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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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湘潭回到岳阳,武斗人员已经撤出了机关,取而代之的是解放军的“支左”部队。这是从军分区派来的,大约有一个排。不久,县里成立了革命委员会,机关又恢复了正常秩序。

  革命委员会成立,姐姐班上姓唐的红卫兵司令当上了县革命委员会常委。后来他来我们家玩,他的一些同学还跟他开玩笑,说他做大官了,他的名册摆在了周总理的办公桌上。我在旁边一听,马上插嘴问道,真的?姐姐和他的同学都哈哈大笑起来,弄得我莫明其妙,还不知他们到底笑什么。后来,还是这位姓唐的同学对我说,我的名册还摆不上,等你真的当了军长,你的名册就会到周总理的桌子上的。努力吧,以后一定要当军长,啊?说得我们全都笑了。

  学校总算又开学了,我们重新回到学校上课。这是因为毛主席有句最新指示,要全国的学校“复课闹革命”。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毛主席一有最新指示发表,街上就要游行欢庆。学校为了组织好游行,就教学生学扭秧歌。我们只在电影《烈火中永生》里见过扭秧歌,但从没扭过。现在人人都要扭,还有人教,刚开始,大家觉得扭秧歌蛮有意思,也学得相当认真,特别是那些喜欢文艺的同学更是高兴,学得也更起劲。他们本来有这方面的天赋,动作协调性好,很快就学会了。他们学会后再来教其他同学,这样,我们一到校都要在一起扭秧歌。虽然不是每人都扭得很好,连续几天扭下来大家总算学会了。头一回上街,大家还很兴奋,也很卖力,整个游行过程中,我们都载歌载舞,回到家走路都像在跳舞。可是,那一年,毛主席的最新指示似乎特别的多,上街游行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有时也不一定是最新指示发表,而是县里只要有什么事,就叫学生上街游行。到这时,我们一听说要上街游行,就害怕扭秧歌,硬要扭,大家都非常马虎。老师可能也有同感,这扭秧歌就没有再坚持下去。

  这一年,毛主席发表了“五七”指示:“学制要缩短,教育要革命,学生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学工,学农,全国学解放军。”学校迅速行动起来,组织学生参观工厂,参观农场。这些活动中,有一个让我们兴奋了很久,期盼了很久。那天,老师说要组织我们去参观飞机场,一听到这个消息,全班同学都欢呼雀跃,异常兴奋。下了课都围着老师问个不停,这飞机场在哪里,我们什么时候去,参观什么飞机等等。老师也答不了这么多,只说还要过几天定好船后才知道。于是,同学们每天聚在一起议论这事。岳阳从没听说过哪里有飞机场,大家就猜想是不是要去武汉,不然怎么会要坐船,有同学说武汉要坐火车,不要坐船。于是又猜是不是去长沙呢,我说长沙更是要坐火车,到湘潭才要坐船,不过那又太远了,湘潭也没有飞机场。这样猜来猜去谁都没有主意,于是又议论起机场应该有多大,飞机有多大。这时大家都把心目中的飞机和飞机场说了出来,说到兴奋时,大家还争论起来,有人说飞机场有我们学校里的田径场这么大,有人马上反驳,田径场太小了,起码有一百个田径场大。当时,在孩子们心目中一百是非常多的概念,最大的往往用一百来形容。有一百个田径场大的话,这机场就够大的了。那些天,孩子们简直是无心上课,天天都在期盼着去飞机场。

  经过长久的期待,这一天终于来了。那天清晨,天下着蒙蒙细雨,我们全年级同学登上了几艘大机帆船。这些机帆船载着我们向着君山方向开去,在洞庭湖里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在一片沙洲上靠岸。没有码头,船工从船上架了一块跳板到岸边,让我们从跳板上下去。跳板有些湿滑,大家手拉着手,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从船上下来。下船后,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地,天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风却刮得比较大,风裹着这细雨漫天呼啸,湖洲上雨雾腾腾,白茫茫一片。地上青草特别茂盛,草上沾满了水珠,我们顶风冒雨走在没膝深的草丛里,鞋和裤脚很快湿透了,湖风吹过来真还觉得有些冷。这草地本来就没有路,我们走起来特别艰难,但因为想到马上能到机场看飞机,大家还是兴高采烈,一路唱歌一路欢笑。在湖洲的草地上走了一两个小时,我们终于到了机场,结果却让我大失所望。所谓机场就在这草地中,跑道只是条没有长草的黑泥地上的轮辙印迹,就像农村里常见的简易公路,没有水泥跑道也没有宽阔的停机坪,并不如我们从电影里看到的机场那样。那飞机则更让我沮丧,根本就不是我们在电影里看到的那种银光闪闪,威武漂亮的飞机,而是两架破旧的双翼小飞机,灰不溜秋的。不但一点也不好看,简直是丑陋之极。我们围在飞机边,老师请来位身穿皮飞行夹克服的解放军战士,让他介绍飞机。飞行员说,这是两架农用飞机,主要用来喷洒农药,还介绍了一下飞机的型号、性能什么的,因与我想象中的飞机相差太远,我一句也没听进去,到现在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型号的飞机。但当时心里就萌生了这样的想法,以后宁愿开汽车也不开这种飞机。飞行员说得很简短可能还不到十分钟,就带着我们绕飞机转了一圈,让我们仔细观看了停在跑道边的飞机。我们在所谓飞机场呆了不到半小时参观就结束了。之后,我们又原路返回。这一路在湖洲上依然顶风冒雨,我们再也没有了来时的兴高采烈,只觉得回家的路又远又冷。走到停船的岸边个个都累得筋疲力尽。上船后闷在机帆船舱里大家冻得瑟瑟发抖,更是垂头丧气。回到家,天已全黑。二哥问我,飞机场怎么样?我没心思答理他,只说了句“一点也不好看”,就再也提不起兴趣,早早的就睡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