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打,老子打!打死你,老子再讨一个!”
“哎哟,别打了,哎哟哟,打死人了……”
以前打老婆,覃良最多抽几个耳光。这一次,他操起家伙。早上起床,老婆打了一夜麻将进门,他立即搜身。昨天,帮韦尚军家收货挣的一百块没了,那是全家仅有的一张钞票。气得他抓起门后修路用的钢钎,劈头盖脸打过去。幸亏老婆闪过脑袋,只打中肩膀,否则,不死也伤。追打老婆到后园,他才冷静下来,打击目标放在屁股和后背。终究,打伤了还得治,他实在出不起医药费。“呜呜……别打了,好咩,我、我去跟我姐借几百块……”
老婆下跪求饶了,覃良停手是因为她的话,扔掉钢钎,恶狠狠地说:“丢你妈,借不到钱,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这时,传来敲门声,老婆从地上爬起,抽泣着要去开门。覃良一把拉住她说:“还哭什么?去看我崽醒了咩!”他可不想别人知道他打老婆,自己去开门。来人是村公所的文书,讲了一个消息。覃良听了很高兴,难得地露出笑容。穿上军大衣出门,有点激动地追问道:“他在哪里?”“哦,在村公所,我弟守着他。”文书说。
覃良拍拍文书的肩道:“对了,你吃过中午,去工头那里跑一趟,我们村的人帮工,他一分钱不给,你警告他,这样下去,修好路他别想结账。”“好的,好的,哦,覃良哥,听说乡长要调走了。”文书又讲了一个消息。村公所的电话由文书负责接听,所以消息特意灵通。覃良记恨遭乡长臭骂过,幸灾乐祸叫道:“好啊,那个广东狮子,丢他妈的,就晓得舞嘴,调走最好,新来的乡长听讲是哪个咩?”“听讲是尚军哥。”
“真的?”
“我听乡干部私下议论的。”
文书的话,覃良有所震动,却不意外。他感觉得到韦尚军的变化,尤其听说韦尚军三次去找乡长道歉,凭他对韦尚军性格的了解,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变化,从那个娃崽县长走后开始的,那个娃崽县长做事一点不像娃崽,非但兑现了许诺给石肉村的修路款,还给“洞场乡”拉到了一笔近百万的扶贫款。对于乡里来讲,功劳记在韦尚军身上。然而,韦尚军一点不居功,偏偏跟自己老家过不去。让乡里派来两个财务坐镇石肉村,管理娃崽县长兑现的修路款。同时,清查修路捐款的账目。这么公事公办,韦尚军是捞到政治资本了,他覃良几乎被逼上绝路。“哈,你怕见我,是咩?”
进了村公所唯一有门的办公室,覃良气势汹汹,一脚将门踢上。心里自觉滑稽,应该是债主威胁欠债的,他倒了过来,欠债的威胁债主。“不是、不是,表哥,我、我去那边山卖箩筐。”莫全怕得蹲在火盆边也双腿打抖,又把两手插进袖筒里。“哈,卖箩筐也搞这么好看的头型?”覃良摸了一把莫全的“板寸头”,“特意到乡里去理的,是咩?嗯,蛮像个新郎官的!”边说边打量莫全的反应。莫全似乎没反应,只是低下头,还把刚插进袖筒的手拿出来。
覃良不得不加大威胁力度,走近办公桌,发力拍了一掌,口中大叫:“给我站起来!十几岁娃崽也敢娶过门,那是强奸,我送你这个强奸犯去坐牢!”莫全哪里还站得起,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全身抖得更利害,哀求说:“表哥、表哥,我、我不晓得,是、是强奸,我、我没跟她好过,真的,你、你不信去问她,表哥、表哥……”“现在晓得喊表哥了?”覃良感觉威胁到位了,坐下跷起二朗腿,“你晓不晓得,几多人想进莫寨捉你,你晓不晓得,我帮你讲了几多好话,你晓不晓得,我请那些人吃喝花了几多钱?我跟你讲,我不是为你,你去坐牢活该,我是不想你阿公一世英雄好汉,给你败坏了,你晓不晓得?”