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骂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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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期期艾艾地把这个念头对荀?一说,荀?便皱起了眉头,道:“元常(钟繇字)你怎么能这么想?皇上那么说是跟你客气,你还真能让皇上跟着你跑前跑后,和军士农夫们打交道?万一哪个不开眼的小民忤逆了皇上,你得有多大罪过?我也知道你很辛苦,但我们是做臣子的,再苦不能苦了皇上。你这念头,再也不要提起。”

  一番话把钟繇批得面红耳赤,他嗫嚅道:“其实我也不是想要皇上跟着我奔波……皇上也跟我说过几次了,他只能看着地图去想像实际情况,有些地方地图上不清楚的,他也不敢下笔,生怕弄错了。万一有错,浪费人力物力不说,还有损皇上英名。每次皇上有什么新的想法,都要四处找人找资料,一一问明白了再敢下笔,这也是很辛苦的事……我的意思,是让皇上在屯田的地方巡视一番,了解山川地理形势,这不比找人找资料方便省事么?”

  荀?一听这钟繇说得也颇有道理,踌躇道:“既然皇上有这个念头,我也不好反对。只是这事主公那儿不太好说啊。主公看皇上一向看得很紧的,就怕皇上出什么事。”

  钟繇哀求道:“文若公,这事你就跟主公说一下嘛。你不可怜我,也得为皇上想想啊。”

  荀?犹豫半晌,方道:“好吧,我就去给你说说。不过成与不成,我也没把握。”

  荀?到了曹操的大将军府,一到门口便碰见一个府中侍卫正急急忙忙向外走,一见荀?,便道:“尚书令大人,小的正要去找你,主公刚才正宣你晋见。”

  荀?一边往府中走,一边问:“主公什么事找我?”

  那侍卫道:“小的不知。今天主公正批阅各地奏章,突然就大发脾气,把书房里的东西都砸了,还拔剑把院子里的花木砍了一地。司空军祭酒郭大人已经早到了,方才主公便宣大人晋见。”

  荀?心中生疑,曹操这人一向肚量宽大,什么事能把他恼成这样?进得院子来,看见残枝败叶撒落一地,两人合抱之粗的杨树上现出几条深深的剑痕,耳边则听到曹操气急败坏的破口大骂声。

  荀?进了书房,房间里与院子里一样,一片狼籍,桌翻几倒,笔墨纸砚全摔在了地上。曹操见荀?进来了,才住了口,自个儿坐下了喘粗气。荀?刚想张口问发生了什么事,郭嘉便伸手递过一道奏章,荀?接过来一看,却是袁绍向皇帝上的表章。

  荀?看着表章,轻声念道:“臣冀州刺史袁绍谨以表闻:自董卓擅权、祸乱天下以来,海内英杰,莫不痛心,俱欲伸忠君报国之志,西向以安朝廷。前者,臣绍聚关东诸侯,忝为盟主,率五十万众西至荥阳之下。奈何诸侯有异志者,不遵号令,争功妄进,以致功败垂成......”

  曹操听到这,咬牙切齿道:“袁本初这是在说我呢。当年他身为盟主,带着各路诸侯去打董卓,却全不以朝廷安危为念,日日置酒高会,拥兵不进。他那满脑子拉拢诸侯的念头,还以为我们看不出来?我一支孤军拼死上前,他倒说我有异志,倒底是谁有异志呢?文若你自己看就得了,不要念,我听了心烦!”

  荀?继续看下去。“......察兖州曹操者,本为宫中宦者之后,既非累世功勋之族,又无德望才学著称于世,唯其祖上为后宫洗濯衣物、持帚捧盂之劳。先皇恩厚,泽及贱役,遂有曹氏后世之荫......”

  荀?看得头上冒汗:这袁绍也太毒了吧?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这袁绍骂曹操也就罢了,怎么把人祖宗三代一起翻出来骂?这得罪人可得罪狠了,难怪主公今日这么失态。

  “......曹操既奉陛下之诏,入洛京侍奉左右,本当深自谦抑,自承其祖宗之职,而归政于陛下,让位于贤德。奈何心怀擅权之志,而谋大将军之职?大将军者,总揽天下诸军,专擅征伐之权,岂曹操之辈所能任乎?此必曹操蒙蔽圣聪,恃功邀位所致。此为乱命,臣不敢奉诏......”

  袁绍在文中越骂越毒,要曹操放权也就算了,还暗示曹操要跟他祖宗一样,去当太监。荀?看完了,曹操也忍不住了,再次破口大骂:“好你个袁绍,皇上下诏让你进洛阳,你瞧不起皇帝,不来也就罢了。现今我迎来了皇帝,自该我当大将军,你有什么不服的?骂我祖宗无德,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不过就是个小妾的种,有什么可吹的?别看你兵多将广,我曹操总有一天要踏平邺城,活捉了你。”

  郭嘉咳嗽了两声,曹操才醒悟过来自己失态了,又坐下生闷气。

  郭嘉道:“主公莫要愤怒。袁绍出言狂悖,主公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曹操怒道:“袁绍如此辱我,孤又怎么能容忍得下?必要出兵教训这个狂徒,不然别人还以为孤好欺负!”

  荀?大惊道:“主公万万不可!岂不闻兵法有云‘主不可以怒而兴兵’?主公深谙兵法,岂能犯此差错?”

