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二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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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我会作梦作到睡眠不足啊……)

  昨天夜里,云冲波睡得非常差,感觉上,似乎就一直没能“睡熟”,始终在“半梦半醒”之间。

  梦境是前所未有的混乱,云冲波捧着脑袋想了很久,才大致理清自己的思路,确认了自己似乎同时作了三个梦。

  一个梦中,久违的萧闻霜出现,更以从未有过的大胆,向云冲波倾吐了她的思念。这当然是个好梦,却与另外两个梦穿插一处,更还没有倾吐完就戛然而止,令云冲波颇有“意犹未尽”之感。

  美中不足的,是云冲波回忆起来,萧闻霜对他所用的称谓,从头到尾,始终都是“不死者”,这当然也没什么错,但在云冲波,却实在很不舒服。

  一个梦中,浑天、东山、长庚与蹈海聚集一处,啮指滴血,行“扶乩”之法,对这个梦的回忆极为模糊,云冲波只隐约觉得,这事情是由长庚主导,表面上的理由,是要验证他研究时光法术的一些心得,并查探小天国的“未来”,但实质上,却似乎是要为了调和东山蹈海因前次事情而生的嫌隙。

  合四人之力,似乎,是请到了相当了不起的神示,但努力回忆,云冲波总想不起那是什么,不过,那倒的确将包括长庚自己在内的诸王尽都打动,也使蹈海放下身段,向东山请罪,并得到了其的认可。

  一个梦中,云冲波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只觉得周围似乎尽是血火、尽是吼号,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和谁说话,只记得些两人问答的残言片语。

  “我一直想问这个问题啊,你们……如果胜利了,将会怎样作呢?”

  “太平道存在的意义,不仅是为了和‘帝姓’战斗吧?之所以永远有人愿意追随你们,是因为你们描述了未来将会出现的‘地上天堂’吧?”

  “但,我却一直都很想问一句,那个‘地上天堂’,到底,该如何建立?又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

  ……

  “我们已经在建立了。圣库制度,只是第一步而已。”

  “地上天堂,会是一个‘无私’的世界。”

  ……

  三个梦的相互穿插,使每个也混乱不清,云冲波可以整理出来的,不过这些而已,这使他非常恼火,但也没有办法。

  从以往的经验来看,从没有那一段梦境曾经两次出现,所以,云冲波并不指望可以再把那些自己亟欲知道的信息再浏览一遍,唯一的指望,是某次入梦的时候,可以好狗运的碰上前世蹈海正在回忆这段往事。

  (唉……怎么搞得,梦到这样乱啊……头都炸开了快。)

  三段梦境,三段生命,非独主角的身份不一,在时空上更是极为混乱,云冲波觉得,这种梦如果多来几次,自己有很大机会精分。

  (而且,昨天都没有去,今天如果再不去的话……)

  踌躇再三,云冲波始终下不了决心前去,更安慰自己说,目前梦境经已松动,自己已能知道更多当年旧事,既如此,就不是非通过荀欢不可。

  似乎说得圆,却明白那只是在骗自己,云冲波因之而极端苦恼,盖他如此痛恨于自己的软弱,却又就是没法战胜自己的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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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

  没精打彩的,云冲波踅出来吃早饭--小音却还未起,过一时方出来,脸色煞白煞白的,精神差极。

  云冲波问起时,小音只说是夜里想心事,没睡好,此外无话,云冲波也不知如何问下去--空自担心。却听旁边传来强压住的几声讥笑,那自然是花胜荣花大爷和钉宫萌钉老板了,左右这两人嘴里也吐不出象牙来,云冲波早已懒得理会。却没注意:小音皱着眉,扫了几眼,笑声一时便住了。

  “啊,对了,贤侄啊,这是你要的书呢。”

  一拍头,花胜荣从书架上翻出几本旧书来,摊在云冲波面前。

  “《诸子集说》、《十三经集注》、《辟佛论》……总之你先翻翻吧。”

