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最骄傲的黑云,现在为我跪下了……小伙计,就冲你这一跪,我也必须站着死!……熊无疾的手也抓紧了缰绳,驻着旗杆跪起身子,晕眩着将左腿抬起踩在地上。就这一个动作,已是花费了全身仅剩的那点被黑云激发出的力气,颤抖的右腿怎么也抬不起来。
背后马蹄声隆隆,在急速逼近。
“最后一刀了……站着死!!!”这声心底里狂叫的同时,右腿猛地就抬了起来。
熊无疾仿佛能看见背后骑兵手中高高举起的 马刀,马上就要劈向自己的后颈。但熊无疾不想躲了,也躲不了,一手拉缰,一手驻旗,慢慢挺直脊梁,双目遥视石门山,没有一点惊恐,只是平淡,死亡的来临吓不倒个谁:
弟兄们,大地皇朝的军人,要站着死!!!
马蹄声已至背后,刀光掠过,一个圆形的黑色物体掉落在草地上滚远……
日军狂叫着吼了声好!大地军的战歌加上了悲愤。
谁能有我这样精妙的刀术?崛北龙一非常满意自己的刀术,其实也不能不满意:坐在时速近近公里颠簸的马背上,一刀削断了军帽上的松紧带,还能不伤着人的一丁点表皮。要知道,松紧带可不是人脖子那么粗的目标,而且松软不受力,要在这种条件下一刀削断,除了眼力的精准,还要有手上的挥刀速度,在松紧带还没来得及弯曲受力之前就已被削断。这等精妙程度的骑兵刀术,放眼整个皇军骑兵里也是不多的吧,否则我怎么有能力把这家伙当团死肉来切?
崛北龙一唯一不满意的就是这家伙又站起来了:假如此人真的再上了马背,无论死不死,支那守军的士气恐怕真会被鼓舞得居高不下了吧。太可惜了,我还以为这个心理战术非常奏效,所以才向鬼冢旅团长建议,现在看来是弄巧成拙、适得其反了。只要放这家伙活着走回去就算赢了,可这家伙……唉……
熊无疾抬头,淡淡说道:“漂亮。”
白马在树旁站定,崛北龙一居高临下的俯视,脸上带着种猫玩老鼠般的笑谑,“再给阁下最后一次机会,留下……”
“拒绝。”声音已是虚弱到了从肺里往外挤一样,可就是让人感觉到了金戈般的锋锐。
崛北龙一怔了怔,从这家伙眼里几乎看不见一丝想活的希望:我怎么碰上了这样个支那人,运气太差了!“在下……”
“拒绝。”这声音除了锋锐还有铜墙铁壁般的坚定。
可恶啊,非要用找死来害我在鬼冢阁下面前丢脸吗!崛北龙一真想一刀劈了这家伙算了,垂于马腹边本是纹丝不动的刀尖有点发颤。
熊无疾瞧了眼刀尖,再抬起视线,“拒绝。”
深吸口略带血腥味的空气,崛北龙一拨转马头哒哒两步,两腿在马腹边用力一夹,白马嘶声一叫人立,待前蹄落下,熊无疾掉落的军帽已被踩扁。
黑云突然就感到一阵灼烧般的炎热:主人全身都裹在了一团冲天的无形火焰里。
崛北龙一控马再踩几脚,军帽已变成了肮脏不堪的烂布。俯身用刀尖扎穿抖手一甩,军帽啪地掉落在熊无疾脚前。崛北龙一厉声狂叫:“再不留下军旗和战马离开,我把你这混蛋的脑袋砍下来踩扁!”
熊无疾感觉不到疼痛了,也感觉不到失血带来的无力和眩晕,好象已经快支离破碎的身体突然就恢复了健康:是回光返照么……弯腰慢慢捡起军帽,摘下军徽在手仔细擦拭,被踩得有点变形的军徽又恢复了光洁。熊无疾将军徽郑重的放进左胸口袋,在外面摸了摸,军徽好象在跟心脏一起跳动,渴望着战斗。抬头不卑不亢地淡淡道:“崛北少佐,你的风度哪里去了?”
崛北龙一刀尖指着对手的鼻子,“不上马,我留你条命!否则……”
熊无疾唰的跳上马背,动作跟没受伤前一样利索,军旗也指着对手的鼻子,一声冷叱:“头颅在此,来取!”
