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开、莎莎、孙空、张大牛来到浓雾弥漫的南京码头,四边望望,雾太大,几步以外全是一片朦胧。
莎莎站住脚,理理头上的纱巾。
“……小姐,雾大得很,开船还早咯。来碗炒米糖开水?”莎莎摇摇头谢绝了。
她犹豫了一下,迎着海风和浓雾,朝海边走去,一双时髦的半高跟鞋,踏在陡斜的石级上,格登格登地响。叶开、孙空。大牛等人都提着个不大的行李卷,跟在后面。
路边,零星地听到叫卖声,乞丐的哀告声。
突然出现了一声粗暴的喝斥:“走快点!跟上!”
叶开等人回头看时,一长列穿着破烂军衣的壮丁,像幽灵一样,从雾海里显现了,一个个缩着肩头,双手笼在袖口里,周身索索地发抖;瘦削的脸颊上,颧骨突出,茫然地毫无表情,一双双阴暗的眼睛,深陷在绝望的眼眶里……
到了码头,叶开等人把行李放下,站在来往的旅客间,等待着。
海风迎面吹来,掀动衣角,潮湿的雾海包围着他们,莎莎穿着蓝旗袍,短大衣,长发飘逸,瓜子脸,笑盈盈地现出两个酒窝。
她的仪容本来是端庄的,经过化装,更显出一种典雅的风姿。
她站在海边,心里久久地不能忘怀那群壮丁的惨状。
苦难深重的农民,怎能再忍受战争的蹂躏?
她渐渐地又仿佛看见了雾海之外,与她仅有一海之隔的日本。
天皇那里,现在所有的基础工作都准备好了吧?莎莎想着,又感到肩头上担负的责任的重大。
这次,天皇增派她到中国,本意是让她留在中国,留在孙空的身边坐卧底。
现在她又要上回国的船,转眼过半个月。
现在,她已经不像还在日本工作时那样:中国的人民是丑陋的,是可怕的,相反她觉得中国是一个可怜又可悲的民族……
“莎莎!”一个声音在耳边喊。
她转回头,一眼看见叶开从人丛中挤过来,提起行李箱,走到她身边。
“开船还早,我们到江边坐一会儿。”叶开说着,轻轻提起小行李箱,领着莎莎,离开人丛,走向寂静无人的海岸。
莎莎站着不动,像要耐心等船似的。
孙空走近叶开,也把箱子放下,掏出手巾,拍打着藏青色西服上沾染的灰尘。
“昨晚我给你的东西,看明白了,你从现在起就粘着她……”孙空,凑近叶开的耳边小声地说着:“老叶,莎莎是日本特务,你要好好盯着她,你怕吗?”
“你怕吗?”叶开轻声问,虽然附近没有行人,他们仍保持着应有的警惕;即使有人注意,也不过是两个等待雾散上船的旅客。
孙空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这时大牛走过来接过孙空和叶开的行李。叶开这才似乎无心地问:“你这是干什么?”
“哦,箱子不算太重。”孙空微笑着,解释道:“艰苦点是应该的,一口箱子,何必找人搬呢?况且,自己搬更安全些!”
“安全?”大牛微微地摇了摇头,他用目光指点着过往的旅客。“你看,哪有穿西服的人自己掮行李的?”
“啊?”孙空嘘了一口气,搔着自己油亮的头发,“我倒忽略了这一点。”他不禁解嘲地微笑起来,“枉自作了多年地下工作,运口箱子都走了火!”
叶开正对着大牛转向他的目光,期待地说道:“对于这工作我还不是很熟悉,你再给我提点意见,好吗?”
暂时没有说话,大牛心里像在想着什么。
今天早上出发前他已经不止一次地和叶开交换过意见了。过了一会,他才缓缓地问道:“有一件事:随时做好牺牲的准备。”
“时刻准备着。”叶开一点都没有略一迟疑,便回答说:“为国捐躯,牺牲光荣。”
“不过,”大牛又说:“我觉得这样说话总不大好……”
“张同志,”叶开用完全听懂了大牛话意的声调回答道:“谢谢你的提醒,我一定……改进……”
上船的时刻快到了,旅客们三三两两,喧嚷着,向岸边走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