  希望增长自己的见识,尤其是对于“小天国”事业或者说“太平”的理解,云冲波努力寻求各方面的知识,除了向荀欢求教以外,他也要求花胜荣为他找一些能够反映历代大儒乃至诸子百家理论构成的书。

  “这本集说呢,的确浅了点,只是蒙学的水准,不过难得在全啊,儒法道墨、阴阳名辩……无所不用,以贤侄你的水平,看这本书刚刚好。”

  听着非常刺耳,而翻开书后,云冲波更大感恼火,什么“蒙学的水准”?根本就是蒙学读物,四字一句,皆是韵文,显然不是给“学问人看的东西”。

  但,悲哀的是,云冲波却不得不承认,就算是这样的韵文,却也有太多自己看不懂的典故和用语,没奈何之下,他想到要带着书去向荀欢请教,却又实在不想见他。

  “呃,相公,如果……”

  “我说了不要喊我相公!”

  反应极大的一挥手,并全不意外的听到了小音的嘤嘤低泣和花胜荣与钉宫萌的偷笑,云冲波却也无可奈何。

  “我说贤侄,始乱终弃是最要不得的啊……”

  “是啊是啊,你这种人啊,要穿越到某个黑子手里,就该上虎头……呃,也许只是狗头铡?”

  “胡说,谁弃了……而且,最重要的,我也从来没‘乱’过好不好!”

  咬牙切齿的证明自己没清白清白,却只换来更多的嘲笑,特别是听到说“从来没‘乱’过还好意说,你这种仆街主角还是赶快仆街算了……”的时候,终于忍不下去,把两个人打到飞出。

  “总之,小音,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不过,那个,那个称谓,咱们也说好了不能用的……”

  早在昨天,“相公”两字就已给云冲波极大刺激,坚决的予以拒绝,但这却被小音自行引申解释,并得出了“小音早该明白,现在已不是司马家的小姐了,根本不配攀附……”的结论,更使云冲波头疼十倍,最后,也只好含含糊糊的达成了一样喊他“公子”的共识。

  “嗯,是小音不好,一下子又忘了……”

  “好啦好啦,那事情就别提了!”

  就象心里有鬼的人一样,云冲波很快的把话题带回到书上。

  刚才,小音很小心的表示说,自己略通一点诗书,也许可以帮云冲波解读一点东西。

  “嗯,因为干娘曾经想让小音嫁进苏家,所以专门……”

  说到这里便说不下去,害得云冲波又是好一番劝解,一时间,倒忘了曾经短暂泛起过的疑团。

  (这个,去年在金州的时候,小音当时认不认字来着?)

  “这个,是五行家的解释,他们说天地万物,都是生于金木水火土的组合变化,只要掌握了这里面的规律,就可以长治久安,天下太平……哦,你说那一句,那应该抄错进来的,那是法家前人的意思,是说只要作到‘制度管人,流程管事’,官员想坏也坏不了,就可以长治久安、天下太平……”

  “啊,为什么每个人都说自己的办法能够作到天下太平?”

  “这个……因为,所有人想听到的,都是怎么才能够天下太平啊。”

  告诉云冲波,“诸子百家”是一群人的合称,他们中几乎没有强大的武者和术士,却都是著名的智者与学士,先后大活跃于帝轩辕之前的“战国时代”,彼此激发,交相辉映。

  “那个时候,每天都在打仗,不是你打我,就是我打你,打来打去,似乎永远都不会结束……所以,大家就特别盼望有一天能够把这日子彻底结束。”

  所以,就出现了“诸子百家”,各持已说,相互攻讦,皆相信自己才掌握着通向未来的钥匙。

  “那时候,还没有太平道呢,佛门也还没有出现。”

  “呃,这个啊,我知道。”

