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接到你的电话，他从教育局了解到，韦尚军那个洞场乡，已经整整五年没人考上大学了，县城的初中、高中还歧视洞场乡的学生，挖空心思拒绝接收。他十分反感，强令教育局长，每年县城的初、高中要接收一定比例的洞场乡学生，韦尚军的儿子大概是矮子里的高子，也上了县城中学，所以，他不算是给韦尚军开后门。唉，唐老师，你说，陈区长无缘无故找我闲扯这些事，到底什么意思呀？”关勇说完，给唐少阳递去一支烟。唐少阳没有接烟，站起身反问道：“你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顺手把茶几上烟蒂满盈的烟缸倒进垃圾桶，关勇是看见这些烟蒂给他递烟的。“嘿嘿！”关勇自己点燃烟嬉笑，“唐老师，我琢磨着陈区长新官上任，想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放身边，市里的不熟，只好从当县调，估计韦尚军这家伙要走好运了，你说是不是？”唐少阳一边整理沙发上乱蓬蓬的报纸，一边打量他，奇怪地问：“他昨天专门找你，只跟你聊韦尚军？”“是啊，”关勇也动手帮忙，将茶几上的几个脏碗碟堆成一摞，“他问起韦尚军，我说我们是哥们，他又问怎么会成为哥们，扯来扯去，扯到韦尚军的儿子，后来秘书找他去开会了，他约我今天下午接着聊，这不是明摆着想要韦尚军进城吗？”唐少阳说：“韦尚军进城干吗？背炸药包动员拆迁呀？”端起那摞脏碗碟走进厨房。“哈哈……”
关勇咧嘴大笑，跟到厨房门边，往里看了一眼，叫道：“哇，难怪不想让我进门，原来家里快成垃圾站了，单身汉就是这样子喽，要不要我帮忙收拾一下。”“啊，不用，一会我叫钟点工。”唐少阳脸色泛红。厨房里，洗碗池的脏碗碟堆成了小山，橱柜上还摆了好几个，地下到处是食品包装袋和烂菜皮，几乎不能下脚。整个厨房弥散霉臭味、馊臭味。这不是他的杰作，他昨晚才从当县回来。不想让关勇进门，也不是这个原因。回到客厅坐下，关勇继续刚才的话题。
“喂，唐老师，听你的口气，陈区长好像不是想要韦尚军，那他想要谁？”唐少阳用脚将沙发边的空酒瓶拢在一起，又一次打量他道：“他想要一个信得过的公安分局局长，又专门找你谈话，你说他想要谁？”“啊！”关勇惊叫弹起，“不会吧，这、这怎么可能？”
唐少阳正色道：“不出意外，过几天，轮到组织部门找你谈话了。”
关勇见他认真，毫不掩饰心中的狂喜，激动地走来走去，大笑出声：“哈哈，他妈的，老子也当要局长了！关局长，哈哈……也蛮顺口的。”“别高兴太早，”唐少阳后悔告诉他，“如果顺利，你顶多是副局长，而且，还有许多不确定因素。”关勇这才收敛，坐下又递来一支烟说：“嘿嘿，唐老师，我有点像范进中举了，啊啊，是高兴得太早了，陈区长一人怎么可能做主，还有书记、还有市里和我们市局，我知道的，没那么简单。”唐少阳接过烟说：“也很简单，下午你和他见面，只要不告诉他你跟我谈过此事，那么，你这个局长当定了。”“这话怎么讲？”关勇奇怪地为他点烟，“不是你带我认识他，我当个屁局长呀，再说，他肯定想到我会找你讲这个事……”“喂，预算软约束的英文，写给我看。”
卧室门开了，沈小可身穿睡袍，光脚端手提电脑闯出来，显然刚从床上落下。见有外人，大嗓门说了声：“你好！”把电脑放在唐少阳面前。看情形，是让唐少阳在电脑上打完字，马上返回卧室。“给你介绍一下。”唐少阳没有打字，摘掉她耳朵里的耳塞，“这是市公安局的关队长，关勇。”沈小可只好说：“你好，关队长，我是沈小可，《省际日报》的。”跟关勇握完手，不耐烦地夺过唐少阳手中的烟，“快点，我一会要去采访贺维。”“贺维在这里？”唐少阳无奈地在电脑上打字。
“他在省城。”沈小可抽烟看他打字，“我准备好采访提纲，马上去赶火车，哦，对了，听说A市的春节招待会上，你跟贺维正面交锋了，可惜我不在场，给我讲讲。”唐少阳打完字，把电脑递给她说：“没什么好讲的，只是相互认识了一下。”“骗小孩呀？”沈小可不回卧室了，一屁股坐到唐少阳和关勇中间，“有人说，你们差点打起来，这个肯定夸张了，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做。不过，龙向平出面调解是千真万确的吧？可见，你们当时的交锋，不是一般的激烈。”唐少阳哭笑不得，摇头说：“你编武侠小说呀，大侠？”
