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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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成年人来说,每逢节日,特别是过春节,其实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但孩子们却盼望着每一个节日特别是春节的来到,春节的到来不仅有新衣穿,有猪肉吃,有鞭炮放,更重要的是,春节使他们觉得自己长大了一岁。即使是生活在十分穷困的年代和非常贫穷的家庭,对于渴望成长的孩子们来说,春节带给他们的永远是欣喜和快乐,因为在人们的记忆中,童年时光所有的经历,都是人生最美好的回忆。

  叶树开对这一年的春节充满了期待,因为在暑假期间他为供销社打工,攒下了一点零工钱,对于这一年春节他早已作了安排:他花了四块钱给自己买了一双运动鞋,作为过年的新鞋,这可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穿上从商店里买回来的鞋子;又买了十五块钱的鞭炮――以往过年的时候,父母除了准备一封伍佰头的鞭炮作迎新年"开财门"之外,只给叶树开兄弟三人(叶红是女孩子,而老满叶树根还太小,还没有把燃放鞭炮作为过年的一种乐趣)每人一封叁佰头装的鞭炮――一封伍佰头的鞭炮在要吃年夜饭之前点的,另一封长一些的、约有壹仟头的鞭炮准备在大年三十晚十二点即大年初一来临之际点燃,这时燃放鞭炮就叫做"开财门",还分给两个弟弟各两封叁佰头的鞭炮,他自己留了一封大约壹仟头大小混装、杂有红、黄、绿三种颜色的鞭炮,把大个的鞭炮一个一个地拆散开来,把小的都拆断成一小截一小截的,这样可以玩得更长的时间。

  按照红枫村的习俗,大年三十是不请客的,也不兴到别人家里去吃饭,因为年夜饭又称"团圆饭",讲究的就是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地一起吃上一餐饭,多少人离家千里万里,到了这一天也都千方百计往家里赶,为的就是能够和家里人一起吃这一餐"年夜饭"。但是,对于因为各种原因在这一天远离自己家乡和亲人的过客,红枫村的人们也会盛情邀请他们到自己家里吃年夜饭,也就是邀请他们在自己家里过年。

  虽然大年三十不兴请客,但是晚餐的菜肴是不能简化的,和别的地方一样,红枫村的人们认为,除夕晚上吃剩的东西越多,来年的景况就会越好,因为他们把所有好吃的东西都留到了下一年。为此,每年的年三十吃过早饭之后,人们就开始着手准备当天晚上的菜肴了。在红枫村,年夜饭的菜肴一般都大同小异,因为大多数人家都杀了年猪,没有年猪可杀的人家为了这一年一度的重大节日也准备了足够的肉类,饭桌上少不了扣肉、叉烧、鸡肉和蛋卷等菜肴。尽管生活艰难,人们还是尽可能把饭菜做得丰盛一些,为了使"年年有余"的愿望表达得更为直观,最好是能在餐桌上摆上一道鱼做的菜肴,而且这一道菜是特定不能一餐吃尽的。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家庭都能弄到这么一道菜。从腊月二十三杀了年猪之后,大多数人家每一餐饭都少不了猪肉,面对如此丰盛的美味佳肴,当天晚上无论如何也吃不完这么多的饭菜,这样,满桌的好菜自然就剩下,也就是留到了下一年。

  除夕之夜,大家都有守岁的习惯,晚饭之后,一家人往往都围在火盆旁边拉家常,年轻好动、爱凑热闹的人常常三人一群、五人一帮地聚在一起,打扑克,下象棋,原来还有打麻将的,但在"破四旧"的时候,麻将被认为是一种赌博的工具而销毁了,因此过年的时候再也看不到有人打麻将。

  这一年,由于公社革委会要求大家过革命化春节,只是到了大年三十才放了一天假,家庭主妇们白天没有时间做家务,只能利用晚上和年三十这一天来准备各种春节食品。

  黄瑞芝在腊月二十九晚上就包好了粽粑,第二天一早就在原先杀猪时临时砌就的火灶上放了一个大铁锅,把粽粑放到锅头里炖煮了一整天,直到要吃年夜饭的时候才出了锅。吃过晚饭之后,她又忙着炒爆已经舂扁晒干的糯米,准备做米花了。

