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宁死不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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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面对海盗,就不能幻想他们的仁慈,他们完全可以不须任何理由而大开杀戒。海盗船船头上已列好的弓弩手,其中还有手持西洋火枪的火枪手,他们已经搭弓上箭,随时可能万弩齐发。

  李承业明白,他现在正在拿所有人的性命在赌博,赌的是海盗头子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是杀人夺船,还是人船俱俘,只在于海盗头子一念之差,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

  他们现在如坐肉砧,性命完全放在他人手里。此时的李承业,更比适才被官船追击时更为惊惶,只是面上尽量不显现出来。

  骆子瑜等人则不明白此刻之凶险,他们相信李承业为他们找到了一条活路。毕竟是眼前这五条大船上的人帮他们赶跑了可恨的官兵。

  但当众人看到对方船上剑拔弩张的阵势时,也都大吃一惊。李承业叮嘱大家,不要乱动,不要把手放下来,不会有事的。

  嗖嗖几声,从几艘海盗船上射来几枚钩爪,钩住了骆子瑜他们的船舷,很快,几条船几乎同时碰到一起,船与船之间有钩爪进行固定,搭起踏板,成群的海盗冲上船,把骆子瑜诸人围了起来。

  “李兄,现在怎么办?”李烈问。

  “不要慌,不要乱动。只要能保住性命,他们要怎样都无所谓。”李承业低声说。

  海盗们突然一涌而上,把这几个难兄难弟捆了个结实,一齐带上了最大的一艘海盗船。

  绑骆子瑜的海盗在见到骆子瑜脸的时愣了一下,讶道:“你还活着……”跟着又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哦了一声摇了摇头。

  大船甲板上,李承业他们被带到一个满身横肉,一脸胡子茬的汉子面前,此人身高体壮,褐巾抹额,形容英武,双目如炬。看其威势,当是这群海盗的首领了。

  此人衣着却不讲究,穿的甚至比他手下的海盗喽罗们还破烂,所不同者,只不过多披了一件褪了色的宽大披风,在海风中招展,颇有霸者气势。

  有喽罗报上:“回大当家,我们俘到官船一条,水手八名,粮食补给,航海用度都很丰足,底仓还有大量陶瓷。”

  “嗯!”那海盗大当家只微微点了点头。

  “如何处置那几个水手?”

  大当家朝李承业他他这边看过来,站在最前面的是李承业,大当家觑着眼打量了好久,然后眼睛扫过其他人,当看到骆子瑜时,他突然噫了一声,又仔细看看,略略摇了摇头。

  从这八人俘虏中,看气质神情,他一眼就知李承业是其中的领头人。他指着李承业说:“你,过来,跟我进来。”又吩咐左右,“给他松绑!”说着,背着手进了船仓。

  李承业莫明其妙,心道事已至此,肉在砧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能保住大家伙的性命是要紧。他回头与骆子瑜对望一眼,像是决别一般。待松了绑,他揉了揉胳膊,然后深吸一口气,进了仓内。

  骆子瑜等人只能等在仓外,茫然不知所措。

  约摸一柱香功夫,从内仓有传令海盗出来,吩咐给众人松绑,又叫道:“谁叫骆子瑜,大当家有请!”

  骆子瑜闻言一惊,海盗如何知道自己名字?多半是逼着大哥说出来的。大哥在里面怎样了呢?自己进去会遇到什么样的凶险呢?那些都是海盗,杀人如麻,嗜肉饮血,他们是恶魔!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大哥的安危,自己将面临怎样的危险还在其次。一松绑,他没有犹豫,马上跑进内仓,要看看大哥有没有危险。

  出乎意料,大哥哪里有什么危险,他正与海盗首领共坐一桌,把酒对饮,看上去像是久别重逢的故友。

  骆子瑜先是吃了一惊,但马上明白了,大哥重操旧业,他现在和那些海盗成了同路人了。他几乎忘记,大哥原本就是海盗,他几乎把大哥当成了他亲生的大哥,他现在的最后的亲人。

  然后,眼前的李承业,突然变得如此陌生,这是那个曾经并肩结拜誓同生死的大哥吗?那分明是一个罪恶的海盗魔王!

  李承业回头看骆子瑜进来,便指着他对大当家说:“大当家的,这便是我结义的二弟,朱老前辈的义孙,得了不少朱老前辈真传,能力不在我之下呀。”

  “哦!朱大胡子的名号在海上消失了二十多年了,现在提起,依然是如雷贯耳呀,真是想不到你这义弟年纪轻轻竟有如此际遇,得他真传……咦?”大当家正为一代海上霸主朱大胡子而感慨,却在他看清骆子瑜面容时,吃了一大惊。

  他忙问李承业:“李兄弟,你说你这二弟,他叫……叫什么来着?”

  “骆子瑜呀。怎么了?”

  大当家看着骆子瑜,念叨着他的名字,仔细端详他的面容,许久,才哦的一声道:“怪不得,天意,也许真是天意呀。”

  李承业问:“大当家所指何事?”

  大当家摇摇手道:“没什么,只是有个想法,不知你这二弟肯不肯做我的义子。”

  此言一出,连李承业也吃了一惊,骆子瑜更是如临炸雷。

  不!不可以!怎么可以做海盗的义子?!

  那是一群恶魔!他们杀了大哥和三哥,他们杀了水叔水仙父女,他们是真正的恶魔,我怎么可以与恶魔为伍?

  他摇着头,用希翼的目光看着李承业,希望李承业也出言拒绝。李承业却笑着对他说:“摇头作什么?大当家有这份心思,你高兴还来不及呢,还不快过来认义父。”

  骆子瑜没想到大哥竟然与海盗一致想法。他大吼一声:“不!”然后冲出仓外去。

  现在他脑子里一片空白。这种感觉,就像当初失去二姐,后来失去水叔父女,再后来在椰林岛眼见爷爷被掳走时一模一样。那就是,他在这个世上的最后的一个亲人,从此失去了。

  那个坐在船仓里的人,那个和海盗首领把酒言欢的人,他不再是大哥,不再是亲人。

  又一次痛失亲人,让骆子瑜感到绝望。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想死的念头。

  骆子瑜奔出仓外,突然冲向船侧,两个海盗促不及防,本能地闪开,骆子瑜便跃过船舷,纵身坠入大海。

  双手不游,双脚不动,他挺直的身体,尽力吐出身体里的余气,任由自己往下沉,直往下沉。

  还有什么死法,比没入大海的怀抱更令人感到畅快?

  还有什么愿望,比马上见到阔别已久的亲人更直得期待?

  张开嘴,灌下几口海水,直落下大海深处,更深处。

  睁开眼,四周海水清明,头顶上有巨大的船底和浮动的光。那船底离自己越来越远,更远。

  亲人在哪里?他们此刻是否就自己身边?他们的魂魄就依附的海的波涛中,或许这流动的海流,便是他们亲情的触摸。

  越往下沉,海水越冰冷,而他的意思也越来模糊,直到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直到完全失去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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