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昆的老家坐落在燕山山脉脚下,是个七山二水一分田,雨来一身泥,雨去一身灰的穷地方,但是这几年,由于铁矿的陆续开发,全国的大老板开始蜂拥而至,钢铁企业瞬间崛起,穷惯了的人一下子乍福,洋楼起来了,名车买进了,一片大炼钢铁的繁荣景象。王昆的父亲买了辆奥迪,但是从来不敢开快,永远是二档行车,村里人便给他起了个外号“二档王”。
“大哥,什么时候抱孙子啊,等喝你喜酒啊。”三婶儿嗑着瓜子,晃着疏的油光锃亮的脑袋打趣儿。“还有一个月啊,到时候还得靠你这张大嘴广播呢。”王昆父亲从来不把她当作兄弟媳妇,总是爱和他开玩笑。“有奖励吗?”“有啊给你个大嘴片子。哈哈哈。”父亲依然用老二档行车,牛一样的往县城方向开,车后是弥散的尘土和三婶和咯咯的笑。
到了县城,王昆母亲下了车。父亲去请县里负责矿山安全的领导吃饭。
母亲顺着迎宾大街一直走,拐几道弯,来到华东路上的商贸中心。她要给小孙子扯些花布做几身小衣服和小被子。商贸中心到处是人,沿街的商铺商品琳琅满目,商贩的叫卖声和震耳的音乐混成一片。王昆母亲从一个店铺到另一个店铺,总是觉得不满意,县城虽然因为铁矿而繁华,歌厅洗浴中心遍地都是,但是日用商品却很老套。
穿过几条街王昆娘急急的朝县城的西南方向走去,她和老伴儿王树山约好了,要到坐落在这个县城的琉璃寺抽个签再卜一下凶吉然后请那个九十岁的高僧度个金鼠开个光,按照预产期孩子应该在春节前后生,王树山固执的认为肯定是个公老鼠,特意打电话把这事告诉了张莹,王昆故作严肃,唉,生个大金猪多好啊。把张莹乐的差点喘不过气来。
2约25号,正值庙会,青元县的庙会闰年才举行一次,今年是2008年恰好是每三四年才有一次的盛会,人特别的多,二档王王树山开车本来就慢加上塞车没有办法和王昆娘汇合,王昆娘只好自己先行,随着人流慢慢的挪动。
走了大约40分钟,出了三面环山县城的西山口,寺庙的片片浓红隐约可见了。
青元县是西川市最大的少数名族聚居县,历史悠久,从西汉时便有人聚居于此,到清朝时达到鼎盛,康熙九年正黄旗和正白旗出冷口迁居于此,正黄旗后人改姓王,周,李,正白旗改姓陈,赵,从地理位置而言,由于处于燕山山脉西北麓,长城以外,又称关外,宋朝时隶属金兀术的疆土,金兀术看这里“棒打獐子瓢舀鱼,野鸡落到粥锅里”喜欢上这里,每年都要来此狩猎,金兀术的母亲深信佛教,恐杀生有损国气,便叫人修了这座庞大的琉璃寺。
寺庙历经战火,但保存的完好无损,气势恢宏,雄奇沉蕴。寺庙坐东朝西,依山势顺势而为,依中轴线依次是照壁山门、天王殿、驮殿、塔林、大雄宝殿、三圣殿、昆宝殿、祖师殿、方丈院、大师殿藏经楼及五观堂等建筑,南北是几十间偏殿,雕梁画栋。终日,香烟缭绕,信徒甚众。
王昆娘买了上好的香火径直走向大雄宝殿,虔诚的三叩首后又穿过三圣殿打算到方丈院排号抽签占卜。方丈房的意灵大师是琉璃寺佛法最深厚的方丈,平日里信男善女都不断,每逢庙会的时候更是人满为患。而进院的顺序是以一个时辰内捐香火的多少为定的,王树山临行时给了她300元的香火钱。
“大娘,快跟我走,我大爷他们打起来了,快……”
王昆娘猛回头一看,是侄子王起。还没等再问,王起就拉着她的胳膊拉扯着往照壁山门方向跑。
在壁照山门左侧的牌坊下已经为了几百号人,里边在吵吵嚷嚷,王起拨拉开人群把王昆娘拽了进去。
“年轻时你就没打过我,像纸人似的还跟我都。”
“你不就有几个钱吗,牛什么。”
“我不但有几个钱,还有孙子呢,你呢,还不是要生山丫蛋子。”
王树山谩骂着撕扯在一起。王昆娘赶忙去拉架却拉不开。王起就冲上前去抱住拐子村长,明显的是拉偏架,王树山这时却停了手。
“王起,松开,这不关你的事,这不公平,回村人家会笑话的。”王树山大声喊。
王起怏怏的松开手,俩个人又撕扯起来。
“大娘,别让他们闹了,没什么大事,就因为停车的事,看在我肚子里孩子的份上让他们别打了。”村长的儿子媳妇曹颖挺着大肚子满脸是泪央求着王昆娘。