完了!为了我丢失的颜面,你就用命做补偿吧!此时再无退路,崛北龙一也不用再说什么了,转身就已跑开。
熊无疾也是催动黑云就走,到了离那棵红桧二百余米左右停下,向山上高高举起军旗,“我生,大地人。我死,大地魂!为大地而战!”黑云跳起上身激昂的嘶鸣,感受到主人的战斗意志回来了。
山上的歌声停止,爆发出一阵山呼:“为大地而战~!……”战马人立,骑兵手擎军旗,同声高呼战斗,一人一马的黑色身影凝固在阳光中,凝固在21团全体官兵眼中。
宫琳悲苦地转过头,虚弱地靠在洞内山体墙上又滑坐在地无声抽泣。
外科的主治医师太熟悉外伤了,按熊无疾的流血量来看,那根本就是点回光返照,被军徽又受到侮辱而激起的战斗意志过后,就算是产生了奇迹,在挑死了那个鬼子的骑兵高手后,结果仍然是死。宫琳清楚得不能再清楚。
“我们是英勇的海军陆战队,我们是横行于陆地的鲨中之王……”
这是他的声音,我怎么能听见?……宫琳下意识跳起往山下看去,那个骑兵的背影正在向敌人冲去。这么远,她不应该听得见,可就是听见了。
“下海能降龙,陆上能伏虎……”骑兵放声高歌,眼睛闪烁着斗志。
“军中之军,钢中之钢!我们是大地的热血儿郎!……”战马奋力发蹄,撞也要撞死那些日本鬼子!
“刺刀拔出鞘,子弹压上膛,只等冲锋的号角吹响!……”大地在骑兵马蹄下隆隆震动,那就是冲锋号!
“波涛中我们斩浪,海岸上我们抢滩……”21团一千二百余官兵同声高歌,他们跟骑兵在并肩战斗!
“背水攻坚,敌寇胆丧!军旗指处,势不可挡!……”骑兵激昂的斗志能粉碎一切敢挡于面前之敌!
“海军陆战队的枪,永远向前方!哈!杀……!!!”钢尖泛着寒光刺向了前方!
……
宫琳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她什么也不想再看见……那声长啸的杀声过后,山上山下的歌声全停了,群山间一片寂静……怎么了,为什么这样安静,日军的高呼呢……宫琳睁开眼睛不敢去看山下,先是看身旁的卢智刚,却见他瞠目结舌,一脸惊谔,三个字立即跳进宫琳脑中,“他没死!”唰的扭头望过山下,“不……他也没活……”
红桧上一米多高度的树干上横砍进了一把马刀,那个日军骑兵少佐的脑袋就端端正正的平搁在刀身上,身体靠坐于树根部,脑袋断口处的血还在滴滴哒哒淌过刀身滴落在半截脖子上。那匹白色战马的马头古怪的拧向自己后背,军旗已戳穿了它的颈侧插在脖子里。黑云俯下头在蜷 曲侧躺在红桧边一个不知死活的人脸上轻轻舔拭,不时呜呜低声哀鸣,那不正是熊无疾是谁……
崛北龙一盯着军旗钢尖的眼睛怒火中烧,右臂斜举马刀环过颈侧,刀刃已快贴上自己背部,这回是反持的刀。矛长刀短,在骑兵冲锋的常识里,也就是矛强刀弱,等不及自己马刀挨上对手已被戳个对穿。但也有另一个常识,正是因为长矛太长,无论长矛手的腕力有多强,矛尖也没有力道,刀手可以在堪堪刺中自己的一刹那格开矛尖反击。这一刀几乎不需要什么腕力,一般骑兵就可以做到,但需要速度和精准,一般骑兵岂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这样干?崛北龙一知道任何骑兵常识,也不是一般骑兵,也知道这一刀所需要的条件自己全有,更知道自己能做到。他只需要在军旗的钢尖上挥手用刀背一格,钢尖荡开时也正是双马交错时,这时挥过去的刀刃也刚好正对上了对手,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伸直马刀,只需要借用两马错身时的速度就能切下对手的头颅。
熊无疾的眼睛也一直盯在那把马刀上,双脚脱开马镫,他更知道一戳不中就是身首异处,绝无第二次机会。
两匹战马在疾弛中还在昂头鸣叫,为自己的主人助威,身后都是一股长长的土烟。山上山下的歌声都已不自觉间停止,两军一万一千名官兵的呼吸都已不自觉间停止,视线紧紧盯在一刀一旗反耀着寒光的利刃上屏息以待……
马鼻距七米……
马臂距六米……
马鼻距五米!
崛北龙一的右手正要挥下 ,这个距离加上时间差正好能格上旗头钢尖,突然:钢尖一摆!?……
噗的血花一腾,白马头下的脖子已被戳穿,钢尖连着旗帜直冲崛北龙一正胸口刺来!崛北龙一瞳孔瞬间缩紧,反应也是奇速,向右侧身斜偏,刀背猛向正在错身而过的熊无疾右耳根上砍去。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在马上老子不是你对手,那就先宰了你的马!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