  米花是红枫村除了粽粑之外的另一种地方春节传统食品,如果说粽粑讲究的是炖的程度,做法相对较为简单,与之相比,米花的做工就精细和复杂多了。红枫村的米花同样是用糯米制作,一般都是双色的,即一团米花当中有红白两种颜色,红色的米花粒是用苏木的树根和树皮捣碎后做成红水汁浸染而成的,白色即不加任何东西浸染。米花的制作过程至少要花三天时间,先将洗好的糯米蒸熟成糯米饭,倒在晒席上晒干,让糯米饭一粒一粒分散开来,为了使糯米饭容易散开,富裕的人家在把生糯米放进蒸笼之前,会用少许的茶油倒入糯米之中搅匀,这样蒸熟了之后,因为茶油的作用,米粒之间的粘性就大大减少了。但是,对于红枫村的大多数人家来说,几两茶油显得珍贵无比,大多数家庭一年的食油几乎全部依靠杀年猪所得的猪油,在一些困难的家庭,平时煮菜的时候都少见油星,甚至用米汤来煮萝卜片和萝卜丝,以解决热锅因为缺少食油而干涩糊锅的状况。这些困难的家庭在做米花的时候,为了使糯米蒸熟之后容易散开,他们往往用粗米糠和着糯米一起蒸煮,粗米糠是没有粘性的,这样可以使糯米饭晒干之后相对照容易散开,但是要用筛子把粗米糠给筛出来。当然,不是所有的米糠都可以筛得出来的,因此做好米花之后吃起来就没有那么爽口了,不时会咬中米糠而碜着牙齿。晒到糯米饭粒大都散开之后,乘着饭粒还柔软,要拿到舂斗里舂捶过,使之扁平如一粒粒葵瓜子仁,舂的时候,为了防止糯米被舂捶后粘连成团,还要放入一些干木薯粉。做到这个程度,就要花去一天的时间,但也只能算是半成品,真正的米花成品,还要将舂得平扁的糯米粒拿到太阳底下晒得干硬(要是遇上阴雨天气,还得等到晴天,那样时间更长),再将晒干了的平扁糯米用茶油和热水发酵,然后炒爆,最后煮一锅粘度合适的糖浆,把炒过之后的爆米花粒倒进糖浆锅里搅拌均匀。把糖浆和爆米花粒拌和均匀之后,得先用两个中碗做底,将和了糖浆的爆米花粒尽可能捏成两个高而且尖的宝塔,作为拜祭先祖的供品供在神台上,剩下的糖浆爆糯米粒要捏成一团一团成年人拳头大小的、圆圆的、红白相间的米花团子,捏好之后,要放到筛子或簸箕里来回筛滚,滚来滚去就给滚结实了,这时,米花才最后做成。米花团子可以干吃,也可以用热水泡开了吃,十分解渴,而且能够充饥。做好的米花团子要放在密封的陶罐里,或者是用塑料薄膜包好,放在阴凉的地方,这样留得的时间就长一些,要是放在通风或受热的地方,米花团子很快就会散开,不再成为团子,但是不影响食用。在当地的农村,米花团子不仅是一种春节的特色食品,还是男婚女嫁的一种不可缺少的彩礼,在订亲和迎娶的时候,女方往往都要求男方提供一定数量的彩礼,其中就有应该送来多少个米花团子的要求。当然了,作为彩礼的米花是要用茶油来蒸制的,不能用米糠来做。

  这一年叶树开家里的米花是他和阿婆在家里蒸、晒和舂的,由于家里没有更多的茶油,他们就是用粗米糠来和糯米一起蒸的,虽然元旦杀了一头肥猪,但猪油是不能用来做米花的,因为天气太冷,和其他动物脂肪一样,猪油受冷就会凝结,对糯米散开没有任何帮助。

  叶长生吃过年夜饭之后就上街去逛了一圈,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又转回到家里。叶长生推门进屋的时候,他妻子和母亲已经煮好了糖浆,正把爆米花粒往糖浆里倒,老大在用已经拌好糖浆的米花捏造两个宝塔,叶树标和叶红两人一人端着筛子,一人端着簸箕,各自坐在一张小板凳上等着滚动米花团子,老二叶树新则背着双手伸长了脖子站在一边观看。

  阿婆看见儿子从外面进来,十分不高兴地对他说:"吃了饭就出去闲逛,你怎么不再逛久一点?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回来。看来,今晚的米花是做不成了。"

