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一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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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兆头,真是不好。)

  没精打彩的坐在屋里,云冲波心情很不好。

  似乎是在为荀欢的叙述作出注解,夜间,云冲波再度入梦,看到了蹈海引军南退之后的事情。

  比诸前次北伐的“大败走”,今天基本可算是全军可退,建制保持完整,更造成极多杀伤。但,这却都不能令蹈海满意,愤怒的他,闯入东王府,要求东王的心腹,位列东殿尚书,负责为蹈海此次进军转动给养的“助天侯刘”说清楚。

  很不服气,认为蹈海的进军根本已超出了当前小天国的后勤能力,但抗争的结果,就是被蹈海一记手刀斩至重伤,连上来劝解,同样列东殿尚书的“翊天侯吉”,也被掴得满面开花,远远跌出。

  心腹手下被殴,东山自然难以服气,而当蹈海又直截了得的提出要求,要从“教务”的领域中提调资源入军,以备再战时,他便直接作出拒绝。

  不死者间,从来也不是没有争执,私下的讨论,往往会至极为激烈,在云冲波,这也不算第一次,但,他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东山……神灵附体!

  争执当中,东山突然开始急促喘息,伛偻如虾,再度直起身时,就已完全变了一个人,威严,深沉,竟比浑天更加的莫可正视。

  以不可抗拒的声音,“天神”借东山之口颁下神谕,倒也公正:虽指责蹈海的固执与莽撞,主要却还是严厉批评了东山及所部诸侯,指他们的确该为今次的功败垂成而负责。

  天神离去之后,蹈海也已没法再闹下去,待东山醒来后,他躬身告罪,默默离去,更在次日离开东王居所,回到军中。

  若只这样,倒也罢了,令云冲波不舒服的,还在后面,蹈海离开之前,听到消息的长庚匆匆赶来,责问他为何这样冲动。

  一直对长庚高度尊重,蹈海低头接受其批评,但同时,却又强硬表明,他愿反省自己的态度,却不会后悔自己的行动。更宣言说,太平之刀存在的意义,就是斩开面前的一切敌人,若那敌人是出现在自己的内部,他也绝对不会手软!

  震惊的长庚询问那原因,却得到匪夷所思的答案,蹈海告诉他,说这句话,正是长庚!

  “是你,是你曾以无比坚决的口气告诉天王,若有人挡在太平的路上,就算那是不死者,你也一定会将其排除!”

  “可,北王……”

  因蹈海的说话而失掉镇定,长庚没能作出更多说辞。之后,两人简单交换了其它若干情报后,各奔东西。

  (但是,他根本就没搞懂啊……)

  但这也难管,因为,除了与蹈海心意相通的云冲波外,要求其它人从行为上读懂北王这样冲动的理由,都实在太强人所难。

  (他是在害怕,害怕……他明明是因为害怕,才这样冲动的啊!)

  不知是因为对公孙三省所知渐多,还是因为本就和蹈海是同一个人,云冲波发现,随着自己对公孙三省事迹的渐渐了解,蹈海一直苦心封闭的心意,自己竟也能渐渐感知,尤其,是在今次叩问帝京未果的情况下,他更加没法守住自己的心防。

  (他根本就没看开啊……他明明是很害怕公孙三省的那些说话的……)

  以对小天国事业的执着,蹈海令自己忘掉公孙三省的道理,专心于征战四方,但在内心深处,他却忘不掉自己的“遗忘”,他逼着自己不再“害怕”,可结果,只是让他开始害怕“害怕”本身。

  (他的确是完全忘掉公孙三省为什么预言小天国一定会失败了,但他却忘不掉这个预言本身……所以,他才这样急燥的。)

  为了破除自己的恐惧,蹈海把所有的力量都投注在战场之上,在他,要完全摆脱这个噩梦,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尽快的推动小天国取得胜利,用事实,来证明公孙三省的错误。而没法将这个理由说与人知,他更日渐一日的暴躁和无礼起来。

  (可是,最后,他们还是失败了……)

  感到同情,更感到悲痛,一种如重渊一样绝望的悲痛,而这更令云冲波几乎失去掉再见荀欢的勇气。

  (公孙三省……他到底说了什么啊!)

