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天下第一剑师之誉的王越,设馆授学,广收门徒,犹如在平静池塘中投下一个石头,掀起一圈圈涟漪。一时之间,这间武馆就成了洛阳人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话题。洛阳城内,富豪、大臣的子弟纷纷来此登门学艺,就连北门校尉曹操也将儿子曹昂送来了。
可是一阵热闹之后,就门庭冷落,上门学艺的达官贵人、士族大家子弟原本不过是冲着王越名气来的,附庸风雅而已。更何况剑在本朝,不过文人墨客装饰之物。真正驰骋战场,杀敌建功的还是大刀、长枪,朴刀。所以,虽然武馆一时热闹,但真正有心学习的寥寥无几。就连曹昂来了不过数次,就被曹操打回老家省亲去了。倒是有些大户家心疼高昂的学费,要求王越上门传授,王越本不想如此,但收了人家钱物,也就只好委屈自己了。
朝廷、豪族的注意力这个时候已经转移到城外数万青壮劳力上了。真如刘岑所想,既然朝廷允许,对于送上门来的免费劳力岂有不要之理。对于挣扎在死亡线上的难民来说,能有一口饭吃,就已经心安了。短短数日,近两万流民就给洛阳城内的士族大家瓜分了,就连内宫的中常侍也借此贩卖了不少妇孺。虽然也难免有些骨肉分离,沦落风尘的凄惨故事,但绝大多难民还是安心的接受了这个现实。
洛阳城郊的庞大难民队伍日渐消减,朝廷安心,刘岑的名字也就在洛阳民众中逐渐传扬开来,京师数万难民隐祸消于无形之中,皆为这个十三岁左右的少年所为,一时之间刘岑成了大家心目中的天才、神童,纷纷欲一睹为快。
这样一来,刘岑吓的不敢出门了,除了偶然出门拜访卢植,更多的时候还是呆在王氏武馆中,跟着两位师傅学文练武。
当然,武馆内也不再只有刘岑师徒三人,还多了三十多年幼的孤儿以及几名妇人。刘岑有心想多收留些孩子,但是财物有限,无奈下,只能收留那些家破人亡,没有亲人在世,孤苦伶仃的孩子了。纵然如此,还是有更多的孩子被送到邙山修陵,或成为大户人家的仆人。
看到这些孩子脸上再次有了笑容,刘岑感觉无论自己多辛苦都是值得的。在这些孩子面前,刘岑就像一个大哥哥,耐心的教他们识字断文,习武强身。在这些孩子中,刘岑似乎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童年。快乐从心底升起,蔓延全身,那是自己一直再苦苦追寻的记忆,是曾失落的往事。在这群孩子身上,刘岑寄托了自己更多的期望,梦想。而孩子们都欢喜上这个大哥哥,这个救命的恩人,成了他们心中的英雄。
这日,刘岑正在院子中教授这些苦孩子识字。王师傅前往袁府上门授教,田师傅则去看望自己的老朋友。只留下刘岑跟这帮孩子在武馆中。
孩子们围坐在中庭,刘岑在沙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国字,朗声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心正则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利于国者爱之,害于国者恶之。你们长大后就知道,若欲国之宁,首先要行君子之道。”
前厅打扫卫生的一位妇人,惊恐、不安,跑过来打乱了刘岑的说教。身后一群兵卒举着兵器“哗啦啦”的冲了过来,迅速的站在庭院两侧,将刘岑跟那帮孩子围在中间。这些孩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阵势,纷纷站起身,紧紧的偎依在刘岑身后,恐慌、不安。胆小的泪水盈眶而出,却不敢哭出声音。
刘岑也莫名其妙,上前一步,正要询问发生何事,一个华服老者在几名侍女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过来。老者身材高大,小腹微浮,一身紫色丝绸宫服,双袖宽大,腰间系着同色腰带。头戴褐色巧士冠,脸白无须,两道细长眉,一双小眼。
刘岑一看来人服饰,就知道是朝廷内官了,心中有些惶恐,连忙道:“不知大人来此有何贵干?”
老者眯着眼睛,上上下下的将刘岑打量了番,然后拖着长长的嗓音,干笑着:“你就是刘岑吧,如今京师洛阳都在传诵的蔡议郎的义子刘岑?”
刘岑恭谨道:“大人正是小子,请问大人有何指教?”
老者咯咯尖笑几声,道:“好,好,小小年纪,能有如此计谋,比朝中那些大臣更有用。嘿嘿,蔡议郎有子,幸甚呀!”
