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曾曰:“善用人者为之下。”这是一个大智慧,要想成就大事业,那就不能事必躬亲,所图的目标越大,需要用的人才就越多,而若想让人才真的为其所用,那就得尊重对方,正视对方的存在和作用。
但很显然,杨坚与高?、郑译、杨素、贺若弼、韩擒虎等人的家世基本相当,又是很平等的同窗关系,杨坚既无从颐指气使、飞扬跋扈,而谦和有礼也是理所当然的。在这种情形下,单纯“为之下”的效果并不是多明显,而依照杨忠的计划,杨坚只能在太学院呆上一年左右的辰光,若是时事有变,呆在太学院的时间甚至更短,这怎不让杨坚大费思量?
疼惜儿子的吕苦桃也是贤明有识的奇女子,闻报自己唯一的爱子蹙眉回府,把自己孤零零地关在书房之中。略一思忖,她便径自下厨。
“坚儿,尝尝为娘所煲的燕窝粥滋味如何?”杨坚沉思之下,丝毫未觉吕苦桃手端托盘推门而进。直至语声传来,才省得母亲驾到。
感受吕苦桃的慈爱之情,杨坚连忙起身接过母亲手中的煲汤,放于书桌之上,口中说道:“初春犹寒,娘亲千万不要过于操劳,灾厨肆之事,交与下人打点便是!”言语之间,杨坚轻扶吕苦桃坐下。
“不妨事,偶尔活动一下倒也不错!”吕苦桃对于杨坚的体贴感到欣慰非常,微笑着敞开陶盖,吕苦桃一边往小盅里舀着燕窝汤,一边关心地问道:“今日上已春宴氛围如何?与同窗的相处开心吗?
杨坚接过小盅,心里暖乎乎地,一种久违的孺慕之情在他心中扩散开来,如梦往事纵被他刻意忽略甚至遗忘,当此情境,旧日天伦融融的某些片断,仍忍不住凌上他的心头:
首忆自己初得大学入学通知书之时,病榻久卧的白发老父枯手爱抚自己的肩头,以往的严威不复显现,双目只隐凝欣慰地说道:“不要担忧学费的问题,更不要挂心我的病情,你只管好好学习就行了,我希望你将来还可以继续深造!”其时家虽不是徒壁四面,但因老父久病,家中却已无半点积蓄,而就在自己启程入校的时候,心力交瘁的父亲却撒手尘寰!
再忆寡母病危之际手执闻讯急至的自己,深陷的枯目凝泪不住,声颤只钻人心:“小承,今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千万不要亏待了自己!唉,我西去之后,还有谁来关心你,照顾你,我怎么能放心啊……”
杨坚一时不觉痴然,双目之中也不禁微微湿润起来。
吕苦桃本来就对阔别十余年的唯一血脉疼惜至极,如今一见杨坚的神情异样,哪知就里?再联想家丁关于杨坚蹙眉回府的禀报,直以为杨坚久居般若寺,不甚熟知人情世故,因而与同窗处得非常不开心,心里一慌,连忙问道:“怎么了坚儿?莫不是与同窗们相处得不甚融洽?”
杨坚悚然回神,转目吕苦桃面上隐带疼惜和急惶的神色,心中不禁暗叹:少小顽劣不懂事,养儿方知父母心!然而,世间哪里会有后悔药可寻?子欲养而亲不在是世间最难弥补的大遗憾!如今,自己绝不允许这一世的父母再有什么缺失和伤害!
定念的杨坚当即微微一笑道:“娘亲多虑了,坚儿平和待人,又怎么与人不睦?不仅如此,坚儿还在春宴之上结交了几位同窗呢!”
杨坚所说虽是事实,然而母子攸心,且不说先前吕苦桃已暗存猜疑,就只适才杨坚那定念前的一抹微妙心态,所形诸于面上的异样落入吕苦桃的眼中,也更使吕苦桃认为自己的孩儿有些言不由衷。
暗叹一下,吕苦桃勉强挤出一抹微笑,柔声说道:“坚儿自幼长于佛寺之中,一时疏于交谊世故,在所难免。为娘只希望坚儿今后无论有什么困难和疑惑,都要详尽地告诉为娘,为娘纵是无才少识,却也是三十岁的人了,经历的事情总是比你多些!而退一万步来说,为娘即便不能代为解决问题,坚儿说出来也总比郁闷于心的强!”
吕苦桃语至于此,微微一顿,看了看神情一怔的杨坚,语重心长地交代道:“其实,所谓一个好汉三个帮,一个人无论多么杰出有才,若没有人帮衬呼应,终也难成大事!世事繁杂,小事不少,坚儿若能由些许小事小节上善加协调运用,无论在将来的世局大事上,还是个人威望得失上必能大获帮助,所以,坚儿,纵是真的做到心态平和不与人争执,若是不晓世故,前程也必多风多浪!”
闻得母爱浓浓的一番言语,杨坚心中感动之余却也忽地灵机一动:哦,运作好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完全可以间接地成就一些大事!对,世界很大,小事不少,鸡毛和蒜皮若在适当的时候把握得好,就完全可以拢了人心!只要自己似春雨润物般地在日常小事上下工夫,一定会在高?、郑译等人的心里留下可托身家的感觉,日后只要再进一步地因势而导,必能获得他们的真心归附!
顿开茅塞的杨坚心明之下,对母亲笑道:“母亲大人真是多虑了,坚儿所言确实。不过,娘亲的适才一语,倒也解开坚儿的一个心结!”
感受到杨坚豁然开朗的欣喜,吕苦桃这才相信杨坚在与同窗们的相处中确无不快,而杨坚自承原有心结终在自己的言语之下烟清云散云云,吕苦桃也没有再加以问询,毕竟自己的孩儿心结已解,自己又何必再做唠叨琐碎之人?
吕苦桃看着自己的孩儿美美地喝着燕窝粥,心下一片满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