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缘无故睡着了怎么说都是他们失职,如今既然没什么事儿,那俩侍卫便心照不宣地将此事埋在了肚皮里,不再去提。
禾洛看似安分了许多,也不再动不动就跑到门口来东张西望,可是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今天比往常都紧张。她算着日子,越想越觉得刘天启大概这一两天就又会来找她了,只怕这次谈不拢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是又能如何?怎么逃出去?
军营里白天自然是人来人往不用说,晚上巡逻也挺严紧。有两队共计二十四人的士兵夜夜往返与各个帐篷间,想要避过他们,并不容易。她想过了,之所以钟悬昨日能那么顺利的潜入自己的帐篷,一来是因为他的帐篷离自己的近,隔了王帐就是;二来,他熟悉巡逻的规律,也熟悉地形,把握好时机抓紧过来,根本不会惊动什么人。
禾洛盘腿坐在小几前,拿笔开始描画,圆圈代表帐篷,直线代表士兵的巡逻路线,这都是她从小春的只言片语句推敲出来的,小春平素并不太注意这些,而昨天钟悬隐约透露了点,综合起来加上常理推测,士兵的巡逻应该是呈“8”字型穿梭进行的,因为有两队士兵,通常在王帐附近时会交汇,那个时间,其余地方却是没有巡逻兵了,只是每个帐篷前还有两名守卫,她也不可能无声无息的逃出去。
禾洛紧锁着眉。还有,夜晚虽然黑暗,但每个帐篷间都燃着火把,人要走过去必然会留下影子,很容易就被守卫发觉。不过若是行动迅速,绕背阴面而行。或可掩饰一二。
还真是滴水不漏啊,禾洛凝眉苦笑,她不是没想过先劈晕某个士兵,然后化装成他伺机逃脱,但士兵也不是傻子,以自己的个头即使混在里面很容易被发觉,还不说劈晕那个士兵和换衣服所需要的时间,足够被发现出了问题。
一筹莫展之时,禾洛突然想到一个细节。即使是巡逻的士兵也不可能整晚一直在巡逻吧?人有三急,士兵也是人,总会有意外的。
“王爷!”门外侍卫恭敬的唤了一声。禾洛一惊,马上将桌上的纸抽了出来揉成团,不敢乱扔,便急急塞进了靴筒里,长裙盖着,应该看不出来。\\\\然后故做镇定,拿着笔画了几枝疏梅。
“郡主看起来很有雅兴?”刘天启背着双手慢慢走过来,绕着小几转了半圈,目光落在画上。
禾洛并不搭理他。又添上几笔,一幅雪地寒梅便画成了。末了,她又在画上题词,正是地那首《卜算子》,意气风发,乐观积极。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好词。好画。郡主果然多才。只是这时节画这寒梅却是不应景。依本王看。郡主不若画画青梅罢。”
禾洛不置可否。搁了笔抬眉看向刘天启。“王爷又有何吩咐?”
刘天启却定定看着她。然后忽然伸手捏住了她地下巴。目光灼灼。“郡主其实也是个小美人呢。”
禾洛奋力挣脱却不得。索性抬眼盯住了刘天启。“王爷请自重!”
“哈哈哈!”刘天启仰天大笑。复又眯起眼看着禾洛。“郡主大概还不够清楚自己地处境。在本王地地盘上。可没有南朝郡主说不地权利!”说着狠狠捏了捏她地下巴。才骤然松开。
禾洛吃痛。想自己地下巴现在一定是青紫一片了。却不敢去揉。“王爷不是还想用我去交换什么吗?”
刘天启道,“可是你那郭小将到现在也没什么反应----哦,对了,郡主一定不知道,你那舅舅,南朝曾经的征北大元帅纪云珑已经被关起来了。”舅舅被关起来了?因为莫须有的罪名?听到这个消息,禾洛着实震惊,一时竟反应不过来,而刘天启不知又说了些什么,便径自离开了。
危机感从未有此刻这般深刻过。想到刚才刘天启阴鸷的表情,禾洛心底升起一股寒意。她摸了摸靴筒,里面除了刚匆忙塞进去的纸团,还有一把匕首,这是她最后的保命武器。
不由庆幸当初在兴州城出门去换花寻时,靴筒里还藏了一把匕首,自己被掳之后,那些人虽然夺了宝剑,还搜了她身,却没注意到靴筒里的秘密。她醒来自从发现匕首没被搜走后就加倍小心,甚至连贴身伺候的小春也不知道。
要逃跑,要尽快逃跑!
也是天助她,禾洛绝对没有想到,郭绍带着风暖密制的迷药也悄悄潜过洛水前来救她了。
所谓百密一疏,再严密地防守也总有漏洞,何况现在的情形,受困的是风城那些南朝军?
