艇长巴普洛夫中校，艇政委契尔年科中校，航空部队指挥官柯西金少校――在这间以潜艇标准而言相当宽敞的集合室当中，只坐了这三名潜艇主要领导人。秘密信封开启的时刻，终于来到了。
仿佛预先编好程序的工业机器人一样，他们三人整齐划一地打开了被封死的纤维胶囊，开始阅读起了在短短两分钟内就会氧化消失的淡黄色纸条。集合室内一时安静的可怕，突然间，一个原本平和稳重的呼吸声变得急促了起来，艇长巴普洛夫愤怒地将已经消失一半的纸条揉成一团，狠狠地砸到了地上。
“将军们的心思还真是猜不透！”他丝毫没有顾及自己的军衔，毫不客气地发泄着不满，“明明是在偏僻岛屿演习就能解决的简单事情，为什么非要搞得这么大张旗鼓！”
政委脸色阴沉地阻止了他的进一步发泄。“放轻松些，福明。既然将军们没有命令发射核弹或者制造大屠杀，那我们就要履行军人的天职，服从命令。”
“我知道，我知道，哪个红军战士不知道？先别管我，让我静静，您现在有别的工作，政委同志！”巴普洛夫烦躁地指了指亚历山大，取下军帽不停地揉了起来。这个习惯性的动作意味着，他在未来的几分钟内不希望被任何人打扰。
契尔年科政委摇了摇头，决定采纳老搭档的意见。他严肃地点了亚历山大的名：
“柯西金同志。你的态度？”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亚历山大的回答很机械，两只眼睛也没有离开已经不存在了的字条。很显然还没有从震惊当中恢复过来。见此情景，契尔年科只能暗自叹口气，明白到了发挥政工人员作用的时候。他首先把自己内心的不安赶得无影无踪，然后开始做起了航空部队指挥官的工作：
“我知道这次任务看上去很不通情理，柯西金同志。您可以先喝点茶冷静一下。”他帮亚历山大打开了灌装砖茶，但对方连一口都没有喝。“我不渴，政委同志。”他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只想向契尔年科问个明白:
“为什么要用新型战机攻击美军安齐拉纳纳基地？总书记不是正在南戴维营与美国总统会晤吗？这不合逻辑，完全不合逻辑，就算是要进行新的战争……”
“冷静，柯西金同志。一个红海军……不，红军军官不应该如此质疑上层的决策。”口误使政委意识到自己正在失去对情绪的控制，连忙喝了口苦涩的砖茶，借此机会进一步地集中了精神。在综合了所有已知的情报之后，他终于想出了用于说服亚历山大与自己的言辞：
“柯西金同志，上级领导的命令虽说突然，但决不是在拿我们的生命冒险。您知道，在我们出航前印度洋舰队的潜艇就加强了在马达加斯加附近的活动，我原本以为这是在报复美军潜艇上个月对K－601号实施的挑衅撞击，现在看来同志们其实是在转移美军的注意力，为我艇的行动提供掩护。另外，您应该也接到过禁止在新型机上涂抹任何国籍或者个人标志的命令，这说明上级领导打算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对美军基地进行突袭，目的并不是为了挑起新的战争。”
契尔年科说完了。他使亚历山大陷入了一时得不出结果得思考，却把巴普洛夫从怒火当中解救了出来。“我想我知道将军们的意图了，安德烈：他们打算通过实战来检验新型战斗机的性能。”艇长的脸色缓和了不少，他看了看即将在任务当中担任最重要角色的空军少校，突然毫无预兆拉开了椅子，头也不回地冲向了指挥舱。
“柯西金同志。”政委也站起了身，并且向亚历山大发出了邀请：
“请您一起来指挥舱。虎鲨号要以量子通讯的方式联络孟买基地，获得具体的任务指示。柯西金同志，这是个熟悉量子通讯的良好机会。”