“不讲拉倒！”沈小可拉倒了也不走，“我问贺维去，喂，你干吗挑他的公司做反面例子，是不是看他不顺眼，或者你们以前有矛盾？”唐少阳笑说：“你采访我呀？”
“不行么，你想摆谱呀？”沈小可一脸刁蛮。
两人纠缠不清，成了局外人的关勇越看越有趣。卧室里突然冒出一个女人，他以为是唐少阳的女朋友，开始还有点尴尬。谁知这个女记者非但不害羞，反倒喧宾夺主。他想告辞，居然插不上嘴。“我和关队长有事要讲。”唐少阳烦了沈小可。
关勇趁机起身说：“啊，我走了，唐老师，再见，沈记者！”唐少阳送他出门，叹息说：“唉，实在抱歉，哦，对了，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在楼下看关勇的警车消失，唐少阳慢慢回走。他突然害怕回家。沈小可随随便便在外人面前亮相，表现得像个粗俗的村妇，与其高傲孤僻的性格大相径庭。另外，印象中，沈小可也不是一个邋遢女人，居然可以住在“垃圾堆”里。认识八年了，他对沈小可十分了解。八年前，分配到省直机关的大学生、研究生，上岗前组织统一学习。他和沈小可共一个班。由于皮肤较黑，又喜欢对追求者横眉冷对，当时，沈小可有个绰号叫“黑玫瑰”，是那一批学习班公认的第一美女。但是，唯独对他另眼看待，和他经常交流，两人可以说志趣相投。知道他和董青结婚了，沈小可主动疏远。不过，工作以后，一个写稿，一个在报社，交往从未间断。今年初，他在《省际日报》连续发表文章，和沈小可的关系也日趋密切，正月里的两会结束当晚，两人一同泡吧到半夜，难分难舍，最后在建泰酒店突破了朋友界线。但是，五一节那晚，把沈小可从侪县接回家后，他感觉沈小可变了一个人。“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干吗不上床睡？”
外人走了，沈小可不打算回卧室，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脑。唐少阳关上门说：“十点多，我怕吵醒你。”这套房里只有一张床，他昨晚睡沙发，关勇进门前，他才收好被子。“你过来！”沈小可把电脑甩上茶几。
“干吗？”唐少阳捡空酒瓶装进垃圾袋。他离家去当县只有三天，沈小可制造出十几个空酒瓶和一屋子的垃圾。“抱我上床！”沈小可声音腻腻的，“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两句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唐少阳受宠若惊。沈小可性观念极其保守。快三十了，贞操依旧。两人突破朋友关系前，还是处女身。五一节半夜，两人从侪县回到这里，沈小可的解释是，遇上前男友，争吵后导致情绪失控，希望他陪伴几日，他将信将疑。期间，两人同睡一床，沈小可却拒绝进一步的亲密。刚才说马上回省城，转眼又主动邀欢，女人的心思实在难以捉摸。“哇，看不出你还有几两力气。”
“我又不是老弱病残。”
这套房子，终究没有曾美华的豪宅宽大，从客厅抱一个女人去卧室，难不倒唐少阳。“表现不错，有赏！”沈小可解开睡袍，还为唐少阳脱掉衣裤。
相较董青的苗条娇娆、曾美华的性感成熟，沈小可的裸体属于健美类型。身材匀称、肌肉结实，配上稍黑的肤色，散发出一种野性的气息。可惜，一点都不热情。唐少阳希望她再做村妇，她却恢复了高傲冷漠，整个交好过程，一声不吭，还坚持同一个姿势。“我嫁给你好不好？”
完成了一次自渎式的性爱，唐少阳怀念董青和曾美华。沈小可似乎感觉良好，提出一个重磅问题。听了她的话，唐少阳像忘记怎么呼吸了，大咳不止。“你不想要我，对不对？”