“是、是,表哥,你、你……我、我……多谢你了,你、你花了几多钱帮我,我、我还,我、我加倍还你,好咩、好咩?”莫全听出不挨坐牢了,像死里逃生,不停点头哈腰。他的确怕坐牢。十几年前,他的一个堂兄,酒后在石肉村跟人斗殴,拿出柴刀乱砍,砍伤多人,其中两人的胳膊给砍了下来,差点死掉,被判处无期徒刑,现在还在监狱里。这件血案,也造成石肉村习惯性的敌视莫寨。覃良长期作践莫全,发展到敲诈勒索,何尝不是因为对莫寨的敌视。莫全先是莫寨人,后是他的表弟。再说,他走投无路了。赌徒输再多的钱也想扳本,输掉三千多的修路捐款,他再次挪用余下的两千多去扳本,从村里赌到乡里,本没扳到,输得干干净净。原先以为娃崽县长的修路款兑现,可以浑水摸鱼,谁知乡里派来两个财务,他半点好处好也捞不到。韦尚军还亲自打来电话,限他春节前整理出捐款账目。眼看离春节只剩下十天,他想来想去,只有打莫全的主意。莫全没钱,瞎公有。敲诈这个老实表弟,神不知鬼不觉。这几天,他支使村干部,守住河边和班车站,等待莫全出现。今天,总算逮个正着。“不要你加倍,你拿七千块给我得了。”覃良开出这个数目,自己脸发热,“本来用不了恁多,我担心还有人搞鬼,那时我又要帮你垫钱。你放心,有我顶住,你今年想生个娃崽也得,以后不超生就可以了,晓得咩?”莫全爽快地说:“晓得、晓得,表哥,我明天拿钱给你。”
“你明天别忘了,听见咩?”覃良笑逐颜开,“跟你讲,我没恁多钱,偷偷挪用公家的钱帮你垫了,晓得咩?好,你回去吧!”他后面的话多余了,一下唤醒莫全猎人的敏感。“表哥,我、我有个事跟你讲。”莫全没走,又蹲到火盆边。
覃良不耐烦地说:“什么事明天来了再讲。”莫全说:“李冬生的矿,你记得咩?我、我挖去卖了。”覃良来了兴趣,站起说:“我想起来了,难怪有拉矿车在路边抛锚,原来是你干的好事?喂,卖到钱咩,卖到几多钱?”莫全说:“运费贵,挖两个月,就得五百块,一起给你了。”覃良像被塞了嘴巴,又坐下问:“那你想跟我讲哪个事?”莫全说:“啊,买矿的老板讲,想在鱼头滩开选矿厂收矿,那样不用运费,卖矿就多得钱了。”覃良没听明白,白眼看他说:“你到底讲什么?”莫全摸摸脑袋说:“唉,这个、这个……就是讲,鱼头滩离电线杆近,那个、那个老板想……”急得胀红脖子也讲不出个所以然。“别这个、那个了,我懂了!”覃良闻到钞票的味道了,帮他讲,“你想讲,有人想开厂,让我帮他接电,对咩?开了厂,你就能挖矿挣钱,对咩?我帮接电好办,李冬生的碑厂不做了,接的电还在,我可以叫供电所转去鱼头滩,很容易的。不过,对你们都有好处,对我有什么好处?”莫全连声说道,“有、有、有!那个老板讲,一个月给你三千块。”
“三千块?”
覃良惊叫起来,急忙警惕地看门关好没有。要知道韦尚军一个月也就千把块,能拿到韦尚军工资的三倍,只要不去杀人,他什么都愿意干。老表两个这一次见面,各有所得,满意而散。当然了,最高兴的是莫全,从今往后,再也不用偷偷摸摸了。实际上,老牛早就教他用钱打通村干部,他不敢去。担心覃良拒绝收钱,还带人把矿洞炸了。老牛教得很细,给村干部不能太多,多了喂不饱,又不能太少,少了没意义,三千块最合适。开选矿厂,也是老牛的主意。去县城学车十天,没有卖矿给老牛。老牛害怕失去他这棵摇钱树,巴巴赶到县城找他。主动让利,愿意出资开选矿厂,照旧收他的原矿,并且让他占选矿厂一半的股份。今天,坐班车到石肉村,下车就给文书带去村公所,他以为事情败露了,心里七上八下。若不是覃良以强奸犯恫吓他后话太多了,让他感觉到覃良缺钱,否则,他还是不敢开口。至于覃良的恫吓是不是敲诈,他懒得多想。这一夜,回到莫寨,莫全跟竹妹圆房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