刘天启突然收到探子消息,风城城墙上升起了一面红旗,那是他跟郭绍约定和谈地记号之一,只是,为什么没看到另一面白旗?刘天启在几乎失去耐性之际得到暗示,难免有些自得,只是迟迟不见另面白旗升起,约定没有完成,又让他显得有些焦躁,恨不得亲身跑过去把郭绍揪出来问问原因。
刘天启不知道,郭绍为了救禾洛偷偷跑了出来,而只挂红旗是风暖的主张,暂时吸引刘天启的注意,掩护郭绍的行动。
是夜,大部分士兵都已进入沉睡,巡逻队开始了例行的巡逻。为了补充体力,伙食房晚上通常都会做上一锅热汤面,到半夜饿了的时候就可以去吃。于是,刚刚换班的巡逻队员便嘻嘻哈哈地围坐在灶旁享受着热乎乎的汤面。
突然,空中飘过一阵诡异的白雾,巡逻队员和守卫们仰头疑惑地看了看,马上就觉得发困。眼睛也睁不开了,终于身子瘫软,慢慢倒地。轻微声响惊动了本就无眠地禾洛,她看了看旁边熟睡的小春,小心翼翼地从榻上爬起,蹑手蹑脚地掀开门帘。发现两个守卫都靠在帐篷门外睡的香甜,而不远处,其他守卫也是如此。
可以逃了!禾洛来不及去想为什么这些人会突然昏迷,巨大的欢欣笼罩了她,她垫着脚尖,猫着腰一步一步摸索着出去,刚刚转过帐篷,不防撞到了一个人,真要惊呼却赫然发现来人正是一身夜行衣的郭绍。
别问她是怎么认出来的。一个人即使换了服饰打扮,可人的体形却不会变,还有眼睛。那正是禾洛熟悉并且一直挂念地郭绍地浓眉大眼。
郭绍见到禾洛也是一阵欣喜,来不及诉衷情,拉着她就要离去,路过王帐时却又停了脚步。似乎想要进去顺便刺杀刘天启。禾洛一把拉住他,摇了摇头,示意现在还是离开要紧。
郭绍迟疑了下,还是听从了禾洛的意见,大手紧紧握着禾洛的,拉着她轻手轻脚地离开。
刚才的迷药随风而散。迷晕的只是正巧在外面的守卫和巡逻队,帐篷里的人却毫无影响。他们必须迅速离开,否则,万一帐篷里有人意识到不对劲,出来看到昏迷的兵士,一定会发现他们地。
禾洛由郭绍拉着,眼见地离开了北朝军地驻扎区域,马上跟着快步小跑起来,心里激动万分。脸上也带了不可抑制地笑容。郭绍偶尔回头看看她,也是一脸欣喜,他已然摘了蒙面巾,俊朗地面容一览无余。
“我背你吧。”
跑了一段,禾洛渐渐觉得疲累,脚步也慢了下来,郭绍会意停步,蹲下身子就要背她,禾洛犹豫了下。还是趴了上去。
人在疲累的时候。脚步会特别重,他们刚刚离开驻扎区。不能惊动那些士兵,而郭绍因为轻功出色,则不会有这方面的顾忌。
“再往前面一点,就有马了。”
郭绍背着禾洛箭步如飞,时不时把她往上颠一颠。他的马停在山脚,那里也是北朝军的视线盲区,只要到了山脚,骑上马从浅水淌过去,他们就平安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有士兵因为尿急起夜,发现了昏倒的守卫和巡逻兵,大声惊呼之下,士兵们纷纷醒来,乱做一团。刘天启也被惊动,迅速翻身而起,第一件事就是查寻有无士兵伤亡,然后又查看粮仓,一切都没变化。刘天启蓦然想到一个可能,大步跨进禾洛的帐篷,果然,里面只有刚被惊醒,懵懂睁着双眼的小春。
“该死!她是怎么逃走地?”刘天启脸色一沉,抓了小春拷问,小春一脸不知情,到后面甚至害怕的哭出声来。
“王爷,那边好象有人!”
刘天启顺着士兵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有个小黑影在快速移动,看情形,似乎是一个人背着另一个。“追!”
话音刚落,他自己先就跨上了战马,往那边追去,其余亲兵也动作迅速,去马厩牵了马,快速跟上。
如此之大的动静,郭绍和禾洛也感觉到了,郭绍咬着牙,依旧死命跑着,禾洛忍不住向后张望,黑压压一片骑兵已经追了过来。
“洛儿莫怕,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救你回去!”
禾洛心中惊惧,听了郭绍的话也不由感动的连连点头。上天啊,请保佑我们,让我们顺利离开吧。
骑兵渐渐逼近,郭绍也终于跑到了他停马的地方,他放下禾洛,来不及喘口气,就将禾洛先抱上了马,然后翻身坐在其后。“驾----”
骏马嘶吼一声,迈动矫健的四肢开始奔跑,夜风中,黝黑的皮毛似乎要与夜色融于一处。洛水,已然近在咫尺,只要平安渡过,他们就有救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