王昆娘听完就是因为这么点小事,气的牙根子发痒,冲上前去上去就给王树山两个嘴巴,村长一下子愣在了哪里。趁其不备,王树山一拳就打在了村长的嘴上,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王昆娘看见鲜血一下子直挺挺的晕倒在地,大家赶紧把他抬到平缓的地方按人中,一顿收拾,气息慢慢平缓,抬头先找曹颖,曹颖伸过手来俩个人握在了一起。
“闺女,没吓着吧,别担心,别动了胎气,他们俩斗一辈子了。”王昆娘关切的望着这个本来应该成为她儿子媳妇的曹颖说。
“大娘,没事儿,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曹颖还没有完全从惊吓中缓和过来。
“别记恨你大叔刚才说的话,生个丫头小子都一样啊。”
“嗯。”曹颖使劲的点点头。王树山把老伴扶起,一边恶狠狠的看着在旁边擦血的村长。曹颖刚想和王树山说话,被村长一把给拽了过去,“没志气的东西,快走要排号了。”
“都他妈的散了吧,有什么好看的!”王起冲着看热闹的人群吼了起来,没看到打架升级的人群失望的慢慢的散去。
王起把婶子搀扶到车里,跑去买水,王树山赶紧给顺胸脯满是皱纹的脸上淤满了愧疚。“你这是何苦呢,这么大年龄了,让孩子知道了你不臊得慌吗。”“你以为我愿意啊,这不是为争口气吗,他们老陈家仗着当官欺负咱们几辈子了,咱们家一直穷,现在有钱了,我想翻翻身。俗话说,人争一口气,庙争一炷香啊。我的为人你是知道的,除了脾气不好,那样不行啊。”王昆娘不做声了,老伴不作声了。风风雨雨几十年,王树山从来没有做过昧着良心的事,本分,宽容,心肠软的看看电视剧动情处都能流泪,就是太要强。
王起买了些喝的帮着大伯给大娘喝下去,寺庙的钟声响了三声,这是三点捐香火排号的时间,三个人赶紧奔向方丈房的配殿。
穿过7个殿堂,赶到配殿已经将近尾声了。配殿的前廊已经排了长长的一列,七扭八扭的都顶到了寺院的红墙。
“阿弥陀佛,这位香主香火200元,未加,将入内。”小和尚双手合十拉着长长的尾音念念有词。三人赶紧往前挤。“阿弥陀佛,这位香主200元,未加,请入内。”“慢着,我三百。”王树山边掏钱边喊。“阿弥陀佛,这位香主香火300,未加,将入内。”那个人只好把迈进门槛儿的腿缩回来,王树山还喘着粗气抬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村长。村长也愣在那里,一会儿缓过神来,从兜里拿出一叠钱,从上面抽出崭新的一百放到香火箱里。王树山气的眼睛要喷火,把老伴的300拿过来摔进去。村长脸上的汗珠慢慢的流了下来,恨恨的吐了口唾沫把一叠子钱就要往里投,和尚击了一下缶,“时间已到,各位香主请依次进入。”
王树山觉得村长是在唾他,感觉真是冤家路窄就要冲向村长,被侄子王起一把从后边抱住。想想这是佛教圣地,又抢了头彩,也就作罢。让王起在外边等,自己和老伴轻轻的进入方丈房。
方丈房很大,迎面是巨大如来佛祖的鎏金金身,左右两侧是五百罗汉各异的塑像,条案上敬奉着各种膳食,条案的前边是被摸得溜光的三足铜鼎,铜鼎前摆着两个黄色的膝垫,膝垫很厚,深深的凹痕彰显着香火的旺盛。铜鼎里三炷肥硕的高香燃烧正旺。屋里的庄严肃穆逼的你大气都不敢出。弥散的香烟呛的王树山想咳嗽,只好憋住气以怕打破虔诚的心境。
三拜九扣,敬香,来到意灵方丈跟前。
“阿弥陀佛,施主是求财求管还是求子求平安。”意灵方丈并不睁眼双手合十端坐着。
“求子,测吉凶。”王树山赶紧回答。王昆娘拿起求子吉凶瓶,要摇签,又觉得不妥把瓶子递给老伴,小声耳语,认为这些年这几年老伴运气不错,老伴或许能抽好签。王树山虔诚的摇了几个来回,竹签掉在地上,写着“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捡起递给意灵方丈。方丈解签:人廷为正贝锦来朝江山放眼胜概且观。老两口听不懂,王昆娘问方丈:“大师,这是好签吗。”“阿弥陀佛,上上签,但要心如止水。”老来那个口乐了,千恩万谢,拿了方丈撰写的纸条,走出方丈院,迎头却和村长撞了个正着。王树山哈哈大笑,“上上签啊,老伴,走回家包饺子!”村长装着听不见没有理会王树山。侄子王起搀着王昆娘三圣殿走,要度个小金鼠开光,三个人有说有笑。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