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思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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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渐薄暮,时已过申(下午三点至五点),杨忠父子才由书房出来。

    孩子都是父母的心头肉,贤淑的吕苦桃自打儿子回府,知道刚刚回家的坚儿有事情需要与丈夫商议之后,便把浓浓的母爱暂时倾注在饭菜之上,自己亲手张罗起饭菜来。此时见俩父子谈笑风声地走入厅,心知正务已了,便迎上前道:“饭菜刚刚做就,开始用膳吧!”言罢,吕氏脸上洋溢着愉悦的微笑,吩咐婢女排摆酒菜饭点,自己却偎着儿子坐了下来。

    饭菜顷刻间摆好,吕氏慈目温煦地打量着杨坚,一边柔声地细问他一路上的行程,一边为他夹菜。

    看着母亲欣喜的样子,感受着父亲欣慰的眼神,杨坚知道,这份欣喜与欣慰都是因自己而存在。耳边听着母亲絮絮细细地询问在外时的饮食住宿,曾为人父的杨坚忽然心中一阵悸动,一种孺慕之情充盈心间。

    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啊!多少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只要听到父母亲如此絮絮地相询,心中惟有“?嗦”、“絮叨”、“多事”等不耐烦的感觉,哪知道这些“?嗦”、“多事”恰恰就是这个世上最宝贵的东西,它代表了世界上真正最疼惜自己的人的情之所注、心之所系!常常有人在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却只有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悲哀和懊悔了!

    “坚儿在外的感觉如何?”母亲为儿子撕下一支鸡腿,递过去的同时,柔声问道,然而自始至今,她还未曾进食一口。

    父亲轻抿了一口酒,看着似乎微微有点走神的儿子,笑了笑,温言劝道:“行了,坚儿都这么大了,都快是有妻室的人了,让他自己吃吧,你且自用吧!”

    吕氏乜了杨忠一眼,轻嗔道:“坚儿再大,也是我的孩儿,当阿娘的关心自己的孩儿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啊!”

    杨坚听着这些轻劝薄嗔,只觉得心间似如暖日贴熨,又恰若清溪婉流,一阵阵的幸福,一阵阵的温馨。

    “阿娘问孩儿在外有何感受么?”杨坚自入此世,头一次随了这个时代中北方人对母亲的称呼,然后看着父母凝神而听的样子,杨坚缓缓吟道:“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抚我育我,长我畜我,顾我复我,出入我腹,欲报之德,昊天阙极!”

    这是出自《诗经》中的一首诗,大意是:父母生我,养育我,我在父母的关怀下渐渐长大,我想要回报父母的恩情,但这比天还大的恩情,我如何能还复得了呢!

    杨忠和吕氏也都是略通诗文的人,闻得《小雅―蓼莪》这一诗,瞬间怔住了,吕氏迅即有泪盈眶,杨忠也觉得心中有些发胀、发酸,欣喜、欣慰之情直冲胸臆。

    不知过了多久,醒过神来的吕氏悄悄地抹去热泪,佯做无事地说道:“好了,阿娘不给你夹菜了,你自己吃吧,别让饭菜凉了!”杨忠却一握酒盏,一仰而尽,任辛辣的感觉顺喉,虽默而无言,心头却全是欣慰与火热。

    也许是老怀弥慰太以激动,也许是对直白的亲情表露不甚适应,也许是想交流一下心中的欣慰之情,晚饭之后,杨忠与吕氏并未多作停留,便相偕回房,只留下杨坚独守厅房(呵呵)。

    杨坚举步出厅,见夜沉人寂,大概已近戌时(晚上七点至九点)。立于台阶之上,仰望夜空,星芒点点,皎月如钩。

    秋意夜浓,一阵清风拂过,杨坚呼吸之间但觉一片清寒。蓦地,有一种叫做思念的情绪,伴着略微有些凄清的秋月在不觉间悄然涌上心头。儿子、妻子、情人以及三、五个死党好友的影像虽然已遥似梦境,此时却在心脑中徘徊起来。

    杨坚深深地叹了口气,一首首贴切自己心绪的诗词,自自然然轻轻徐徐地随口而出:“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吟诵之下,杨坚只觉得心中益加郁郁,隐隐有一种莫名的酸楚在胸。他索性放开心怀,不去抑忍这似酸非酸似痛非痛的凄伤感觉,随着感觉的触角,轻声唱道:“如果时间忘记了转,忘了带走什么

    你会不会至今停在说爱我的那天?

    然后在世界的一个角,有了一个我们的家

    你说我的胸膛,会让你感到暖。

    如果生命,没有遗憾,没有波澜

    你会不会永远没有说再见的一天?

    可能年少的心太柔软,经不起风经不起浪

    若今天的我能回到昨天

    我会向自己妥协。

    我在等一分钟,或许下一分钟

    看到你闪躲的眼,我不会让伤心的泪挂满你的脸。

    我在等一分钟,或许下一分钟

    能够感觉你也心痛,那一年我不会让离别成永远。

    我在等一分钟,或许下一分钟

    看到你不舍的眼,我会用一个拥抱换取你的转身。

    我在等一分钟,或许下一分钟

    如果你真的也心痛,我会告诉你我的胸膛依旧暖。”

    “风吹衣袖,月满西楼,昨夜的梦中。

    几番往事几番忧,无人懂。

    你说你就要远游,不需人相送。

    留下今夜的梦中,一个我。

    细说人生,有苦有甜……”

    杨坚自入此世以来,头一次这么放开胸怀、无所顾忌地遣怀排绪,又当此秋月寂夜的情境之下,他的情怀不由更为触动。所谓诗以言志,歌以咏情,他在不觉间泪已流两行。

    突然,杨坚隐隐听到有人轻泣的声音,心中不由一虚:他倒不是怕人听到自己吟诗作唱,而是怕自己伤感流泪的样子,落入别人的眼中,实在太有损自己的形象了。

    当下,杨坚连忙抹去脸颊的泪水,努力沉稳住心神,向声发处看去。

    “啊!”杨坚吃了一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