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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时骆子瑜充满稚气和向来显得温和的个性让人们对他容易产生错觉,让人很难相信他会那么擅长格斗。如果大家早知道骆子瑜的恩师是不可一世的令所有大明东南海域上的商船官船倭船包括海盗船都闻之色变的朱大胡子,也许大家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惊异了。
其实朱大胡子也不可能教骆子瑜空手夺白刃的工夫,以骆子瑜的个性,他才不肯学呢。夺刃干嘛?为了杀人不成?朱大胡子的高明之处,是把这套近战肉搏的训练,全部放到的搏鱼技巧里。这探手夺刀,其实在骆子瑜看来,只不过是当初从爷爷手中夺走一条蓝白相间的沙鳗或是黑白鳞的秋刀鱼,而且相比之下,这比夺鱼容易多了,一来海盗短刀不像秋刀鱼那样滑手,二来抢夺的对手也不是久经阵战的朱大胡子。
骆子瑜夺下刀,也全是下意识地动作,待看清手中的短刀,刚刚离他的腹部只有丝毫之差,也不禁一阵后怕。还未等骆子瑜反击,叶明秀的拳头已先到了,又一次重重地打在那高瘦之人的脸上,那人被打得离地而起,摔落在后面几个被绑者的身上,哗啦啦倒下一大片俘虏。跟着叶明秀再追上两步,腰间短刀抵在那高瘦之人的喉咙上了:“混帐东西,敢偷袭我们少当家,活得不耐烦了!”
少当家三个字一出口,叶明秀就失声叫糟,已是来不及。连同那高瘦的人在内,所有聚风寨海盗们都显露出震惊的神色。同样是从占岛为王的海盗踞点出来的人,他们当然知道少当家在一群海盗中有着怎样的地位,在聚风寨里,他们也有自己的少当家。这些受过聚风寨大当家恩惠的人们,无人不愿用自己的性命去保护少当家,以慰大当家之恩情。黑龙岛的少当家突然出现在眼前,不能不让他们瞪大惊讶的双眼。
高瘦之人这被叶明秀制住,依然一脸不服输的样子,狠狠地瞪着双眼,在骆子瑜和叶明秀之间来回扫视。
骆子瑜把短刀扔回给身边的海盗,对叶明秀道:“放开他吧,所有人也都收起武器。待会大家先到饭堂,吃饱肚子,然后由叶副舵给大家分配工作,人一多,跑起船来就不会那么累了。”
听到骆子瑜这柔和的语气和毫无敌意丝毫不排斥任何人的话语,聚风寨诸人心中都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一方面他们无法对骆子瑜放松警惕,另一方面,包括高瘦之人在内,这些人再也无法对骆子瑜心生敌意,哪怕一个劲儿告诫自己那是敌人的少当家。
对于过着刀口舔血生涯的海盗们而言,他们最引以为豪的品质大约是不轻易相信任何人和冷血的本性,现在,他们的这两项特质似乎都在骆子瑜面前开始瓦解。
其实早在骆子瑜毫不犹豫地跟着那名投海者一起跳下海去,这些海盗惯性的神经就在经受考验。他们想不通这是怎样一个人,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素不相识的敌人,更在知道骆子瑜在黑龙岛上的尊贵身份后,这种考验被无限加剧了。骆子瑜的行为已彻底打破了他们全部的价值观,全部的海盗逻辑。如果不是骆子瑜毫无防备地走上前去,而高瘦之人又对自己的速度极有自信,只怕连刚刚的偷袭都不会发生。
叶明秀周兴肃等人仍是提心吊胆,短刀片刻不敢离手,生怕这些敌人又突然寻找机会发难,然而这些俘虏们的配合程度远超出他们预想。他们在黑龙岛海盗的指引下,井然有序一个接一个走下船仓前往饭堂,简直比黑龙岛自家海盗还要显得规矩。
骆子瑜很满意这样的结果,正兴奋着,有属下急急忙忙跑上甲板来:“主,主舵,二位小姐……”他话未说完,叶明秀马上捂上他的嘴,生怕被聚风寨的人听到船上有两位小姐,而骆子瑜刚听到这里,人已钻进船仓去。
一听到小姐二字,骆子瑜只觉得脑袋里嗡地一声,整个思绪都乱了。他马上想到了之前强行转舵之事,众人在甲板上,尚且有人被抛下海去也有人在船舷上撞晕,田湘她们在仓里,那一刻根本没有任何准备,又将会摔成怎样?