  曹操道:“袁绍上这个表章,摆明了就是要跟孤翻脸。孤不先动手,难道还等他先来打不成?你没看到那表章上写的么??‘若陛下身侧有心怀异志之奸党,臣便提虎狼之兵,入京勤王’?”

  郭嘉道:“主公,我以为袁绍目前并无攻打我们的意图。袁绍这个人,好谋无决,若是要攻打我们,不议个三五个月他定不下来的。真有攻打我们的决断,我们早就得到消息了。我看袁绍上这道表章,不过是嫉妒主公的名位,至于‘出兵勤王’之言,只是色厉内茬的恐吓言辞,不足为惧。”

  荀?也道:“我看袁绍也不过就是虚言恫吓,主公不必忧虑。袁绍目前的企图,还是幽州的公孙瓒,不把背后这颗钉子拔掉,他是不敢南下的。”

  二人一通劝解,曹操怒气渐平,道:“你们说的有道理,是孤怒气攻心了。不过,袁绍上这道表章,与孤为敌的心思已经暴露无遗,总有一天他会南下,我们得早作谋划。袁绍据冀、青二州,兵多将广,实力在我们之上,我们打得过打不过还真是问题。”

  郭嘉微笑道:“主公不必太过担忧。昔日高祖与项羽相争,实力又何尝能够比得上?高祖所凭的,是智谋深远、知人善任,而不是兵强马壮。以我所虑,今绍有十败,公有十胜,绍虽强,无能为也。”

  曹操一听,精神就来了,道:“愿闻高见。”

  郭嘉扳着指头一项一项点道:“绍繁礼多仪,公体任自然,此道胜也;绍以逆动,公奉顺以率天下,此义胜也;桓、灵以来,政失于宽,绍以宽济宽,故不摄,公纠之以猛而上下知制,此治胜也;绍外宽内忌,用人而疑之,所任唯亲戚子弟,公外易简而内机明,用人无疑,唯才所宜,不问远近,此度胜也;绍多谋少决,失在后事,公得策辄行,应变无穷,此谋胜也;绍高议揖让以收名誉,士之好言饰外者多归之,公以至心待人,不为虚美,士之忠正远见而有实者皆愿为用,此德胜也;绍见人饥寒,恤念之,形于颜色,其所不见,虑或不及,公于目前小事,时有所忽,至于大事,与四海接,恩之所加,皆过其望,虽所不见,虑无不周,此仁胜也;绍大臣争权,谗言惑乱,公御下以道,浸润不行,此明胜也;绍是非不可知,公所是进之以礼,所不是正之以法,此文胜也;绍好为虚势,不知兵要,公以少克众,用兵如神,军人恃之,敌人畏之,此武胜也。”(郭嘉所论,摘自《资治通鉴?卷第六十二》)

  郭嘉十个指头点完,曹操早已转怒为喜,呵呵笑道:“哪里,哪里,你说得太过了,孤怎么好意思当得起这样的夸奖?”

  郭嘉、荀?两人一齐道:“当得起,当得起。自古以来,像主公这样文武全能、多才多艺的贤臣,除了周公以外,还有谁比得上您呢?”

  一通吹吹拍拍,把个曹操说得心情大好。便命人收拾好书房,三人坐下慢慢叙谈。

  郭嘉道:“如主公所言,与袁绍一战必不可免。这一战,不同以往,乃是生死攸关的一战。战前我们得先解决几个问题,不然不可轻易开启战端。”

  曹操道:“愿闻其详。”

  郭嘉道:“主公北有袁绍,东有吕布,南有袁术,西有关中诸侯。东、南、西三面不靖,不可以轻犯强敌。对于吕布、袁术与关中诸侯,取之应各有先后。吕布虎狼之辈,其人反覆难信,又刚刚从刘备手中篡夺了徐州,野心正旺,应该乘其势力未壮之时先加征讨。袁术心大而无能,且已僭号称帝,主公奉汉室,正应当扫平,应该在吕布之后征讨。关中将帅数十人,相互不服,只有韩遂、马腾最强。主公只需要派一介使者,让皇上给他们两个封个官,让他们在关中坐观成败即可。三方安定,主公再图袁绍,则必胜。”

  荀?道:“奉孝之言我很赞同。不先取吕布,我们就不能打袁绍的主意。扫平东、南、西三面之前,我们还得让朝廷安抚一下袁绍。我说句主公不要见外的话??您就把大将军的职位让给袁绍又如何?即使袁绍做了大将军,主公你不还是掌控着朝廷,又有何损失?兵法有云‘将有所图,示敌以弱’。袁绍见我们示弱,必然拿我们不当回事。我们则乘他北攻公孙瓒之时,先取吕布,成兖、豫、徐三州相互支持之势,如此则立于不败之地。”

  曹操连连点头,道:“二位所言极是,孤自当遵从。只是这大将军的职位……”

  荀?站起来道:“主公何必吝惜一介名号?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给袁绍这个名号,并不会让他增加德望,只会让他更加骄狂,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呢?”

  曹操呵呵笑道:“孤岂不知‘有所失必有所得’的道理?只是这大将军的名号给了袁绍就臭了,以后谁还敢要这个名号呢?行!孤就听你的意见,让袁绍做这个有名无实的大将军,孤就改任司空好了。”

  荀、郭二人见大事已决,便告辞出了曹府,曹操亲自送二人到大门口。荀?正要走,忽地想起钟繇所托之事,便告诉了曹操。曹操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道:“这事先摆一摆,以后再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