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箱银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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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小样儿吧你!”胡胖转过头去,脸上堆满了欢笑,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那张丑恶的大肥脸变化速度之快着实令人惊叹。“对啊兮妹子,到了北京城就是到了自己家了。千万别跟胡哥见外。有胡哥罩着,你就可劲儿的在北京横着走。”

  “哎哎哎!怎么说话呢?怎么。。。怎么着就叫上妹妹了?乱占谁便宜呢?这是我妹妹。你是八条腿的螃蟹你自己个儿横着走去。”

  可能是还刚刚接触,堂妹妹对我俩的胡侃不太适应。那个词儿用在女孩子身上应该叫什么来着?拘谨?对了,是矜持。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了。很标准的一个微笑,笑不露齿。“谢谢堂哥谢谢胡哥。要是真的有什么事情,肯定是要麻烦你们的,在北京就认识你们呀!只是怕到时候会耽误你们的时间就不太好了。”

  “不会不会。”我怎么越看胡胖的脸越觉得丑恶。那笑得,比西游记里的猪八戒进高老庄的表情还要淫荡,也不怕吓着我妹妹。“绝对不会。只要是兮妹子的事儿,胡哥那绝对是赴汤蹈火再所不辞啊!”

  “呵呵呵!你们这些小鬼。”爷爷乐呵呵的问堂妹妹:“孙女儿,北京跟你们台北不一样吧?北京好玩好看的地方多,让你堂哥他们带你到处走走逛逛。”

  堂妹妹依偎在二叔公旁边,很有礼貌的对爷爷笑着说:“爷爷,我很早就想来北京旅游呢。去年北京奥运会本来想过来的,可惜那个时候还要上课,就错过了。”

  “哎!哪位是老板啊?”

  我们正聊着呢,打门口晃晃悠悠进来一小青年。鼻梁上架着副厚厚的眼镜片子,也不知道是衣服太大不合身还是他骨头架子太瘦,厚厚的羽绒服套在他身上感觉就跟挂在衣架子上似的。

  生意来了。二哥起身招呼,“这位,您玩点儿啥?我们这儿货全,古瓷玉器字画金银铜器石雕邮票都有。您瞅瞅,有上眼的不。”

  “哦!老板!”小青年用力把羽绒服裹得紧紧的,扶了扶眼镜,朝手心呵了一口长长的白气,吹得我本来不冷都觉得怪冷的。话还没怎么说呢,脸先红到耳朵根子了,踌躇半天才怯生生的说了句:“我不买东西。”

  “那您。。。。。。”

  “我就想问问,您这儿收邮票不?”

  原来是卖邮票的。“哦!您有邮票要出手?带了么?我先看看。”二哥接过小青年从衣服里掏出来的一本集邮册,放在柜台上仔细翻了两三页,摇摇头;再翻,没了。“就这么几张啊?您打算卖多少?”

  册子里面没有几张邮票,都是一样的,大约就松松散散的夹了六七套纪13。票面倒是很新,品相还好。小青年看见二哥摇头,以为他不要,显得很失落,听到问话,忙回答:“不多要不多要。您给个1500块就成了。”

  “1500块?”二哥把集邮册还给那人,“您要真想出手的话,连着册子一块儿40块钱我收了。要不您再上别处看看?”

  “40?”小青年瞪大了两只眼睛一脸错愕,很是激动:“你不收就算了,也犯不着拿我开涮吧?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什么人呐你。”

  二哥莫明其妙,不禁有些来气:“怎么说话呢你?谁拿你开涮了?买卖不成仁义在,你丫着什么急啊?”

  “我这邮票市面上一套最少也要260多块钱。这8套出40块钱,你不拿我开涮么?”

  “哪个告诉你这邮票200多一套你就卖给哪个去。对不住了您,我这不收。走走走。”

  小青年抱起册子气咻咻地转身就走,前脚刚挎出大门口就停住了。愣了一下又走回来,换了一副笑脸,“这位大哥,我刚才有点儿急哈。说话不经大脑,口气冲了一些,您别见怪。”见店里没人接茬,又说:“我跟您道个歉得了。向您请教一下,我这邮票现在倒底值个什么价码?”

  二哥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不值钱,没人要。”

  小青年又有点儿急了,白白净净的脸上又涨红了,激动的说:“怎么会呢?我查过报纸啊,网上也看过,这套邮票明明市价值两百多的啊!”