  对自己并没有多高评价,云冲波绝不认为自己会比前世蹈海更加的执着或聪明,这的确很没用,但也并没有让他特别的不舒服。

  (如果我也听了,如果我动摇了,如果我也不再相信太平道了……闻霜,她会很伤心的。)

  一想到萧闻霜,云冲波就觉得头更加的痛,因为,这也使他想到另外一个人,一个,从名份上说起来,和自己该是“最亲近”的人。

  一个,现在正在外面忙忙碌碌,又擦桌子又洗衣服的人。

  ……小音!

  因为潜意识中想要回避有关公孙三省的事情,云冲波爽约未往三江堰,闷闷在街头散步的他,却遇上意料之外的人:一身贫女打扮,愁苦异常的小音!

  不过闭上眼,云冲波也能想起来,当第一眼看见自己时,小音脸上是怎样由惊讶和不敢置信,到欣喜和不能自制,那种由绝望中看到希望时所焕发的光彩,就算现在,仍然让云冲波觉得眼睛有点刺痛。

  (都是我害了她啊……)

  据说,云冲波离去之后,司马家深感不满,并意图将小音的身份再作利用,而当小音将之坚决拒绝时,不幸,便终于降临。

  “只是一个干丫头而已,真以为自己是小姐了吗?”

  说着这样绝情的话,司马家把小音扫地出门,不再承认她的身份,也剥夺掉她所拥有的一切。

  “我试着求助,不向司马家,而是向其它的一些人,一些,我以为是朋友,我以为会关心我的人。”

  告诉云冲波,自己的尝试全以失败而告终:所谓的朋友,所谓的姐妹,没有一个肯伸出援手,一夜间,所有的门似乎都关上了。

  “到这时,小音才明白,所有那些都是假的……他们从来没尊重过我,他们从来没喜欢过我,他们所尊重,所喜欢的,是‘司马家的小姐’,而不是‘小音’……可笑,可笑我却一直都不明白……”

  握着手,看着泣不成声的小音,云冲波除了不停帮她擦泪外,什么也作不到。

  最后,云冲波把小音带回啸花轩.这当然使花胜荣和钉宫大声抱怨:不仅增加食客,云冲波还严厉禁止他们在小音面前“作不该作的生意”,换言之,这书店只好上板打烊。

  虽然用暴力压制了花胜荣和钉宫的反对意见,却也使云冲波深感别扭,再加上小音的哭诉,荀欢的介绍,夜来的梦境……种种事情都是那么烦心,到最后,云冲波干脆谁也不理,一个人躲回屋里,闷着头,希望能想出一个道理。

  (司马家的小姐,小音,不死者,云冲波……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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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你要快一点赶回去了。”

  扯碎手上的信纸,天机紫薇沉思一会,告诉太史霸,黄麾绍已于三日前离开锦帆贼本部。

  “很急的事情啊,竟然等不到你销假回去,宁可让锦帆贼暂时无首也要把他调走……孙太保,也很关心二少啊?”

  “锦帆贼的事情你也能比我更早知道?六洞妖王,真得是无所不在吗?”

  “唔,也许有一天,你会知道这个答案的。”

  所谓“六洞妖王”,其实并非六人。而是众多潜伏人员的合称。这个由天机紫薇一手建立起来的情报网络,除了孙无法和天机紫薇外,就没有第三个人清楚其情况。所以,一听到这答案,太史霸就皱着眉抬起头来,正对上天机紫薇的目光。

  “总之……不要让我失望啊。”

  愣怔一时,太史霸苦笑一声,又低下头去运功,一边道:“酒剑仙的情报换了什么,方便让我知道吗?”

  货卖两家,在向子贡出售关于“萧闻霜”的情报时,天机紫薇也将关于“酒剑仙”的情报提供给太平道一方,更提供了将其破坏力限制的方案:亦即是安排人手冒充儒门弟子,告知其九天的去向。

  “若感到自己是在被人计算,便会向怒意移向儒门,在这样的前提下,酒剑仙便会将目标锁定在九天一人身上,不会再多作纠缠……但,太平道难道就甘心放弃九天这样的大将?”

  “……那个,就是其它的情报了。”

  止住话题,天机紫薇仅表示说,就酒剑仙的情报,自己并没有要求任何回报,甚至,包括同时提供的其它若干情报,也是一样。

  “因为,太平道坚持战斗下去,就是最好的回报,对吧?”

  “总之啊……”

  并不正面回答,天机紫薇只是背着手,发出长长的叹息。

  “太平道的理想,堪称伟大,但,这伟大,却也就是他们的败因,甚至是死因……伟大的梦想,只有伟大的人民才可承载,对‘今之天下’来说,太过辛苦,太过辛苦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