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刘协也想到过这些,但始终没什么思路。自己在前世,也就是一个农业大学的毕业生,就业后多半也是跑跑小生意,又没学过什么政治、军事、金融等等方面的专业知识,能干些什么呢?想到这,刘协不禁自怨自艾,当年为什么要上潘长江的当呢,真以为当农业技术员有多大出息?毕业后在一个乡农业站当技术员,跟着一个老技术员跑田间地头,几天下来,自己就纳闷了。忍不住问老前辈:“我们领国家的工资,免费给老百姓送技术,怎么他们还对我们不冷不热的,这不傻么?”老前辈苦笑一声,道:“老百姓一点也不傻,你才傻呢。我们眼下推广的这个技术,搞得好能让田里增产个百分之十,算了不得的技术了。但你算算看,老百姓户均才多少地,农产品价格才多少,增产百分之十能让他们赚几百块钱?我们跑上几趟,教会这项技术,他们请我们吃几次饭,算还个人情,就得花百把二百块钱,你说划得来不?你看现在村里还有几个壮劳力,都出去打工了,留着承包地也不过是到时候老了,打不了工了,回来混碗饱饭吃而已。现在农业早就不吃香了,谁还拿种田当回事啊?”老前辈这一席话,让自己恍然大悟。在技术员位置上干了两年,不得已,放弃了这个曾经寄以莫大希望的职业,下海闯世界去了。
不过今天刘协听了荀?的报告,心有所思,这可是古代,农业是根本,当年学的那些技术,或许可以发挥出来。今天有意无意地点了荀?一下,也不知道他是否会真正明白过来。以自己所学的知识,如何才能运用到目前这个时代呢?刘协在书房中来回踱步,详细回忆以前学到的东西。
以他所知,汉代的农业已经相当发达了。牛耕在这个时代得到了普遍推广,汉代中期以后出土过很多犁铧,甚至有长40厘米左右、重9―15公斤的巨型开沟大铧,普通所用的是两牛两人或两牛一人的耦犁。耧车、石磨、石碓、风车都已经发明,农具种类比较完备。出现了混作、间作、轮作、改良土壤等耕作方式,提高了土地利用率。有了这些技术基础,汉代农业实现了精耕细作,主要靠技术与劳力提高单位面积的产量,以养活汉朝半个亿的人口。建成了龙首渠、六辅渠、白渠等重要的灌溉工程,还发明了利用地下管道灌溉的井渠法。知识阶层也很是重视农业生产,崔?的《四民月令》、?胜之的《?胜之书》都是享誉一时的农业专著,有《陶朱公养鱼法》、《相六畜》等养殖业专著,其他如《盐铁论》、《西京杂记》等著作对农业生产方面也有大量记载和论述。但这些只是他在前世读到过的记载,真正的汉代农业是什么样子的,并没有见过。坐在书房里瞎想,不接触实际情况,只怕也很难弄清到底如何。
刘协记得其实在西汉时期在西北地区就已经开展过大规模的军屯,人数达到了两万,东汉屯垦人数大为减少,只有五千。也许是这几代朝政混乱,军屯早已经废弃,以至于曹操、荀?等人都已经把这茬忘掉了。军屯是解决这个时代大规模养兵与税赋不足矛盾的好办法,即使在抗日战争时期,八路军还得自己开荒种粮,以解决供应困难。更别说在汉末乱世,由于战乱人口大量减少,粮食产量极为低下,仅仅向百姓征粮如何能建立起一支大规模的军队?刘协料想,以曹操的精明,如果一旦知道军屯的办法,无论如何也会从谏如流的。
这时,荀?正在他的尚书府(他现在的官衔是侍中、尚书令)埋头批阅公文,但却老是走神,脑袋里一直盘旋着刘协那句话??“何以兵士们就不能种粮呢?”这一走神就写错了字。荀?叹了一口气,心知今天这个公文是批不下去了,于是把笔重重一放,靠在案边沿着这句话一直想下去。士兵种粮倒底可不可以?一年之中,农事需要花多少个劳动日?剩下的日子,够不够军事训练的要求?如果要士兵种粮,需要多少荒地以供开垦?士兵们习惯了当兵吃粮,还能不能适应边种田边打仗?这些都是问题。
荀?正想得出神,守门的来报:钟繇拜见。钟繇也是一路跟着刘协从长安到达许都的大臣,此人颇有才干,是曹操的重点拉拢对象。现在官拜尚书仆射,正是荀?下属。荀?一听钟繇来到,心道来得正好,忙请钟繇。钟繇一进门,荀?劈头便道:“元常(钟繇字),以兵士种粮,事可行否?”
钟繇听了一愣,道:“文若公何出此言,难道曹公有此意图?”
荀?道:“倒不是曹公之意,只是军中乏粮,这事你也知道。今日我向皇上禀报军粮之事,皇上突然问我何以兵士不能种粮,我一时无以应对。故此问计于你。”
钟繇奇道:“皇上尚未成年,自小便颠沛流离,居然知道军屯之事?”
荀?疑问道:“元常所谓军屯,是何妙策?”
钟繇道:“我幼时曾远赴西域,听老兵说过军屯之事。军队屯田戍边,乃始于孝武皇帝。孝武皇帝驱逐匈奴,开疆拓土,北至大漠,西至大宛,皆为本朝治下。朝廷大军,长驻西域。然而西域人民稀少,不足以供养大军。于是朝廷行军屯之计,以兵士垦种荒废田地,取得军队给养。当时西域,驻数万雄兵,匈奴不敢南下,均得益于军屯。孝宣帝时,各处边郡亦有行军屯之策者。西汉之时,军屯兴旺。而东汉以来,朝廷边备废驰,军屯日减,近百年来,军屯之策早已废弃不用,是以人多不知。只是不知皇上从何处知晓?”
荀?大悟道:“原来本朝早就有行军屯之事,如此说来此事必为可行之策,枉我在此疑惑多时。皇上也没有明说军屯,只是质疑军士为何不种粮食。”
钟繇道:“难道皇上没听说过军屯之事,直接就认为军士可以种粮?当今天下各路诸侯,其仁者也必税赋重重,其不仁者则直接抄掠百姓,形同流寇,还没有谁想过军屯之事。若曹公行此妙策,必然兵多粮足,士民兴旺。此一策足抵十万雄兵啊!皇上能想到这些,岂不是天生圣明?”
荀?点点头道:“皇上见一知十,聪明非凡。朝中传言,皇上自小便有明察之誉,看来此言非虚。我枉活半辈子,居然皇上一再提点而不悟,真是愧杀我了。”
荀?想起钟繇所说“兵多粮足,士民兴旺”八个字,再也坐不住了,跳起来道:“不行,我得马上禀明曹公,谋划军屯之事。”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