仿佛被上等美酒迷醉了一般，空军少校接受了这个邀请，跟随政委进入了与集合室仅有一壁之隔的指挥舱。亚历山大的脑中开始回放起了从内部刊物以及设计局领导口中得到的一则则相关知识：由中国科技大学的一名教授最早提出理论的量子通讯技术，早在一年前就已经在中国海军开始了试验，这让一向喜欢争第一的苏联政府很是恼火。为了不至于落在美国或者欧盟身后，巨额的卢布被投入到了利雅得大学理论与应用物理系，使得苏联终于在2082年试制成功了属于自己的量子通讯系统。与小心谨慎的中国不同，苏联军方根本没有打算走系统陆地实验――系统装舰实验――拟实战状态实验这条老路，而是直接把预生产型设备装上了第比利斯号重型核动力航母，K－627号特种作战潜艇，甚至还有“宇宙”6193号多用途卫星。当然，还有很有可能被命名为MIG53的，由亚历山大等三人负责试验的新型可变战斗机……
在指挥舱观摩的时候，亚历山大的每一个突触都在传递着激动的情绪，以至于进入眼中的景象变得好似抽象电影一般虚幻。他的身体随着艇身的晃动而不断摇摆，他的思绪随着通讯员的娴熟操作而不断飘逸。不依靠古老的长波天线，更不利用相对较新的通讯浮标，K－627号潜艇就在600米的深海与千里之外的孟买军港保持着即时联系，将信息的量子态瞬间传往陆地上的通讯室，在当前的地球上不会也不可能遭到任何形式的干扰…..这是美国与欧盟仍在绞尽脑汁攻克的最新技术，就像那些即将搭载量子通讯装置执行实战任务的战斗机一样，听起来像极了科幻小说中的情节。亚历山大.佛拉基米洛维奇.柯西金被深深的震撼了，他突然明白了自己究竟该做什么。
“感谢给我这个机会。”亚历山大沉着地向两位艇首长敬了礼，转身走向了属于潜载机队的机库。那里有着将生命托付给他的重要部下，他必须将作战任务完整地传达给他们，并且与他们一起带着高昂的士气踏入战场。
他以手动控制方式缓缓开启了水密门。空军少校柯西金做好了面对两位海航飞行员的准备，也想出了一篇慷慨激昂的训词。不巧的是，在一号机库却没有潘菲诺娃的身影，他只看到了两名忙碌的地勤与主动过来帮忙的阿卜杜拉。没有料到这一幕的亚历山大只得把阿卜杜拉喊了过来，向这个一脸蓬乱胡茬的叙利亚人打听起了潘菲诺娃的去处。
“中尉去您的3号机调整OS了，少校同志。”阿卜杜拉很干脆地回答了亚历山大。因为知道今天会公布绝密命令，他没有回去1号机帮忙，而是抓起一条相当干净的毛巾擦了擦汗，等待亚历山大的进一步指示。
亚历山大决定开门见山。“八月三日0800时，K－627号潜载小队将对安齐拉纳纳基地实施突袭，只允许对军事目标实施攻击，600秒后必须立即结束战斗撤回母舰。”他一边说，一边仔细地观察起了叙利亚人的表情。结果他震惊地发现，阿卜杜拉不但没有表现出一点惊讶，脸上甚至还保持着一直以来的和蔼微笑。
“明白了，少校同志。安齐拉纳纳基地的相关情报应该已经输入了战斗模拟器，请问什么时候开始演练？”阿卜杜拉的回答显得相当轻松，就好像是在跟地勤人员讨论怎样更快地拆卸装甲板一样。
“您现在就可以过去。但是阿卜杜拉中尉，为什么您一点也不吃惊？安齐拉纳纳基地虽然只是一个海军陆战队机场，但只靠三架还在试验阶段的战斗机……”
“您是米高扬设计局的资深试飞员，我和潘菲诺娃中尉也都是参加过实战的海航飞行员，应该有足够的经验去完成任务。而且――”
阿卜杜拉略带羞涩地笑了笑，暴露了自己21岁的真实年龄：
“艇上的战友们这样照顾我，我要是惊惶失措阵脚大乱的话，肯定会给大家造成麻烦的。”
单纯而天真的年轻人。
――亚历山大对阿卜杜拉做出了评价。他很羡慕阿卜杜拉，因为他自认为已经没有了这份惹人喜爱的单纯，只剩下了让人笑话的笨头笨脑。叙利亚小伙子看穿了小队长的心思，于是便故意大声地清了清嗓子，用阿拉伯语郑重地念诵了一段《古兰经》。
“这是……什么意思?”亚历山大疑惑地问道。他那个曾被艇首长作为谈资的表弟懂不少阿拉伯语，可他自己对这种语言却是一无所知。
“‘任何人都不知道已为他们贮藏了什么慰藉，以报酬他们的行为。’”阿卜杜拉向这个很好相处的小队长鼓励道：
“少校同志，从这几天的相处我看得出，您是个既有两把刷子，又不摆架子的好人。您的努力，一定会得到报偿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