气的腊肉一样砸到了地上,又被穿墙而入的一枚榴弹炸得满屋子都是。在二排这边,最早察觉射手死讯的是艾广聪,他第一个停止了射击,向周围的弟兄们吼了起来:
“那家伙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省点弹药吧,这他妈不是过年放炮仗!”
他喊醒了陷入半颠狂的战友。然后他还得想办法唤醒林有德。后者早就打空了冲锋手枪的20发弹匣,却还是摆着一副跪姿射击的样子,就好像枪口里仍然有子弹向外冒似的。
“霍班长走的热闹,在真主面前不会丢人。”艾广聪慢慢地按下了林有德的手臂,两只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林有德的脸。当冲锋手枪终于被收入枪套后,他“啪”地一声向林有德敬了个礼,以相当正式的口气对长官提醒道:
“长官,是不是按预定计划肃清村庄?”
林有德茫然地看了他几秒钟,眼神渐渐恢复了常态。他向艾广聪回了礼,机械地向各班下达了“按预定计划行事的命令”,然后――林有德发现自己刚才干了一件蠢到极点的事情。
“该死!”他拉着艾广聪一起趴到了地上,语气显得相当粗暴:
“你干吗那么正式地向我敬礼?!想告诉新东突这儿有好靶子吗?这他妈还不是你在火车上教我的吗!?”
艾广聪显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怜悯地看了看菜鸟少尉,像一个小学教师那样仔细地解答起了长官的疑惑:
“我那样做是为了让长官头脑清醒。而且说句不好听的,长官你不管什么时候都是靶子,这套解放军军装跟外头的战斗装甲那是要多显眼有多显眼,不冲你敬礼大缠头们照样认识。对了,新东突那些有绶带的大官还给行头的零件都明码标了价,童叟无欺。”
“就算这样――”林有德想要反驳,考虑半天后还是闭了嘴。这到不是因为他心悦诚服,而是因为已经没有跟勤务兵瞎掰扯的时间了:三班与四班都已进成功地渡过了河,霍塔的遗体也被小心地摆在了一边,全排都在等着一班的行动。
“我们该过去了。”林有德无奈地站直了身体,满脸愁容地拍了拍艾广聪的肩膀:“刚才的事情就算了。你祈祷排里平安的时候,把我的那份心意也传一下吧。虽说我是无神论者。”
“好的,等村子肃清后一定帮忙。”
艾广聪答应了顾问少尉。他突然有了一种大笑的欲望。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