  似乎是在为阿婆的话提供证明,话音刚落,她捏好了两个米花团子分别放到叶树标和叶红端着的筛子和簸箕里,那两个小家伙摇动了几个来回,捏好的米花团子就慢慢散开了,做不成结实的米花团子。叶树开用米花做成的两个宝塔,刚刚放到桌子上去,其中的一个也慢慢松散开来,接着就坍塌了,另一个倒是好好的在那里立着。看到米花造就的宝塔一下子就坍塌了,阿婆的脸色有些难看――按照当地的风俗,这可是一种不祥之兆――但是在这大年三十的晚上又不好发什么脾气,她只好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暗暗祷告但愿能逢凶化吉。据说,在做米花的时候,特别是把爆米花粒倒进糖浆里搅拌的当口,要是有人正好从外面推门进来,米花就结不成团子了,因此,无论是家人或者生人外客,如果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都会受到责怪。这一次,叶长生自然被认为是造成制作米花失败的直接原因,免不了受到母亲和妻子的抱怨。

  叶长生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看在眼里,他知道一家人都怪罪自己,赶快走过去说:"怎么啦,做不成吗?让我来让我来。"说着他叫叶树标把簸箕平放在地上,把搅和好糖浆的爆米花粒全部倒进簸箕里布匀了,拿一根光滑的木杖用冷水冲洗了一下,在米花上面用力碾压使之结实。

  黄瑞芝在一边看着丈夫动手,不解地问他:"你这是要做什么呀?哪有这样做米花的?"

  叶长生一边用力碾压着簸箕里的米花一边说:"做米花无非是要使它结成块状,为什么非要把米花做成圆圆的团子呢?做成一块一块四四方方的还不是一样好吃?而且拿在手上吃起来更方便一些呢。"

  黄瑞芝:"都怪你,谁叫你偏偏在这个时候推门进来?你从来就没有动手做过米花,不要白废什么力气,就让它散着吧,反正也是开水泡着吃的,哪个要是想干着吃,就让他用碗盛着得了。"

  叶长生说:"没有动手做过并不等于我不会做。你也不要着急,等一下糖浆冷了,看看米花是不是干结就知道成与不成了。"

  叶家的五个孩子都好奇地围在旁边看着,等待着糖浆冷却。过了一会儿,叶长生用手试着按压了一下,说:"成了。"于是找来刀子,把在簸箕里连成一块的米花横切竖切,果然成了一块一块四四方的米花,拿地手上并不松散。

  先是黄瑞芝拿了一块,试着咬了一口,点头说:"不错,也成。不过,还没有人做出这样的米花块块呢,要是当做彩礼,只怕人家不算数呢。"

  叶长生笑着说:"看你着急的,老大都还是个孩子,我们家给人家送彩礼的日子还远着呢。"

  叶树开也拿了一块在手上左看右看的,他问道:"阿婆,不是说,米花和糖浆的时候,要是有人从门外进来就做不成米花的吗?现在怎么就成了呢?"

  阿婆说:"又做不成米花团子,这算什么米花?"

  叶长生说:"这不是米花是什么?它不是糖浆和着爆米花粒吗?用的材料一样,吃起来的味道也是一样,只不过形状不一样而已。其实,米花做得成不成团子,主要是糖浆的火候,和当时有没有人进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黄瑞芝白了丈夫一眼,说:"偶尔做成了一次,只是瞎猫碰上死老鼠罢了,就以为自己什么都会。你倒是说说看,为什么每当把爆米花粒倒进糖浆里搅拌的时候有人从外面进来,总是做不成米花团子呢?就像今晚,同样也做不成团子。"

  叶长生说:"什么瞎猫碰上死老鼠,你知道为什么做不成团子,却做成方块吗?告诉你,今天晚上做不成米花团子是因为糖浆的火候过了,糖浆煮得太老,要是早一些出锅,让它稍微再嫩一点,就算当时从外面进来十把个人,米花团子还是可以做成的,今晚的糖水煮得太久了一点,糖浆干结太快,粘性较小,不容易做做团子。而做成方块样的米花对糖浆要求没有像做米花团子那么高,可以煮得老一些,因为米花是一下子全都倒进簸箕里的,而且厚度不是很大,糖浆干结的时候,米花和糖浆已经连成一块了。"

  黄瑞芝讥笑道:"看你,好像有多了不起似的,又在吹牛了吧?你怎么知道糖浆煮过了呢?"

