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挺好的么,你是个优秀的军人,在这大地皇朝内忧外患的时代,军队需要你这样的军人,而且你也离不开军队。”
“我是优秀的军人?需要我这样的军人?”熊无疾一脸自嘲的苦笑,“大地皇朝会需要一个不喜欢血腥的军人?”
“不喜欢血腥?”
“嗯。从没跟人说起过,这场大仗一旦开战,怕就没机会跟人谈这个无聊的问题了。”
“这太正常了,有几个人是天生喜欢杀人的?如果你喜欢天天将人当小鸡宰着玩儿,我倒建议你是应该去做做心理辅导了。”
“我又不是小蒙离,没什么心理问题。我的毛病只有一个:连敌人的生命我也不愿毁灭。”
修辟邪一怔,“这倒真是个问题了。打你当兵开始算起,不说间接的,你亲手杀了多少人了?二三十个总有吧,都已经满手是血了,现在还说这话,我看你的确是真有点问题。”
“哈哈,象是在冒充满嘴慈悲的老和尚假道学,在装矫情是不是?”
修辟邪用力点头,表示极为同意。“不是象,根本就是。”
“在俄罗斯,在新加坡,在国内,我的确杀了不少人。但是,除了咱们私底下干的那点事外,我还真没找到毁灭一个人生命的绝对正当理由。战争不过是政治家们的游戏,不是咱们这些当兵的能够去了解的,但死的却正是咱这些当兵的。无论是哪个国家的士兵,都是生命,为了政治家和国家间的利益,都是这些军人在流血牺牲。打我心底里觉得生命就是生命,不应该随意毁灭,但是一声令下,我就必须得拿起枪,谁叫我选择了军人这个职业呢。每每想起战死在俄罗斯和新加坡的那些弟兄,我心疼哪,疼得晚上偷偷用被子蒙着脑袋哭……无论我愿不愿意,当我必须想办法杀死敌人的时候,我就必须得要他们死,同时我又必须眼睁睁地看着更多弟兄死在面前……听起来很矛盾是不是?又喜欢着这身军装,又满嘴虚伪的仁义道德?”
修辟邪再次用力点头,表示同意得不能再同意,“不矛盾,根本就是。”
“我以前找过很多答案为什么而战,是为了效忠皇帝陛下?是为了中兴祖宗的家业?以前以为是,现在不怎么觉得了,因为那是要那别人的命去换回来的。但是从你的话里,我好象找到了正确答案。”
“哦?”
“正确答案是:为了身上的这套军装而战,为了头上的这颗军徽而战。”
修辟邪微笑地扯起嘴角,笑得如同自己找到了答案一样。
“军队就是国家的战争机器。既然身为大地朝的子民,身上又穿着大地朝的黑色军装,那就是为国家而战。战争又哪能不流血死人的,既然我心疼弟兄们死在我面前,那就叫敌人死在我面前好了。”
修辟邪叹道:“慈不掌兵。从心理上来说,一个心怀仁慈的人并不适合做军人,但你现在想通了反而更好,既不会莫名其妙的软心肠,也不会过于嗜血而头脑发热,解开这个心结以后,作战时就能做出更正确的判断。你性格有点软弱,让你自己想明白这一点,还真有点不容易。”
“哈~~~!”熊无疾仰天长啸一声,引得远处正在修建工事的一群陆军士兵望着这边惊疑不定。熊无疾轻松地前后甩动胳膊笑道:“痛快多了!我必须要给自己找一个理由抵消那种罪恶感,那感觉压得人挺不舒服的。尤其是现在,轻松多了。”
“因为我们要打一场反侵略战争。”
“是。以前不管怎么样,那都是在敌国的土地上,现在要面对的是一场捍卫大地朝国土的战争,是真正体现咱大地皇朝军人价值的战争。要是杀侵略者我还要装慈悲,那就是真矫情了,玷污了这身军装……不过说真的,现在还不知道这一战是不是必不可免,如果真跟日本宣战了,你说,咱们干得过日本人么?”
“现在日本军队的战斗力绝不在我军之下,国力更是高出我朝数倍不止,最重要的是……”修辟邪压低声量,惋惜地说道:“就算你假装对政治毫无兴趣,我也必须得告诉你:日本举国上下铁板一块,不象我朝这样各种……就算是动荡吧。从这些表面情况上来看,我说实话:不容易。”修辟邪说出个事实,这不是在给基层士兵做战斗动员,不用担心什么打击士气。
“说实话,我很怕。”
“你也会怕?”