刘岑虽然不知道来者究竟何意,但能有如此气势,恐怕不是一般的黄门侍郎,沉声道:“大人,家父虽遭不幸,但已无怨恨,没有再等庙堂之心,一心著书作学,只盼能学达后人,流传后世。”
老者嘿嘿一笑,看着刘岑道:“好,好,蔡议郎能如此豁达,乃其大幸。那你呢?”
刘岑一愣,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解问道:“大人,小子不懂。”
老者走近刘岑身边,低声道:“刘公子难道不想知道自己身世吗?”
刘岑浑身一颤,双眼睁大,直直的望着老者,紧张、不安道:“大人,你……你刚才说什么?难道,难道,你知道……”
“嘿嘿……”老者干笑声,眯着眼睛看着刘岑,一挥手,身后的几个侍女捧着几个雕饰精美的盒子走到刘岑面前,老者笑着打开其中一个盒盖。
“啊……”从盒子中射出一片耀眼夺目光芒,刘岑定睛,里面竟然是黄灿灿的黄金!不禁结舌道:“大人,这是何意?”
老者道 :“公子能有如此善心,救助城外数万难民,老夫岂能于人后呢,这些黄金就算是老夫的一番心思,刘公子拿去救助所需之人吧。”
刘岑惊讶的望着这个老者,不知这究竟为何?
老者手一挥,那些侍女将木盒纷纷放在刘岑面前,俏然退后。
老者嘿嘿一笑,看着刘岑道:“好了,刘公子,老夫不便久留,这就告辞了,只望刘公子记得老夫曹节了,哈哈哈……”
“曹节?”刘岑闻命,浑身一抖,双眼圆瞪,望着面前这个面慈心善的老者,就是义父、卢伯伯等大臣口中的奸佞之徒?就是那个搅乱朝政,阿谀奉承,欺蒙天子,贪赃枉法的大坏蛋?一时之间,脑子似乎给冻住了,只是呆呆着望着老者。
曹节一挥手,侍女散开,老者当先而去,侍女紧随其后。两侧的兵卒,井然有序的跟着其后,列着队形鱼贯而出。兵卒跑动时身上盔甲发出的声响惊醒了刘岑。刘岑跑上前,从侍女中穿了过去,一把拉着曹节的衣袖。如此举动让那些兵卒一阵紧张,哗啦啦纷纷举着兵器朝着刘岑,锋利光亮,寒气凛人……
刘岑可没有在意自己的不妥举动,看着曹节,不安的问道:“大人,你……你刚才说的?”
曹节嘿嘿一笑,然后看着刘岑道:“公子,此地不易多谈,只要刘公子记得老夫,它日自会知晓了。嘿嘿,老夫告辞。”说着出门而去,门外停着一辆装饰豪华的驷马大车,周边一圈兵卒持枪而立。兵卒之外,黑压压一片人头,全是看热闹的市民,神情负责,窃窃私语。
曹节在两位侍女的搀扶下登上马车,其他的登上后面一辆马车。车夫一挥鞭,车辙转动,缓缓移动。领队的军官一声大吼,兵卒们立即列成两队,踏着整齐步伐紧随其后,沿着街道而去。
刘岑目瞪口呆的看着着神秘而来又莫名而去的曹节,不知道他来此究为何事,难道只为了送数盒黄金?叹了口气,不顾门外人群,转身正要回房,眼前一晃,一张娇容映入眼帘。
刘岑欣喜道:“啊,是媛姐呀,你去了何处?我曾多次去府中找你,一直未曾见过。”
赵姜媛一边望着远去的马车,一边道:“前些日子我跟叔叔出去办事了,刚刚回来。岑弟,刚才那个人是谁呀?”
刘岑领着赵姜媛走进屋内,将大门掩上,悄声道:“是宫内的曹公公。”
“什么?是曹节?”赵姜媛震惊的停下脚步,一双俏目直直的望着刘岑,“他到这里来干什么?是宣颁什么旨意吗?”
刘岑摇摇头道:“不是,我也不知道究竟为何来此。”
赵姜媛怀疑的看着刘岑,走进中院,猛然看着地上木盒中盛放着许多黄金,一大帮孩子正围住木盒,盯着里面的黄金,悄声讨论着那些是否是真的。
诧异着道:“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黄金,你不要告诉我这是那个曹节给的!”
刘岑苦笑着点点头,道:“你没有说错,就是他给的。可是我却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说着坐在一边的石凳上,单手托着脑袋,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赵姜媛拿起一盒黄金,细细一看,各个沉甸甸,金灿灿,分量十足,确是货真价实的黄金。迷惑的回头望着呆坐的刘岑道:“那个狗官为什么送黄金给你?难道是变了心?”