还好，沈小可保持高傲，没有像村妇哭闹撒泼。唐少阳想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不适合结婚，离婚这两年我想通了这个问题，我需要家庭照顾，但我不能照顾家庭，没离婚前，常常忘记有老婆孩子在家等待，我实在不是合格的丈夫，也不是合格的父亲，至于我们的关系，我也考虑过，你需要的男人和我需要的女人是一个类型的，不是我们彼此，你说对吗？”“嗯，有道理。”沈小可笑了，笑得有点勉强，“听你这么说，我们有共同之处。我是不找谁了，我要做单身主义者。喂，以后，你单身烦了可以找我，我烦了找你，怎么样？”唐少阳松了一口气，笑说：“你找别人，我不会吃醋……哎哟……”话没讲完屁股一痛，被沈小可一脚踹下床，幸亏手撑地，没磕到鼻子。“流氓，你以为我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呀？”沈小可又扔出一只枕头。
唐少阳接住枕头赔笑说：“你误会了，我是说，咱们都是自由人，无拘无束，难道不是吗？”“这么说还差不多。”沈小可满意地点头，“反正我不想干涉你的私生活，哼，你这家伙不知道有多少女人，床上花样那么多，我警告你，一定要带套！”唐少阳非常开心她想通了，忍不住哈哈大笑。
两人洗过澡，穿戴整齐，唐少阳要送沈小可去火车站，打开门，苏丹站在门外，调皮地向两人做鬼脸。“沈姐姐好，小汤锅好！”
<_4460.htmbr/> “你、你怎么跑来了？”
“我下楼倒垃圾，忘记带钥匙，我老妈出差了，我老爸在当县，我进不了家，上不了电脑，一会你在视频上找不到我，又要跟我老爸告状，考虑再三，只好登门求教了。”苏丹讲话是省略标点符号的，不换气能吐出大堆字句，倒也清楚明白。从元旦开始，唐少阳采用网络视频对话的方式给她补习数学，两人一般不见面，所以看到她十分惊奇。“进来呀，苏丹。”沈小可亲昵地拉苏丹进门。前几天，唐少阳在家上视频课，她时不时去镜头前露脸，跟苏丹聊过天。“你等我一会儿，我送沈姐姐上火车，马上回来。”唐少阳交待两句才离开。电梯里，沈小可说：“小姑娘撒谎，骗不过我的眼睛。”
“不会吧？”唐少阳不以为然，“忘记带钥匙出门，我也有过几次。再说了，她撒谎干什么？”沈小可别有用心地斜眼看他道：“干什么？找借口来看你呀，人家对你有意思了，知道吗？小汤锅。哈哈，我真爱听她叫你小汤锅。”唐少阳很不爽她口无遮拦，沉下脸说：“喂，怎么能拿人家小姑娘乱开这种玩笑，留一点口德好不好？”沈小可似乎也怕他生气，不敢再吱声。
去火车站路上，唐少阳惩罚性的沉默开车。沈小可也知趣，一路玩手机不语，到了车站才原形毕露。“我想起来了！”
沈小可下了车，拍车门嚷嚷。唐少阳奇道：“想起什么？”沈小可兴奋地说：“难怪苏丹那么面熟，原来是像董青，身材、脸蛋、神态……”“再见！”唐少阳腻烦了她，开车就走。
火车站广场的大钟敲响了十二声，各个停车场的车辆，像听到了发令枪，纷纷涌上市区道路，比赛回家的速度，最终谁也走不了。唐少阳被车流堵在一个十字路口，等待了十分钟，还是原地踏步。想了想，给苏格胜打过电话。“这个丫头呀，总是丢三拉四，麻烦你了，少阳。”
“没事，苏叔，我马上过去。”
苏格胜不在当县，在市郊的看守所处理一个案件。唐少阳大喜，掉转车头拐向通往郊外的路，他要去帮苏丹拿钥匙。沈小可的玩笑尽管过火，但提醒了他。苏丹不是小女孩了，长时间单独与他相处，哪怕是为了辅导，也容易惹上瓜田李下之嫌。何况，苏丹回不了家，他还得安排过夜，那就是大麻烦了。“哇、哇！我以为走错门了呢！”
从看守所回到家，唐少阳差点不敢进门。空酒瓶不见了，垃圾不见了，家具、电器、盆景等等，通通soudu.org变得整整齐齐，连地板也一尘不染。“你吃了吗？”苏丹端一碗泡面从厨房出来，“我饿了，吃饱再听你讲课。”唐少阳观赏焕然一新的家，迟钝地说：“啊、啊，真不好意思，让你帮我收拾得这么干净，我、我刚想叫钟点工。”“请钟点工多少钱。”苏丹边吃边问。
唐少阳说：“这么脏，起码要五十块。”
“拿来。”苏丹坐上沙发，放下面碗，伸出一只手。
“拿什么？”唐少阳没反应过来。
“五十块呀？”苏丹笑意盈盈，伸出的手掌晃动催促，“拜托！今天不是三月五号，我没打算学雷锋。”唐少阳一怔，也笑了。乖乖取出一张五十元，把从看守所拿到的钥匙，一同放进她手心。`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