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和士开神情跃跃的模样,杨坚暗暗好笑,这个人空有一付好皮囊,怎地就如破车一般地欠敲打?这可是你自寻折辱!
杨坚轻轻一笑,倒也有点风淡云清的味道:“和大人既对胡琵琶情有独钟,也不须再劳他人更换乐器,那么小将也就以胡琵琶领教吧。”言语神态中,虽无轻视之意,却也让人感到一份说不出的超然气势。
由握槊开始,高湛自始至终都没有搭加一言,但杨坚随口便言仅以胡琵琶相比乐器上的造诣,高湛纵是已经认为杨坚年少多才,也不觉心里一怔,旋即都是万分期待。胡曼儿看着杨坚淡然自若的潇洒模样,心中也更是爱极,一双妙目满含柔情地注视着杨坚,浑似忘了自己的身份。
和士开闻言鼻子都快气歪了,自己浸淫胡琵琶已近二十年,这个毛头小子竟然如此轻视自己,自己一定要他好看!深吸一口气,和士开气极而笑道:“普六茹将军真是高明!既如此,和士开便领教将军炉火纯青的操乐技艺!”
高湛既是长日流于玩乐,而和士开又是他贴身的玩伴,胡琵琶当然随时可到。是以,不过片刻时间,就有仆奴自觉地将胡琵琶奉与和士开。
但见那胡琵琶颈曲若鸭脖,音箱状似梨,有四柱四弦。杨坚在前世也曾弹弄过胡琵琶,他早就知道,胡琵琶也就是龟兹琵琶,世间所谓的琵琶就是由胡琵琶演化而来:由横抱演奏变为竖抱演奏,由手指直接演奏取代了用拨子演奏的方法,音位由五旦七声发展到八相三十品……
气极而又急于打击杨坚的和士开,也不再多于惺惺作态,他横抱着胡琵琶,自作潇洒地一笑道:“和士开先行献丑,权作抛砖引玉了!”
当下,和士开将头微微下倾,用左手持在胡琵琶的曲颈,以抚按律度,右手则执木拨,就胡琵琶的腹部拨弹,登时间亮丽轻快的声音响起。
只听那曲调清新欢扬,活泼轻快,仿佛草木临春,簇簇散发勃勃生机;有若和风涤荡,处处万物繁锦。慢起渐快、明快愉悦的曲调,直让人隐隐感受到大地春临的气息!
杨坚听那曲调,有些地方与前世的《阳春古曲》相似,想到年代的久远,古曲的曲调发展变化那是不可避免的,便断定和士开所弹的曲目乃是春秋时期晋国乐师师旷所创的《阳春白雪》之一《阳春》。心念转动之下,杨坚暗暗一笑:这小子拿出古时名曲也是白搭工夫!嘿嘿,琵琶横抱拨子弹,音速可是慢了很多呀,根本就达不到真正意义上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连贯的短促断点行家一听便知!不过这个家伙的琵琶造诣倒也不凡,若是我和他采用一般样的演奏方法……
但见和士开在弦上快速地加“划”,不断地增加曲调的强度,然后蓦地一缓,接着“铮”地一声戛然而止,高湛等人的耳边犹然若有琵琶声。
“和卿的胡琵琶技艺真是等闲莫能比啊!本王倒要听听普六茹将军如何制胜!”高湛兴致勃勃地说道。
和士开轻吁一可气,将那胡琵琶奉与杨坚,同时口中故意谦逊道:“所谓‘闻歌而知雅意’,依普六茹将军适才的话中之意,当比和士开高明,殿下不要再故意讥嘲微臣了!”和士开故意把杨坚捧得高高,就是希望一会儿把他摔得更狠。
对于高湛与和士开的言语,杨坚付之微微一笑,对着胡曼儿期待的妙目稍一点头,便把那胡琵琶竖抱在怀中,由于这个时代所采用的琵琶弦,乃是蚕丝来制作的,并不是前世时的金属弦,所以杨坚根本就没有打算戴上什么“假手指。
双手抚按弦上,杨坚要待凝神而弹,却听和士开“嗤”地一声笑道:“胡琵琶岂是这么弹的?!只要是见过胡琵琶的人,基本上都知道应该横怀而弹!普六茹将军纵然以前没有接触过胡琵琶,适才莫不是也没有瞧和某弹它的姿势?”
“呵呵,和大人岂不闻‘修旧曰新’?和大人尽管拭目以待便了!”杨坚唇间微微一哂,便凝神于心,动指抚弦。
“铮,铮……”杨坚先发的一串粗弦音,如金鼓战号齐鸣,似雄兵猛将呐喊,直摄人心神,高湛、和士开无不脸色一变,胡曼儿更是花容失色,险些软倒了身子。
接着,但闻那胡琵琶声竟类于筚篥、胡笳,坚定而又威凛,一片肃杀之气盈盈可感。旋踵间,声调急促汹汹,似战阵决死,弩张剑拔,刀戈相击。俄而琵琶弦音却几细无声,渐有凄怨惶惶之意。
闻听至此,高湛、和士开二人虽然心旌神摇,但也尚可自控,胡曼儿却于不知不觉中泪盈于目。
再听那琵琶声扬,似有慷慨不屈之调,大有悲壮纵横之意,令人热血上涌之余,忍不住有英雄末路之叹!
一声浩叹似的粗音之后,在弦颤音回之间杨坚顿了指法,徐声吟道:“仰首苍穹,想八千里乌江阔,怀七百年霸王勇,天下谁人同;肝胆耸动,惜一腔壮志血凝,叹两行英雄泪空,何不过江东!”心神俱投曲中的杨坚,终不改前世文人的德行,心神激荡之下,随口竟吟出一段有韵无谱的长短句!
(听《十面埋伏》,一时心感,随手就打了这一段非诗非词的句子,望达者不要细究平仄格律,呵呵)
“好!好一举‘惜一腔壮志血凝,叹两行英雄泪空’!”一句彩声冷不丁地由厅门处响起,让高湛、杨坚等四人心里一惊,而说话者却没有一点觉悟,还继续说道:“远听弦音铮铮,时而豪壮铿锵,时而凄怨幽惶,时而慷慨悲昂,时而浩叹断肠,如许种种随弦而溢,弹奏者已极是高人,没有想到竟还能随吟出如此妙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