刘岑一摊手,无奈道:“我怎么知道,想了半天,也没有头绪,看来,只有等师傅们回来后再 说了。”
赵姜媛点点头,不解的看着这四盒黄金。刘岑摇摇头,将脑子的迷惑扔出去,看着赵姜媛笑道:“媛姐,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跟小弟说一声,害的小弟几次扑空。”
赵姜媛俏目一瞥,脆声道:“怎么,是不是要我向你赔罪呀?”
刘岑慌忙道:“媛儿言重了,小弟只是问问而已。”
看着刘岑一脸惶恐的样子,赵姜媛咯咯娇笑,“好了,我逗你的。一进城,就听见人人都在谈说你这个大善人,小天才,如此年纪,就救了城外数万难民,咯咯,简直就是万家生佛。”
刘岑脸一红,当初自己只是不忍心看着那些难民如此受苦才想出那些主意的,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如此有效果,更没有想到会被如此推崇。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能够被别人赞许,心中还是非常高兴的。
赵姜媛眼光一扫,看到刘岑脸上隐隐的得意之色,娇哼道:“你真以为是英雄呀?哼,我问你,青、徐、诸州那么多人你救的了吗?那么多活活饿死的人,就这么算了吗?还有那些因为战乱、匪贼乃至家破人亡无数百姓,如何?”
赵姜媛一连串的责问,问的刘岑大眼瞪小眼,呆呆的看着赵姜媛,不知如何回答。
赵姜媛看着刘岑呆若木鸡的样子,得意一笑,伸手一拍刘岑脑门,娇笑道:“所以呀,不要自以为是,天下需要拯救的人还多着呢?能够拯救天下万民的才是真正的英雄!!”
说着身子曼妙一转,目光一扫面前正诧异的看着自己的那帮小孩子,微微一笑,道:“这些孩子都是你收留的吗?”
刘岑还没有缓过神来,喏喏点点头。
赵姜媛走到孩子中间,笑颜如花的看着这些孩子,轻柔的拉过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孩子,轻柔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面对如此美丽和气的大姐姐,没有丝毫的怕意,小孩子轻声道:“我叫吴班,颖川人。”话音刚落,那些孩子七嘴八舌的纷纷自报家门,“姐姐,我叫刘飞。”“我老家在陈留”……
赵姜媛笑容满面的看着孩子,等孩子都说完了,笑着问道:“你们再学什么呀?谁教你们?是王师傅吗?”
吴班轻声道:“大姐姐,岑哥哥教我们识字,还有习武。”
“哦……”赵姜媛笑着看着刘岑,嘴角一扬,道:“他教你们?咯咯,恐怕他还没有出师呢?刘岑,你说对吗?”
在这个大姐面前,刘岑毫无办法,只有连连点头,道:“媛姐所说正是。小弟只是先带两位师傅指点一二,以后还是两位师傅传教于他们。”
赵姜媛咯咯一笑,“好了,不要装了,都说你是天下第一剑师的徒弟,那我们俩较量下,看看天下第一剑师的徒弟究竟有何了不起。”
一听要跟赵姜媛交手,刘岑慌忙连连摇头,道:“媛姐,你放了小弟吧,我岂是你的对手。”
“哼,胆小鬼,还没有交手就胆怯了?”说着,笑着一看那帮孩子,道:“你们想不想看看你们小师傅的功夫呀?”
那帮小子顿时热闹起来,纷纷起哄,大声叫着:“我们要看。”“岑哥哥,跟她比试。”还有的ObOOkO.cn甚是高声喊叫着“加油,岑哥哥加油!!”那几个无事的妇人也笑呵呵的站在一边,看着院中的热闹。
赵姜媛娇笑着看着刘岑,螓首微点,道:“怎么样,可不能在你徒弟们面前丢脸哦,咯咯……”
刘岑看着那帮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无奈摇头。看来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关了,迎着赵姜媛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小弟就献丑了。”
< br/> 此言一出,院中更加热闹。那帮小孩子,纷纷笑着叫着跑到一边,腾空了位置给两人。
赵姜媛笑着,螓首一摇,轻捋荡到胸前的长辫,俏目含笑的望着刘岑。
刘岑可不敢大意,一紧腰带,捋起双袖,上前一步。两人相对而立。
孩子们都安静下来,紧张的望着场中两个人,拭目以待一场激烈相斗。
猛然,咣当一声,一阵巨响从前庭传来,大门给人推开了,旋即一阵凌乱脚步声,似乎又窗进啦许多人。一个清脆响亮的声音响起:“喂,人呢?都跑哪儿去了,本姑娘来踢馆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