  起初的目的,是希望对对儒门的理论了解更多一些,而自从感受到自己的怯懦之后,云冲波更隐隐产生一个念头,那就是,在这样的研习中,找到一个能够让自己确信的,让自己接受的,并有信心去转达给他人的定义,一个关于“什么是太平”和“怎样达到太平”的定义。现在还不想让任何人了解这件事,他只在实在读不懂时才会询问小音,并很小心的隐藏住自己的想法。所以,他读得很慢,转眼已到了该吃中午饭的时候,却还只翻了十几页书。

  “唉,这些人,真可怜啊……”

  看看将近饭时,云冲波合上书本,一边伸着酸极的腰,一面发出叹息,这倒令小音一怔。

  “可怜?”

  “是啊……你不觉得?”

  很疑惑的看着小音,云冲波表示说,自己觉得,这些什么子什么子,实在很可怜。

  “你想想,他们当年构造自己的理论,又跑出去宣传,都花了一辈子,一辈子啊!”

  皆相信自己的理论的确能够拯救这个世界,能够将天下万民导向永久的太平盛世,从这个角度来说,诸子百家都可以算是同志,但,站在数千年后的今天来看,他们每个人的理论也被证明不足以带来太平,不足以独立的维持世界的运转。

  “你看看他们现在待在什么地方,一本合集里面的一章、一页,甚至只是几行,几行啊!”

  因为想要找到自己的“太平理论”,云冲波突然觉得自己非常能够理解、和同情他们,理解他们的努力与奋斗,并同情他们那些终究是没有意义的“努力与奋斗”。

  “你说,他们当年曾经那么努力的相互争斗,相互辩论,特别是那些完全不同的理论……他们都相信,自己的是正确的,而如果用了对方的理论来治世,大家就会一团糟。”

  但事实证明,“摩顶放?”的反面,并不必然就是“一毛不拔”,或者说,完全对立的两种理论,到最后,最大可能是被一齐放弃。

  “反正……真可怜啊!”

  “这个,小音倒还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不是客气,而是真得没有从这个角度去想过问题,一时间,小音忽感惊疑:

  (和上次在金州一样,以为尽在掌握的时候,却突然毫无兆头的冒出来一个新想法……但,上次是玉清那老狐狸启发了他,这次是谁?)

  (难道,是因为子贡的刺激……还是,和那个力量有关?)

  夜间,小音曾再度尝试操作云冲波的梦境,并同样的被那强大力量反扑,但对之已有预判,她不仅成功保护下自己,更捕捉到一些规律性的东西。

  (保护他脑部的力量,来自他本身,他自己却完全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分心思索的同时,小音仍对云冲波保持关注,见他似乎突然又想起来什么,跑到一边翻了几部书,动作很快。

  (那是……历代诗选的类书,还有《十一家诗话选》,他想找什么,要查一首诗?)

  翻了一会,似乎并无所获的,云冲波悻悻的走过来,边拍着头,边向小音询问一首诗。

  “好象有什么父母,什么愁,还有什么什么秋流的……总之似乎就是这样。”

  急急动脑,小音实在想不出云冲波到底在说什么,却见他忽然一拍脑袋,大为欣喜。

  “啊,我想起来了,对了,是,是父母忠贞为国酬,何……”

  动作忽止,云冲波呆呆站住,口中喃喃,声音愈来愈低,饶是小音运足耳力,也只能听到一些“躯倦,已秋”的残言碎语,全然不得要领。只见云冲波脸色时红时白,居然似乎用脑用得很是辛苦。

  (那么,是这样,是这个意思吗,他们,都是因为这才……)

  “对!”

  猛一下拍在桌上,小音吓了一跳,却见云冲波早又蹦将起来,飞奔出门。

  “等等,公子,你……”

  “啊!对了,你们等一下先吃,别等我了,我……我上山去一趟!”

  (上山?)

  坐回原地,小音低头慢慢收拾,心下却是狐疑不已。

  (他去那里……而且,那首诗,又是什么意思?!)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