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机关里批斗会明显少了,院子里就平静了许多。到了暑假,孩子们又常聚在一起玩耍,玩过的一些事情,如做土炸弹,自制铳枪,烧子弹等,现在看来都相当危险。
一天,几个孩子在一个土坑边,靠在坑壁一动不动在等待着什么,我见了好生奇怪,就走过去想看个明白。我走近了一看,只见在土坑的立面有一个小洞,这几个孩子都隔得远远地兴奋地望着小洞这边。我径直走到了小洞跟前,见里面有个装药丸的大广口玻璃瓶,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一看的。这时一个大点的孩子急了,大叫起来:快走开,会爆炸的!我不知底细还没有反应过来,站在那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见状顺势一把抓住我的手,猛地将我拖离了洞口。我刚一离开,只听见“砰”的一声,里面的瓶子爆炸了,几块碎玻璃从洞里飞了出来。听到爆炸声,几个孩子都跳了起来,高兴地叫着,爆炸了,爆炸了。那男孩则长嘘了一口气,好险呀!原来这是他们在试验自制的土炸弹。土炸弹制作起来也很简单:把几块生石灰装入瓶子,然后倒满水再将瓶子盖紧,生石灰遇水后会发热,这瓶子里的水就随之膨胀,最后把瓶子炸开。简单是简单,但是时间不好把握,玩起来特别危险。
至于自制铳枪就稍稍复杂一点,找一节小钢管和一个子弹壳,锯掉弹壳的前部撬掉铜底火,然后套进钢管,把钢管固定在枪托上,安上撞击装置,枪就做好了。那时市面上有一种发令火药纸销售,几分钱一张。买来发令纸,我们把火药抠下来塞进铳枪枪管,加上细砂用小块废纸团封死。然后,在底火孔里放一粒发令火药,扳动撞击装置撞燃发令火药,“砰”地一声枪就打响了。玩铳枪更是危险,首先在装火药时,我们用竹筷塞火药,如果用力过猛或者塞得太紧就很容易爆炸,再就是火药量过大也可能把钢管炸开,假若对人射击那后果更是不堪设想。可是,那时我们根本就不明白这些,加上社会上尚武好斗风气流行,我们机关里的男孩几乎是人手一支。拿着自制的铳枪,我们经常聚在一起比试谁的做得好,威力大,射程远。有一次,在一个废旧仓库里,我们发现了好几箱细铁籽,这铁籽只有米粒大小,圆圆的有点像中成药的药丸,听说那是大炼钢铁时留下的。这些铁籽因为没有一点用处,用小木箱盛着放在这废旧仓库里好多年了,一直没人管。我们找到后便用来做火铳枪的子弹,装在铳枪里还真是威力巨大,用它对老樟树射击,这铁籽会把厚厚的树皮打得粉碎,全都嵌进树里面。大家都觉得这样太危险,万一打中人,会出人命的。玩了几次,也都不敢这样玩了。可能是无意中发现,用它来做弹弓子弹也很好玩。把一颗铁籽夹在弹弓的包皮里,用力把弹弓拉开,然后弹射出去,这铁籽也会嵌进树皮,特别是用来打窗户铁籽能穿透玻璃,玻璃却不会碎,只留下一个圆圆的小洞。于是不出几天,机关里办公楼的玻璃窗上布满了一些圆圆的小洞,弄得大人们百思不得其解,这小洞到底是怎么来的。其实,这些小圆洞就是我们用弹弓打的,当然没亲眼看见的话谁又会想得到呢。
这个暑假,一夜之间所有的电影和文学书籍都成了毒草,电影院禁放故事片,图书馆不再对外开放。各家也得清理自家的书籍,要把“毒草”清除。那天,父亲把家里所有文学书籍和各种文学期刊清了出来,足足堆了一板车,让二哥和我送到废品收购站去卖掉。看着这满满一车书要当作废品卖掉,我心里多少有些觉得可惜。趁父亲不注意,我偷偷地拿起一本小书塞进自己的口袋里。回家一看,才知道是本杨朔的散文集《茶花赋》。卖掉书,我家就只剩下了那套《十万个为什么》和一本《算得快》,加上我偷偷留下的这本散文集,家里也实在是没书可读了。
男孩不能成天闲着,书没了,总得找点事来做,不然这个夏天会太长。我一直不太合群,一个人独自在家玩的时候多。于是,家里的闹钟就成了我的拆卸对象。首先拆的还是那架早已被大哥拆坏了的“固特宁”牌闹钟,所谓“固特宁”是英文goodmorning的音译,这钟是上海一家厂子解放前生产的,表盘上的牌子就是这两行字,中文在上英文在下,很醒目。这钟退役后,成了我“百宝箱”中的宝贝,一直到我中学毕业才被扔掉。开始这钟还能走,只是时间不太准,经我一拆就完全停摆了。我曾想用这钟的传动部分做动力,来修复我们的玩具军舰,试了两次都没成功,这技术要求太高,我无法实现。但这钟的齿轮,最后还是被我拆得七零八落,移作他用了。拆过这架旧闹钟,长了些经验,接着就拆家里的新闹钟,因拆的次数多了,新闹钟我总算能够复原。后来,居然还敢当着父亲的面来拆,冠冕堂皇地说是给闹钟洗油。家里只有妈妈有块瑞士进口表,那可是她的宝贝,听说是在五十年代花了200多元买的。妈妈对这表爱不释手,戴在手腕上总不取下来。我一直想把那块表拆开来看看,为什么这外国表就那么值钱。可是从没找到机会下手,这事至今还让我觉得遗憾。
我一个同学对电动机感兴趣,他已经制作了一架小的。这时,他满怀希望要做台大一点的,我们一拍即合,决定各做一台,并要比一比谁做得快而好。于是,我们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包装箱上的钢带、铁丝、磁铁、漆包线、薄铜皮等,开始了这个“浩大”工程。我求胜心切,还没弄清制作步骤就动手开工了。结果,先是在绕线圈时总是出错,接着又在连接电刷时有问题。后来,我同学的那台已经欢畅地转动起来,我的还是组装不成。这时,只好求助于同学,在他的指导下,反复了好几次,我的第一台电动机才成功地转动起来。
这同学还教我学会了做“永久”磁铁,但差点让我出大事。我从同学那学到制作方法后,自己就马上回家做实验。这方法还真简单,找一颗钢锣钉用漆包线绕它若干圈,两端通过一个开关接上220伏的交流电,合上开关让线圈短路,熔断总开关上的保险丝,这锣钉就被线圈通电时产生的磁场磁化了。那天,我弄来了几颗锣钉,一个个用漆包线绕好,还不知从哪找来一个闸刀开关。我在开关上接了节保险丝,然后把这开关用电线连到灯头上。把锣钉连接好后就把闸刀开关合上去,随着“啪”地一声,开关上的保险丝立即熔断,这磁铁就做成了。这样做了二三颗都很顺利,谁知接着再做时电线从灯头上掉了下来。我搭了两个椅子爬上去想把电线接上,可能是闸刀开关合上了,电线上还连着颗锣钉。我刚把电线搭上,“啪”地一声,火花一闪,我被吓得在椅子上摇摇晃晃,不知怎么手抓到了灯头里,这手被电流打得猛地一甩,我整个人就从椅子上重重地摔了下来,跌到了床底下半天不省人事。清醒过来后,自己看了看时间,家里人快回了,只得赶快爬起来,把这些东西都收拾好,以防大人发现我一个人在家玩电。大人们回来后,尽管手臂屁股都有点疼,我还装得若无其事,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