“我也是人,是人就有喜怒哀种各种情绪,包括恐惧,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但我不是怕死,是因为日本人的残暴举世皆知,怕军队万一真的打输了这场战争,处在侵略者铁蹄下的大地皇朝会受到什么样的蹂躏。”
“这个……咱们只能尽一个军人的本份了。”
熊无疾顿住脚步,回身凝望翻起白浪的大海,沉重地缓声道:“是,咱们只要尽到了一个大地朝军人的本份,也就能笑赴黄泉!就算日本人的军队象这海浪一样势不可挡,我也要变做那块石头,砸也要砸出它个浪花来!大地朝有三百四十万军队,就算是全都变成了石头,也足能筑起一道拦海大坝!”
修辟邪无声默气:你真以为大地朝所有军人都跟你一样么?这场战争就是一场海啸,能淘金,也能涛沙。汉奸、畜生、叛徒、软骨头、内部争斗,这些都是这道拦海大坝上的蚁穴哪……
极力忍住心下那些不愿看见的龌龊形象,修辟邪强打起笑颜道:“就算是开战了也别对战局那么悲观,偷偷告诉你个小道消息,可能马上会调来一支最能打的部队驻防台湾,守住台湾绝没问题。”
熊无疾眼珠一转便知道了是哪支部队,笑道:“大地长城集团军?这倒是便宜你了,这回可是离雷霆近多了……不对啊?”熊无疾突又变得一脸疑惑,“台湾不过是个孤悬于海外的孤岛,山地地形居多,将第一集团军这个重机械化高机动的十几万人放在台湾干嘛?就台湾的地势上来说也不利于第一军作战哪?放在沿海地区驻防岂不更好?哪个蠢蛋会吃饱了撑不过,笨到把第一军调来台湾作战的?”
从战略战术的水平上比较,修辟邪在熊无疾面前跟孩子没什么两样,但也不至于完全不懂军事,听熊无疾这么一说,其敏锐的政治嗅觉马上发挥了功能,怔怔地眺望看不见的大陆:阿霆,你真会来台湾么?
……
“王爷,下官不知道王爷为什么要把第一军从北方调防台湾?”
熊伏狰坐在桌后,迅速签完几份文件递给一名军官,待军官出去后才应道:“洪提督有异议?”
“回王爷,下官的确有些不解。”洪炎向来温吞吞的表情现在也有点急噪,“台湾大多为山区丘陵地带,地势起伏不平,而且地域狭小,万一战事不利也无法战略机动。让这样一个重机械化集团军在台湾作战,第一军根本无法发挥最大战斗力。”
熊伏狰淡淡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打算调第一军全部上岛。”
“不全部……上岛?”
熊伏狰抓起桌上电话,“问总参谋室将草拟好的43号调令拿过来,向洪提督看茶。”不多时副官就拿了调令和一个茶杯进来。“出去吧。”熊伏狰接打开调令扫了两眼就递了过去,“看看。”
洪炎接过匆匆扫了两眼就看得很明白了,看得瞳孔阵阵收缩,但声音还是很平静,“王爷,抽调第一军三个师的三个轻装步兵旅上岛,责成三位师长亲自指挥,其余大部均驻守福建防线。王爷,万一开战,这拆了建制,也无军事主官压阵的第一军势必指挥不灵,这可向来是兵家大忌啊。”
“谁说要开战了,这不是还在谈判么,而且日方的嚣张气焰已经渐渐压低,不足为虑。就算开战,台湾海峡不过一百来海里,几位军事主官回到大陆也不谓不快。”
“王爷,既然王爷有信心不会开战,那为何还要抽调第一军的三个旅去台湾?”
“现今皇上对日方态度强硬,我等做臣下的自然得紧跟皇上意愿,摆出个必歼来犯之敌的气势。第一军乃我大地皇朝陆军第一雄兵,调部分部队上岛,大部驻防福建沿海,这不正是向日方表明:我朝将王牌作战部队放在一线,如敢来犯,我朝不惜死战的决心么。”
这话说得是言之凿凿、有理有据,根本无法找到破绽,而且已经是把崇明帝这顶大帽子扣将下来,再有异议就有逆臣之嫌了。是以洪炎也不敢多说,但也知道熊伏狰想的什么心思:先皇刚去,朝局动荡不安,本来忠于皇室的众臣纷纷倒向熊伏狰,恭党势力大增。在恭党的钳制下,新皇理政还不是事事都能得心应手,令出必行,要真说现在大地皇朝权力最大的人,恐怕还算不得是崇明帝,而是恭亲王。可真要说熊伏狰想谋朝篡位,那一个多月前先皇大行时那才是最好机会,可熊伏狰并没这样做,而是积极推动熊无涯登极。现在外敌当前,新皇也已理政再去篡夺皇位,那才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熊伏狰又岂是这样无智之人。可当现在大敌当前之时,为什么还要拆第一军的建制?难道是因为雷碎山只记先皇知遇之恩,对皇室是忠心耿耿,才要想办法除去,想亲自控制第一军?“王爷说得甚是,下官理服,可有件事还望王爷恩准。”
“洪提督但说无妨。”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