  “说了你不信,还问我干什么?找卒瓦呢?出去出去。”

  “我不是那意思。我是有急事儿缺钱用,想把藏的东西卖了应应急。今天我连跑了五六家了,不知道为什么都没人收。我这是急的,您别跟我计较。”

  “这位小同志,你这是刚玩儿邮票吧?”爷爷问他。

  “是啊!我是一大学生,这套邮票是前俩月花了一千多块钱买的。本来指望着它升值赚点儿今年的学费,谁知道。。。。。。”

  “行了行了。”二哥抬抬手打断了小青年的话,“你别跟我们说这个,这是你自己的事儿,犯不着告诉我们,我们不听。这样的故事潘家园海了去了。你不是想知道你这邮票什么价么?告诉你,我这儿也有卖,18块钱一套。”

  “18块钱?怎么会?我看到别人那里有卖两百多的啊。”

  “那是原版的。我这儿也有,这不是么。”二哥指指柜台里面的一套原版纪13。“你的邮票都是后来再版的,压根就两码事儿。”

  小青年仔仔细细的比对了两边的邮票,没看明白,抬起头疑惑的说:“这没什么区别啊。你怎么就知道我的是什么再版的?”

  “有暗记啊!这枚布达拉宫,还有这枚牦牛,右下角那儿,塔基那儿,有个小小的大字,瞅见没?”二哥从抽屉里摸出一个放大镜递给小青年,靠在柜台上斜眼瞅着小青年的脑袋慢腾腾的哼哼:“看不清用这个看。有大字的是再版的,没大字的是原版的。你自己看你那儿是不是个大?”

  小青年端着放大镜看了半天,终于明白过来了。满脸的沮丧,失魂落魄的拿着集邮册一句话没说低头走了。

  “嘿!他二大爷的。闲着没事儿跑这惹哥们生气来了。”

  堂妹妹见那个小白脸子一脸的落破相,大概动了侧隐之心,觉得于心不忍了,好像是她坑了人家的钱一样。“那位先生是个学生吧?他是不是被人骗了?”

  二哥满脸的见多识广,“还不知道谁骗谁呢。在这古玩市场的骗子哪个不会编故事?以这凄惨的多了。堂妹你刚踏入社会,还不知道社会上的丑恶现像啊,千万不要被表面迷惑了。遇事儿多长个心眼,否则吃亏上当的就是你自己了。”

  “我说二哥,你没见那人多伤心多难过?你丫咋这么铁石心肠?看看咱妹子,多善良。”胡胖脸上写满了鄙视。

  “一边儿呆着去。少跟我贫。你丫心肠好你咋不送个几千块钱帮帮他?”

  “我?我那不是心有余而边不足嘛!我还等着别人来救济救济我呢。”胡胖吸溜吸溜鼻子,笑嘻嘻的给二叔公斟了杯荼,谄媚无比:“二爷爷,老早就听说过您老的英雄事迹了,我对这些旧事儿最感兴趣。明子说您还在老蒋手下当过官呐?揍过曰本鬼子吧?”

  “揍过,揍过。”二叔公眯缝着眼摸摸唇须,“记得第一次跟曰本人打,是那年我接到命令带着一个营的弟兄打阻击。小鬼子先头部队是一个步兵中队,大约有二百来号人。我们虽然人多占了优势,可是架不住曰本人装备精良啊,机关枪子弹迫击炮弹下雨一样像我们头顶上砸下来。那些曰本军队都是训练有素的,常年打仗杀人的老鬼子了。战斗打得很激烈,那一仗我手下的三个连长都阵亡了,整整一个营最后剩了不到60个人。就这样还硬是没有一个逃跑的,成功的坚守了5个多小时,等到了邻县赶过来的八路军的驰援。”

  “哎哟!真是老英雄啊!”

  “这些销烟岁月都已经过去了,离你们太远了。”二叔公说:“还是不要打仗好。你们现在赶上和平时代了。比我们这一辈人幸福啊!青年人要懂得珍惜时光啊!”

  “哎!幸福个六啊!二爷爷你是知不道。”胡胖向来觉得自己有经天理地日行千里之雄才,可惜一直没机缘遇到伯乐来遛遛他这头骡子,以至于屈才至今。“现在这个操蛋社会,闲得能淡出鸟来。我要早生半个世纪。。。。。。”

  “你丫少跟这扯犊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点儿背不能怨大家?”

  “啥呀!那叫点儿背不能怪政府,命苦不能怨社会。”我把马扎搬回店里,一把扯开胡胖,坐在堂妹妹旁边。“就你丫熊样,早生半个世纪也一准是个日伪汉奸。”

  “去丫的。你丫才日伪汉奸。少在咱妹面前破坏咱的光辉形象,你那纯属嫉妒。我要赶上二战,那也是个胖爷舍身炸雕堡堵枪眼儿的伟大人民英雄。就没他董存瑞黄继光啥事儿了。”

  “说你丫的没文化吧!人家黄继光是在朝鲜战场上牺牲的。”

  “嘿嘿!都一样都一样。反正都是战场上嘛!那再怎么不济也能混个小地主当当。娶上几房小媳妇儿,买上几个丫环伺候着,每天带着一帮鹰犬打手在大街上调戏调戏良家妇女。有事儿没事儿的就喝喝小酒,听听小曲儿。那日子过得多自在,那叫一个美哟!给个总统也不干呐!”