  叶长生说:"这可不是吹牛。我进来的时候闻到屋里有一股焦味,不过味道也不是很浓,就知道糖浆煮得有点过了,你们一直在屋里,自然没有察觉。当然啦,我刚刚心里面也是没有底的,但既然做不成米花团子了,总得想办法补救吧?只好试一试了。还好,总算是做成了。要不然,你们不都得怪我啊?这个年大家就过得不痛快了。"

  做好了米花,黄瑞芝热了水,给一家人洗过脚之后,拿出新衣服分发给孩子们,叫他们各自都试穿了一遍,然后就睡觉了。今年大家过的是革命化的春节,第二天也就是大年初一,社员们还得上工地继续改河造田的劳动。

  叶树开和叶树新没有就睡,他们要等到午夜12点钟放鞭炮"开财门",迎接新年。家里没有钟表,为了不错过正点时间,他们不时走出家门去观看,见到别人把鞭炮挂到门口,他们也跟着准备好鞭炮,看到别人家的鞭炮响了起来,他们也赶快点燃了自己的鞭炮。一时间,整个红枫村到处响起了猛烈的鞭炮爆炸的声音,黑暗中可以看见鞭炮爆炸时所发出的闪亮的火光,浓浓的烟尘和呛人眼鼻的火药味从地面弥漫到村庄的上空,就像是村里正在进行一场激烈的枪战一样。鞭炮一般都是在大街上燃放的,叶树开兄弟俩并不担心四处飞溅的火光危及他们的茅草屋--几乎每一年春节,红枫村都有因为燃放鞭炮而导致失火烧毁房子的事情发生。大约二十分钟之后,激烈的鞭炮鸣响声渐渐平息了,街上还有断断续续的零星爆炸声,叶树开兄弟也就关门睡觉了。

  大年初一,早上的天气很好,虽说气温仍然很低,但是草地上没有白霜,山上也看不到浓雾,太阳还没有冒出东边的山顶,在村里就能看到阳光已经照到对面西山的半山腰了,随着太阳从东边的山顶上升起来,整个红枫村到处洋溢着融融的暖意。

  像往常一样,改河造田劳动指挥部的广播一早就响起来了。

  叶长生夫妇照例起得很早,天刚蒙蒙亮,夫妻两个就带上两个粽粑上工地去了。一路上遇到陆续上工的乡亲,不时打躬作揖,互相致以新年的问候。红枫村新的一年就这样在改河造田的劳动中开始了。

  孩子们也起得很早,各人都穿了崭新的衣服,在自己家门前燃放鞭炮。由于是革命化的春节,所有的社员和各机关单位干部职工大都到改河造田的工地去劳动,村子里只剩下老人和孩子,街上显得特别冷清,要是没有各家各户门前红红的鞭炮纸屑和孩子们身上的新衣服,根本看不出这是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

  叶树开早上起来先后到刘斌家和外婆家走了一转,然后就从沿着街道向街头方向燃放鞭炮玩耍,到中学大门碰上了夏小雨和何敏,三个人就穿过学校,从后门去到河边,从拦河坝上走到河对岸,沿着新河道工地往下游走,一路走着一路还不时点燃鞭炮往水里扔,看着鞭炮在水面上炸出一朵朵水花而高兴不已。

  他们走到劳动指挥部的时候,广播里还在播放着农业学大寨的歌曲,但是稻草屋里里一个人也没有。

  叶树开说:"今天是大年初一,你们看,指挥部门口没有一点鞭炮碎纸,这哪里像是过年?我们就在这里放一会儿鞭炮,让指挥部门口也有一点鞭炮纸,好不好?"

  何敏和夏小雨连声赞同。于是三个人就你点一个,我点一个,在劳动指挥部门前燃放起鞭炮来。每个人点燃了十几个,空旷的平地上并没看到有什么碎纸屑,叶树开又说:"一个一个地燃放太慢了,放了那么久,根本看不出有人在这里点过鞭炮。不如这样,我们拿一整串鞭炮来燃放,也给指挥部开开‘财门‘。"

  说着从衣服袋子里掏出鞭炮来,把原本已经拆成一小截一小截的鞭炮又重新串连起来,点燃了丢在指挥部的门口,一串长长的鞭炮就在地面上"噼噼叭叭"地爆响起来,一边响着还一边翻滚,指挥部门前的上空随即升起一缕青烟,地面上烟尘弥漫。空旷的田野上,激烈的爆炸声清脆而悠远,在工地上劳动的社员群众和干部职工都被鞭炮声所吸引,纷纷向这边投来关注的目光。

  连续的响声停止之后,叶树开、何敏和夏小雨三个人走过去蹲在地上,寻找并拣拾没有炸响的哑炮。当他们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何敏忽然看到指挥部房顶上冒起了一股黑烟,他惊慌地喊到:"不好了!房子着火了!我们得赶快跑。"

  说着拉着叶树开和夏小雨的胳膊就要跑。

  叶树开吓得脸都变白了,他跟着何敏跑了两步又停了下来,站在那里愣了一下,随即不顾一切地向指挥部里冲去。何敏一把没有将他抓住,和夏小雨两个急得直跺脚,他们一边向叶树开喊:"老K!去不得!快回来,危险!"一边向工地上大叫:"着火了!快来救火啊!火烧房子了!大家快来救火啊!"

