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韦这会儿安静的开着车,什么也不说。我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疲惫的也说不出一个字来,靠在车窗玻璃上看着窗外的街景,我心中有一种莫名的无助感。
很荒凉的城市,行走在街上的人稀稀拉拉,每个人都像是遭受了天大的不幸。所有的建筑物也和这里的人一样显得很疲惫。仿佛他们刚刚经历了一次暴风雨般的摧残。天空也很奇特,在我不多的记忆碎片中,我根本不记得天空应该这么的难看。空荡荡的似乎缺了些什么,只有一个像硬币一样大小的太阳悬在那里,惨白的像是就要一命呜呼的垂死之人。
“天……怎么?很奇怪的样子?”我脱口而出。
“因为……”他吱吱呜呜的小声说了几个字,便止住不再说话,好像我问到了他个人的,让他显得有些难以启齿。“你?你怎么会不知道关于太阳的事情?”
“……”我想,对于这样一个愿意舍命救我的人,我应该不再向他隐瞒什么了。“晓韦,实不相瞒……我,我应该不属于这里……而且,我根本记不起自己究竟是谁,我的过去……对于我自己来说,已经是个谜!杨虚,也是个假名字。”
“哦!”他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似乎他之前就已经知道。也许大家都有不愿意提起的事情,所以都只好选择沉默。
车子渐渐行驶出了城区,在公路附近车子开进了一条岔路。
如此荒凉,连一棵精神点儿的树木都看不到,一棵棵耷拉着脖子像是马上就要断气。我猜想这也许和那枚惨白的太阳有关,它就镶在灰黄的天空上,一阵一阵的乌云极速的自北向南的奔驰着。“这个世界真的很颓废。”望着车窗外,我自言自语。
“马上就到了。”晓韦指着不远处一座落魄的村庄。车子缓缓的在泥泞的土路上颠簸了大约几分钟后,停靠在一片苹果园旁。一座两层的普通民房就建在苹果园的旁边。门口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的,站在那儿不停地向这边招手。当晓韦看见那位时,我看到了他脸上绽放出第一缕笑容,他挥着手对我说:“那是我妈妈。”语气中带有骄傲。
“晓韦,你可回来!想死妈了!”她奔跑着来到晓韦面前,一把将晓韦搂在怀里,让我这个站在一旁的人看着好是羡慕。
这位个头不高,面容清秀但是并不健康。估计是一位经常吸烟的士。一头乌黑的卷发似乎好几天都没有精心的打理了。初步印象,一个一般邋遢的中年人。
“妈,这是我的朋友!”晓韦把我拉到他妈妈面前。
“阿姨你好!”我礼貌的给她鞠了一躬。
她像是看什么稀世珍宝似的盯着我好久,突然伸出双手,颤抖着在我的脸上轻轻的抚摸。“你……你你……”
“妈,你怎么了?这是我朋友!”晓韦也被他妈妈的举动惊呆了。
凌乱的卷发下,那副憔悴的面容此刻似乎在经受着常人无法理解的痛苦。她那双已经有些浑浊的双眼死死的注视着我,小心翼翼的举起双手轻轻的触碰到我的脸,嘴里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我被她的举动吓的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她就像是一个已经坠入地狱的天使,渴望追回自己无法追回的人间挚爱一样。缓缓的,她将自己的脸贴在我的脸上。我能清晰的感觉到她那淡淡的体温像是绵柔的电流,一丝丝的传递到我的面颊之上。
什么湿润了我的脸?原来是她哭了。
就这样,在屋前的那片空地上,她紧紧的将我拦在怀中。
(二)我从未到过这个贫瘠的村庄。虽然我的记忆依旧混乱不堪,但是我能感受到自己的心灵对这片陌生土地的排斥感。而这位将我揽在怀中的中年人却给了我一丝熟悉而又陌生的安全感。也许我的母亲在我小的时候也是这样拥抱归家的我,我是多么希望想起自己的母亲究竟是谁!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轻轻放入温水中的冰块,缓缓的融化着。也许她是我追回记忆的源头,也许她是我迷失多年的亲人,也许她对我很重要!
“杨……”晓韦站在一旁看着母亲紧紧抱着我,表情不是很自然。“妈。咱们进屋吧!别让那个男人看到了!也许他现在正在到处找我们呢!”
“有人在追你们?”晓韦的母亲听到有人抹去脸上的泪水,神情紧张的看着我,眼神好像抓着我的胳膊就往屋里去。“快,快进屋子!”
名片还在口袋,因为一直处在忙乱当中,我还没有时间去看这个山羊胡子究竟叫什么。“山羊?这家伙还真的叫山羊!”晓韦一把抢了过去,“山羊?这个人究竟是做什么的?”
“我想,我不能连累你们!万一他找到这里怎么办!我得马上离开这里,免得给你们带来麻烦!”说着,我就要扭身走人。
“等等!你走了那么多年,为什么还要走?你究竟要怎么样!”晓韦母亲的口气像是在呵斥一个没有履行责任的人。
“妈!你认错人了吧?”
“我怎么会认错?怎么会?”
“阿姨,你真的认识我吗?”我开始相信这个有些疯癫的人所说的话,也许她知道我的过去。“我是谁!你知道吗?”
