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内忧,指的便是当今朝廷威信全失,如今只怕任何一方诸候所说之话都比皇帝好使,有道是‘祸及萧墙’,真正的内忧既不是民心不稳,或者是天灾不断,真正内忧便是朝廷一手扶持的各方诸候。”半晌徐庶叹道:“夫天下之难不在颛臾,而在季孙,想来是同一个道理,子龙之言可谓是一语重的,那外患何指?”
“东北乌桓,西北西羌,西南南蛮,东南山越,哪不是蠢蠢欲动?自然不用我多言……”徐庶闻言沉默无语。
我只道徐庶对于身为钦犯一事仍旧耿耿于怀,看了徐庶一眼,道:“其实兄弟我也不比你好到那里去。你只不过是记逃在案的钦犯,赵某比起徐兄,更加是寸步难行,想想昔日鲁莽行径,在天下名士与诸候面前狂言声称大汉当亡,如今大汉名存实亡,天下乃是诸候之天下,天下诸候只怕视我作‘眼中钉,肉中刺’,公孙将军一死,幽幽天下之大,又有何处是我容身之所?”不知是否真的联想到当今处境,倒也忘了这坛中本非是酒,而是白水,自己替自己倒上一碗后,狠狠地灌上了一口。
徐庶楞了半晌,哈哈笑道:“能以五百精骑大破诸候盟主袁绍的数万大军,诸候如何不视子龙兄作‘眼中钉,肉中刺’?”跟着徐庶调皮地冲我眨了眨眼睛,“据我所知,根本不是子龙无容身之所,而是子龙不肯答应而已,至少子发起讨董檄文的曹操就都子龙你另眼相看,说起那曹操也当真了得,十八路诸候集齐虎牢,未见将魔王董卓如何,倒是他以一方诸候之力,与董卓周旋良,倒也难得。”
徐庶之言,让我想起了远在曹府的曹节,昔日劝说还犹言在耳,一念及此,心里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端起酒坛,直接喝了两口,直到将自己呛得不能再喝,方才停下。半晌沉默之后,淡淡回答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既言过天下诸候非我所选,他身为一方诸候,不管他才干如何惊华绝艳,却也不在我考虑之烈。”
“子龙是说……”徐庶微是动容地问道。
“我以我血荐轩辕,月照冰心证我道。”也不知此刻心中究竟在想什么,喃喃地念出这两句。却突然发现徐庶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我还只道我脸上长了花,被他看得好不自在。大约他盯着我看了一刻钟的时候,方才问道:“所谓子龙之道?”他问得有些突兀,我听得也有些不知所措。
何谓我之道?只怕我也不只一次在问我自己,生在这三国乱世之中,见惯了血雨腥风、刀光剑影,却也像个迷路的孩子般,不知欲何往,该走哪条路。有时候我甚至怀疑:这原本不是我心中所想,那在内心深处还有一个灵魂在左右着我的思想,一样的彷徨,一样的迷茫。也许原来的“常山赵子龙”并未就此消失,在继承他枪法的同时,他的灵魂在我内心深处打下了深深的烙印,这般清楚的迷茫和彷徨,我能清楚感受倒它不是我一个人。
也许当年初出茅庐的赵子龙也是这般彷徨无助,虽公孙瓒知遇大恩,但公孙瓒所作所为,却并不能得到他自己的认同。也是这样,我从一个几仅仅十岁的孩子,日益蜕变成长,有时候连我都有些惊异:明明在平时想不到,更道到出的东西,可到了嘴边,却总能那顺起自然地说将白出来。即便是我那个时代的东西,原本只是杂乱无章在存在我脑海中,可不知怎么回事,自从我成为“常山赵子龙”之后,一些东西在我脑中也变得活络起来,更是有迹可寻,原本各成一潭死水的东西,在我脑中也渐渐积少成多,汇成小溪小河,淙淙流淌,清晰可见,并且我也懂得灵活运用与现实之中。
但有些东西还是没有变,我能感受得到,属于自己那份执着、纯真,总还是自己的,便像曹操不只一次欲将我招揽在他麾下,那份挚诚,我自然能感受得到。但属于我的那份执着,更像是孩子般的偏好,将饭和糖果放在一起就孩子选择,他更中意于糖果而非是饭。孩子的想法总是单纯简单,不会想到人们常常口中所说的“鱼与熊掌兼得”,却往往是这分执着成就了孩子们的纯真。有时候纯真却也代表是不够成熟,就像我由一个十风孩子突然长成一个二十岁左右的那成年人,尽管各方面并无不妥,但心智却还没有成熟起来,若不经历某些人某些事,便不会长大。即使是这个时代的年青人,在未经历某些人和某些事,也如同孩子般幼稚,却往往是在经历过一些不同寻常的经历,总能在一夜之间迅速成长。
却也有一些东西是共同的,比如说心怀天下,我在继承赵云枪法的同时,也一样继承了赵云心怀天下的志向。若非如此,我一个十岁大的孩子,平时想得更多的只是玩乐和糖果,又哪里有心思去考虑那些所谓的天下大事?没事找事似的以天下为己任,“心怀天下”才是真正的“常山赵子龙”。
不知为何,一时间像走了神,糊里糊涂地想了这么多,却发现徐庶还在一动不动地盯着我瞧,仿佛还在等着我口中的答案。
我沉吟片刻,说道:“惟愿天下太平,干戈俱休,苍生尽开颜,仅此而已。”“仅此而已,好个仅此而已……”徐庶突然放声大笑起来,“子龙之言乍一听并不怎样,略一思忖也不怎样,但细思之下,谈何容易?‘天下太平,干戈俱休’,这已经不容易,真要做到‘苍生尽开颜’,难!难!实在是难!”徐庶一边说着一边摇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