  “大白天的又发癔症。”爷爷拿书敲敲胡胖的头,“你以为所有的地主都是养尊处优挥霍无度啊?其实这是少数。解放前我们家在文家市也是响当当地大户人家,那也从来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活。我们那个时候的很多地主都是自己辛苦一辈子才攒下家当的。”

  二叔公也是见证人,“那个时候过得苦啊!有钱人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浪费,都是很懂得节俭的。我还记得小时候没什么吃的,平常很少吃到肉啊鱼啊的荤菜,哪里比得上现在天天有大鱼大肉那样滋润。年终腊月的时候你们太奶奶杀一只鸡,除了过年吃一点,剩下的就熏好留着吃,吃上两个月都可以了。”

  “嘿嘿嘿!瞧您二老说的,敢情地主阶级过得比叫花子贫农还寒颤,资本家倒成了勤劳致富勤俭节约的楷模了。”

  二叔公点点头:“要说所有的地主都是靠剥削民众的吸血鬼也不尽然。还是有相当一部份人还是很善良的。就像这位小兄弟,要是放在以前你也是应该规类到资本家一类了,你可有欺压贫苦民众,榨取生活在底层的老百姓的血汗啊?”

  “哎呀二叔公!”我赶紧举起右手第一个举报,“真让您说着了。丫最不是东西,抗蒙拐骗吃喝嫖赌那是样样精通。他干的那些缺德事在园子里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早就臭大街了。”

  “去你大爷的。哎呀大爷爷我可不是骂您呐!明子这是故意打击报复。他的这种丑陋行为充分展现了地主阶级的阴险毒辣卑鄙无耻。我也要揭发。。。。。。!!!”

  “哎呀好了!”堂妹妹小嘴一嘟嘟,往地下一垛脚震得我和胡胖乖乖闭嘴。“你们两个别胡闹了,听爷爷说吧!”

  二叔公乐得呵呵直摇头,“你们这些孩子,以为我在维护资本主义的利益啊?我们小的时候要是像你们现在这样自由自在平平安安的生活就心满意足了。”

  “哪儿呀二叔公,前两天我不是还遭俩贼偷么,太不安全了。”

  “两个?”堂妹妹满脸的疑惑:“堂哥那天不是说八个小偷的吗?”

  “八个。。。。。。!!!啊。。。。。。!!!是啊是八个。我刚才说的俩是那个什么,是通用量词。这是文学用语,就跟文言文里面的三啊九啊是一样的。我这里的俩,实际上的意思是八个。对,八个。”

  “哪里会没有小偷呢?台北也有啊!美国在街头甚至是校园里不是还经常有发生枪击事件的吗?你们没有经历过吧?”二叔公对爷爷说:“对了哥,你还记得娘还没有过的时候,带着我们从文家市到浏阳县去避兵难么?就是三妹死的那次。”

  “记得啊!当然记得。”爷爷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儿,“那是几几年来的?好像我才十几岁吧。那个时候市面上乱极了,常常有些换防啊吃败仗的兵流子窜到镇子上来抢东西。有时候还闹出人命来,搞得是鸡飞狗跳怨声载道的。有一次镇子上都说谁的部队打了败仗要开过来,大家都吓怕了,能走的都纷纷逃出去避难。爹爹又出门进货去了,娘就收拾了盘缠带我们三兄妹到浏阳县舅舅家去躲着。”

  胡胖搓着牙花子一脸的惋惜,“哎呀老爷子,你们家以前不是开当铺的么,那铺子里面的东西呢?人都走了那还不全便宜了丫的强盗兵。”

  “没有没有。我们家的老房子下面有一个货仓,专门放押当货物的。每回出远门家里没有人的时候东西都会搬到里面去,很隐蔽,保险得很。”爷爷抿了一口荼润润嗓子,接着说:“那个时候还没有通大路,从文家市到浏阳县城全是弯弯绕绕的山路。一个来回足有两百多里地呢!骡子马车通通使不上,用两条腿走的。睛天还好些,遇到下雨天路上都是泥浆子,深一脚浅一脚别提多难走了。”

  “后来回家的时候,半路上遇到土匪把钱抢了个精光。我和你们二叔公的三妹,也就是你们的姑婆婆,那个时候才三岁,给吓出病来了,又是发烧抽搐又是起疹子。可是身上已经没有钱了啊,经过村子寨子的也看不起病。一路上跟人讨饭要饭挨了两天才到家。可惜还是晚了,没能够救上。

  唉!谁知道到了家里面,你们太奶奶从怀里摸出个小匣子,打开一看,里面装满了用桑皮纸包好的一筒筒地银花边,足足有一百多块。”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