  叶树开冲进指挥部里四处看了看,宽敝的稻草屋里并没有多少东西,只有一张写字台,几张椅子,一个扩音器和一个送话筒,扩音器和话筒都放在写字台上。他来不及细想,搬起桌子连同扩音器和话筒就往外走,没走几步就走不动了,原来是扩音器上的电线不够长,给绊住了。这时,房顶上的稻草已经全部燃起了火苗,一些着了火的稻草已经开始往下掉,叶树开赶紧放开桌子,把扩音器上的线头全都拨了出来,又抬着写字台向门外走去,由于过于慌张,走得磕磕绊绊的,台上有一罐黄宣传色汁被晃倒了,把他的新上衣染黄了一大片。不过,他最终还是把写字台连同扩音器和话筒搬出了指挥部。

  看到工地上的人都向这边跑来,叶树开心里十分慌张,他来不及和何敏、夏小雨打招呼就沿着乐里河往下游跑去。等大人们赶到指挥部的时候,火势已经无法控制,房子四周的篱笆也都燃烧起来了。

  跑在最前面的孙建国问何敏和夏小雨:"里面还有没有人?"

  何敏和夏小雨惊魂未定,愣了一下才说:"不知道。"

  说完之后两个人都向四周看了看,何敏问夏小雨:"老K呢?怎么没见老K?他出来了没有?"

  夏小雨不是十分肯定的说:"我是看到他把桌子抬出来了,但是刚才光顾着喊人,没有太注意看。不知道他是不是又进去了?"

  一句话说得何敏紧张起来,他向着火势正旺的房子高声叫喊:"老K!叶树开!快点出来!叶树开!快点出来!"

  这时,叶长生和黄瑞芝夫妇刚好赶到,听到何敏向着火堆里叫喊儿子的名字,惊慌得几乎晕倒过去。

  黄瑞芝冲到何敏跟前问道:"树开是不是还在里面?"

  还没等何敏回答,叶长生就要往房子里闯,孙建国赶紧拦腰把他抱住,说:"树开不在里面,我来的时候看见他往河下游跑去了。"

  叶长生说:"树开不在里面?你真的看见他往河下游跑去了?"

  孙建国十分肯定地说:"你放心,树开不在里面,我真的看见他往河下游跑去了。相信我吧,那么大一个活人我不会看错的。"

  黄瑞芝听了放心不少,她问孙建国:"老大他为什么要跑呢?"

  叶长生叹了一口气,面色凝重地说:"这把火说不定就是他闯的祸。"

  这时,公社革委会主任副主任李山和王元化来到了何敏和夏小雨的面前。李山问道:"刚才是你们两个在这里喊救火的吧?"

  何敏和夏小雨对视了一下,点头道:"嗯。"

  王元化问:"这是怎么回事?是谁放的火?"

  何敏和夏小雨吱吱唔唔了一会儿,何敏才说:"没有谁放火。"

  "没有谁放火?那房子是怎么烧起来的?"王元化加重了语气说,"说吧,指挥部是不是你们两个放火烧的?"

  夏小雨说:"不是我们烧的。"

  王元化用手指是点着他们两个的额头说:"刚才你们在这里放鞭炮,大家都看见了的,不是你们烧的那还有谁?大年初一放火烧了农业学大寨改河造田的劳动指挥部,这是什么性质你们知道吗?快点说!"

  何敏说:"没有人放火烧房子,这只是一个意外。"

  说着,就把他们三个伙伴如何在这里燃放鞭炮,后来房子如何起了火,叶树开又如何冲进去把桌子搬出来的过程学说了一遍,夏小雨也在一旁附合着表示何敏所说的都是事实。

  正说着话,大火已经把劳动指挥部烧尽了,房顶上的稻草都化成灰烬落了下来,四周围的篱笆也被烧了个精光,整个改河造田劳动指挥部吸剩下一个黑乎乎的木架子留在那里,架子上的木头有的已经被烧断跌落到地面上,大多数木头上还冒着青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