骆子瑜急忙奔到田霜的卧仓,却见这里空无一人,仓门敞开着,里面一片狼藉,枕头被褥掉在地上,被面上几团樱红的污渍格外扎眼。骆子瑜跳了一跳,还以为田湘受了重伤流的血渍。他的心一下子揪到了嗓子眼,急得有些不知所措,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到了丁桂茹的门前。
丁桂茹的卧仓门紧闭着。这卧仓门只能从里面上锁,紧锁着的仓门说明有人在里面,骆子瑜担心着田湘的安危,心急如焚,用力地拍着丁桂茹的卧仓门:“桂茹,桂茹,在里面吗?看到湘湘了吗?她怎么样了?”
门开了,开门的正是丁桂茹,她脸色不太好,眼圈发红,额头上还有汗珠渗出。骆子瑜根本没留心桂茹的脸色,只焦急地用双手抓着她的两肩,颇为紧张地问:“湘湘在吗,她有没有事,她究竟怎么样了?”
“哼,就知道湘湘,也不问问我怎么样了。”丁桂茹没有回答骆子瑜的问话,却是一脸怒容,两眼通红,直直地瞪着他。
骆子瑜一怔,这才注意到丁桂茹白若蜡纸的脸色,忙赔礼道:“哦,对不起,我……”
“你什么你,逗你呐。”丁桂茹脸色一转,竟又扑哧一声笑了,“湘湘就在我的床上,刚才船猛然一震时她撞到了头。我给她检查过,不是太严重,应该睡一觉就好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我刚才在她房里看到有血迹,我还以为……”
“血迹?什么血迹?她又没有伤口,哪来的血迹?而且她一直在我这里呀。”
“那……她被褥上那红通通的东西是什么?你来,你看看那是什么?”骆子瑜说着就要拉了丁桂茹去看。丁桂茹挣脱了他的手,没有动。她那略显红肿的双眸轻灵地一轮,突然笑了:“我知道了,那是湘湘的胭脂,只有胭脂才是血红血红的。”
“哦。”骆子瑜恍然,“那就……哈哈,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别吵着湘湘睡觉!你一个大男人,在女孩子的房门口晃悠什么?快走快走!”说着,猛地扣上了房门。
骆子瑜莫明其妙,他还没有看看田湘伤得怎么样呢,说她撞伤了头,骆子瑜真觉得撞在自己头上一样的痛,一直痛到心口。这丁桂茹,却连门都不让他进,还把他往里面探视的目光财得死死的,最后竟突然扣上门,叫他倒底是没见到田湘。
骆子瑜不知道,扣上门后的丁桂茹,长久地倚着门闩,无声地落下两行清泪。他给骆子瑜开门后,恼火他只关心田湘而问都不问一下自己,那恼怒的样子并非全是装出来的。骆子瑜的嘴里眼里心里,全都是田湘,哪里有她丁桂茹半分之地,见到她,似若不见,却只不停地问湘湘长湘湘短,这叫她如何吃受得住。
自从田湘告诉她,骆子瑜趁她昏迷时偷吻过她,她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感到幸福和甜蜜,她发现骆子瑜已在不知不觉中深深印入她的心扉,挥之不去。闭上眼,满脑子都是他。她有时会傻傻地想,如果被骆子瑜拥吻的时候她不是昏迷不醒该有多好,她一定会牢牢记住那种被心爱的男子亲吻的美妙感觉,随时都可以回味,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凭空臆想。
可是刚才,骆子瑜的目光竟是那样的陌生,似乎它们的存在只是为了田湘,里面完全无法再容下一个她。
她真的不明白,既然骆子瑜的心里只容得下一个田湘,他又为何要趁自己昏迷之时偷吻呢?如果他本性是个狂浪之徒,丁桂茹反而不用像现在这般痛苦了,偏偏他又不是。
抹干泪水,强忍着剧痛,以至于写满委曲和伤心的娇容也随之扭曲,丁桂茹小心地迈开脚步,扶着桌案床几,拖着扭伤之后已然肿起甚至已然开始往外渗出瘀血的右脚,缓缓向躺在床酣睡的田湘移去。也不知是因为吃痛还是因为对骆子瑜的失望,两颗晶滢的泪珠再次迷蒙了她的双眼。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