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建安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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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借刘协之口叙述相关历史,熟悉这段历史的可略过不看。)

  建安元年八月的某个夜晚,洛阳城内一片死寂,大汉皇帝刘协躺在杨安殿中,深秋的寒意和彻骨的虚弱让他不禁簌簌发抖。自己这是在洛阳吗?从小就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但一别五年,历尽艰难,于去年底回到家乡之后,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洛阳了。大汉都城的繁华在哪里?洛阳几十万百姓在哪里?曾经的亭台楼阁、街坊市井、每天如潮水一般涌动的市民,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遍地瓦砾,和随处可见的枯骨。回家的那一股激动之情,被这凄凉的景象一下子浇灭了。虽然自己在离开之后,已经知道董卓一把火烧了洛阳,将百姓都迁到了关中,但自己的印象中还是繁华的洛阳、富庶的洛阳、热闹的洛阳,实在不能想像洛阳已经成了这样。自己和百官刚回到这里的时候,只能见到大群大群城头盘旋飞舞的寒鸦,丝毫没有人的气息。进得城来,红着眼的野狗居然面对着大群的人狂吠,没有一丝害怕。这,还是洛阳吗?

  刘协无神地望着地上的几点白,那是杨安殿屋顶上没盖严实的茅草所漏下来的几缕月光。杨安殿,也配得起这个“殿”字么?刘协心中冷笑,以往大汉皇宫,德阳殿的宏伟、迎春殿的精巧、清凉殿的幽雅、显亲殿的温馨......这杨安殿有什么?既不遮风又不挡雨的草寮也能称为殿吗?杨安殿,一个小军头张杨,凭着他建了这样一座简陋的殿,就以为自己功高德厚,就敢讨一个大司马的职位?杨安,杨安,真以为他可以安定天下?自己这个皇帝,年初把年号改为建安,可这大半年来,天下又何尝有一丝安定的迹象?

  他不禁回想起一年多来,这一番惊心动魄和凄风苦雨。去年,也就是兴平二年,董卓虽死,樊稠、李?、郭汜等董卓余部却反攻长安,吕布虽勇,也只能败阵而逃,自己引为依靠的司徒王允最终还是死在这帮军头手中。这帮军头,控制了朝政,要官的要官,求爵的求爵,全不给自己这个皇帝一点面子,也不管长安百姓的活路。一月间,长安粮食极度匮乏,豆子价格居然高达一斛二十万钱,百姓饿死者比比皆是。自己动用皇宫仓库里的两万批绢缎,拿来赈济百姓,居然被这帮军头截进军营,一丝一毫也不留给百姓,哪里是治国平天下的料?自己在那个时候,不得不下定决心要离开长安。

  兴平二年三月间,李?、郭汜内斗,李?先下手为强,把自己抢到了他的军营中。郭汜也不甘失败,把太尉杨彪、司空张喜、光禄勋刘渊、太仆韩融、大司农朱隽等一帮公卿劫进了他的军营。当时虽然凶险,但如今看起来,李?、郭汜相互翻脸,却未始不是一个逃离长安的机会。自己和大臣们费尽心机,说动了李?部将杨奉和军吏杨帛谋杀李?,虽然出了意外,事情未成,但也使杨奉叛离了李?,削弱了他的势力。后来李?手下的羌、胡族军队,又在贾诩的劝说下离开了长安,李?不得已,只好跑到池阳去了,自己才有机会逃出长安。

  出了长安,自己和众大臣又落入郭汜手中。郭汜的霸道和李?不相上下,逼得自己使出了绝食这最后一招,才迫使郭汜让自己到了新丰。后将军杨定、安集将军董承、兴义将军杨奉率军齐集新丰,才把郭汜逼走。新丰向东,走到弘农,李?、郭汜、张济又合谋在一起,想劫回自己这个皇帝。杨定孤军想回到蓝田,半路遇伏,全军覆没。董承、杨奉兵力不足,只能保着自己跑路,在李?、郭汜、张济的追杀之下,大臣和宫女们,死者不可胜数。到了曹阳,看看甩不掉敌军,大汉朝廷不得不求到山贼和匈奴人头上。董承、杨奉请来了白波帅李乐、韩暹、胡才和匈奴右贤王去卑帮忙,连场大战,已方仍然挡不住,光禄勋邓渊,廷尉宣?、少府田芬、御史邓聘、大司农张义等一干重臣尽皆死难。无奈之下,只得趁夜渡过黄河,才逃得大难。自己虽然跑掉了,可留在河南的臣子、兵士、宫女全落入了李、郭之手。要不是后来太仆韩融到弘农低声下气与李?、郭汜讲和,让他们还回了所掠宫人、公卿、百官,自己又怎么对得住这些跟着自己不离不弃的人们?

  十二月底,朝廷才在安邑喘上一口气。可是安邑也是遭了大灾,根本就没粮食,连自己也得摘野果、采野菜作粮食。建义将军张杨从野王赶来,才给自己带了一点粮过来。可是杨奉、李乐、胡才、韩暹、张杨这些军阀也是各有各的算盘,在安邑没多少时候,就闹起了矛盾。也就是董承这个?丈好一点,还算忠心,全凭他的维护,才不至于在安邑又被劫来抢去。

  到了建安元年二月,自己和百官实在在安邑呆不下去了,屡次三番求告,杨奉、韩暹、张杨才保着自己,几百里路走了足足五个月,才回到了洛阳。原以为到了洛阳会好过一点,谁知洛阳的残破实在出乎自己的意料。身体的折磨、满怀的失望、伤感的心情,让自己一下子就病倒了。连日的高烧、恶心、呕吐,以至奄奄一息。皇帝病了,居然无医无药,就连想喝口稀粥都喝不上。自己恐怕是史上最倒霉的皇帝了吧?自己从小就自负聪明,老爸灵帝和大臣们屡屡夸奖,可是身逢乱世,聪明又有何用?在刀头下做皇帝,还不如不做呢。也许自己糊涂,坐不上这个皇帝位,还不至于落到如此凄惨地步。

  自己还能捱过多少时间呢?死了的老爸灵帝、老哥刘辨,是你们在召唤我吗?我死之后,大汉皇位该谁来坐呢?只怕是谁也不想坐了吧。大汉朝会就此亡在我的手中吗?刘协眼前一阵阵昏黑,温暖却又无力的感觉弥漫全身,就此沉沉睡去,再也没有听见随后身边人发出的凄厉哭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