“阿姨?呵!我有那么老吗?”抹着眼泪,她转身开门,走进了里面的一间屋子。
跟在她身后,我进了屋子。环视房间里的一切,虽然很整洁,但是所有的家具都只能用陈旧二字来形容,桌子上并没有太多的摆设,整个房间显得空空荡荡的。很明显,这是一个经常处在寂寞和孤独的人所居住的地方。
“我真的要走了,我不想连累你和你妈!”我抓着晓韦的胳膊,希望他能坚持我的想法。
“不!你要走,我送你!”晓韦比我还要坚决,好像保护我就是他生来的职责。
“晓韦,真的很谢谢你帮助我这样一个陌生人。但是……”
“你别说了!……你知道嘛,在后厨房的时候,我一直都站在你蹲的位置,我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后……你就蹲在那儿,狼狈的样子让我一眼就看得出来,你不是我们帮里的人!”他轻轻的把手放在我的肩头,看着我的眼神是那样的亲切。
“那你为什么说……”他拦住我,不让我再继续说下去。
“因为,我就是觉得你和我……呵!我……哎!反正我觉得我应该帮助你!”
我知道这对母子都是好人,不管我曾经是不是真的认识他们,是不是给他们带来过怎样的伤害,反正现在我不能再连累他们了。“晓韦,别说了!我必须要走了!等一切都过去了……我再来找你!”我不知道这一切是否真的有个尽头,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在回到这里,更不知道自己的将来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
“你先不要走!我有话和你说!”晓韦的母亲站在卧室门口,手里拿着一样东西。“你来一下。”说着她走进了厨房。
“我了解我妈,她不会无缘无故这样的!”
我来到厨房,晓韦的母亲就站在橱柜旁边望着手里的东西。那好像是一个银质的手镯。
“这个。”她将手镯递给我看。“是你送给我的。”看着我茫然的眼神,她冷冷的一笑。“……呵!我想你一定不记得了!”
“我……”我匪夷所思,我难道真的认识她?我怎么会送给一个中年人这样的东西?我有些不知所措。无意间,我看到墙上挂着的挂历,上面的日期让我心里一惊。“2029年7月?……现在是2029年?”
晓韦的母亲还是那样冷冷的一笑,我可是清晰的感觉到这笑声中丝毫没有嘲笑我的意思,而是一种痛苦和无奈的笑。“我就知道你不属于这里的。”语气很平静,像是看穿了世间的所有。“第一次见你时,你也是什么都不记得。一脸的迷茫和无助。”
“你原来见过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急切的想要得知关于自己的任何一件事情,哪怕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她望着我,她的眼神像是冰封了很久的宝石,灰蒙蒙的包裹着一层无法抹去的东西。“2005年的一个晚,你躺在我租住的公寓楼门口的草坪上。当时我还是文学院的一名研究生。”
我满脑子都是浆糊,她所说的话让我感觉到一阵眩晕。“二十多年前?”
“这么多年你丝毫没有变老,还是这个样子,也许你就是个不会变老的人,但是你的神情,你那一脸的迷惑和焦虑,却永远都没有改变过。不一样的是……当时你是一头的金发。还记得那晚,我回家比较晚,走到公寓楼下,就看到你一个人躺在草坪上痛苦的呻吟着,我第一次对一个陌生人起了怜悯之心。想要上前帮助你,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她一直在哭,从见到我的第一刻起就没有停止。“我都不知道你是不是个骗子或者乞丐什么的……便救起了你。也许这就是所谓的命运吧?从那天起我就再也不能将你忘记。”说着,她走到我面前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布兰柯,你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嘛?”
“布兰柯?这是我的名字吗?”我像是又被闪电击中一样,突然一惊。“这是我的名字吗?”在这样一个陌生人的怀抱中,让我有些恐惧,有些迷茫。又似乎在某个神经的末端绽放出一丁点儿幸福的温暖。总之是复杂到了极点。突然她又搬出一个“布兰柯”这样怪异的名字,我都不知道是该要惊喜还是要怎样。
她的鼻子紧贴着我的脸上。我清晰的感觉到她急促的呼吸声。“嗯!第二天中午你才醒了过来,可是你完全记不得之前的一切,记不得自己是谁。”说着她“噗嗤”的笑了起来,这个笑声和之前那种冷冷的笑,完全就是两种温度。好像她又回到了所说的那个时候。她这样的笑声让我断定,2005年的她一定很幸福。“把你带回家后,我便开始后悔救了你,当时真害怕你醒来后会是个坏人!可是……你就像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你没有我之前想象的会是个无赖什么的。相反,你稳重礼貌,对我也特别的好。康复以后的你真的像个调皮的小孩子!有一天,你要求我给你起个名字,我绞尽脑汁想了好几天。后来……我想起,你说过你唯一记得的就是一个漆黑没有尽头的通道。所以,我就用“黑”的英文给你起了这个名字。Black——布兰柯!”她的脸紧紧的贴在我的脸上,似乎想要用尽全力去找回曾经属于她和布兰柯的那段好。
她抱着我,根本没有撒手的意思,这样的拥抱也许就是她内心的真实表现。她或许是害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再次失去她日思想的……布兰柯。
(三)突然,外面传来汽车的发动机声。
“杨!快跑!”随着一声呼喊,我全身的神经细胞都调动了起来。冲到门外时,山羊已经把晓韦死死的抓在怀里。
“小子,别跑了!我是真的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我有话要说!”山羊紧紧抓着小韦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