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丁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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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风经过天空,乌云开始一齐向西移动。一轮圆月从乌云的缝隙里露出来。月光从窗子的镂空里落在屋内的一本书上。风从门缝里吹进来,书页也随之迅速翻动,发出哗哗的声响。房间里熟睡的女孩被声音吵醒,不情愿地从被窝里伸出脑袋,是薛晴。她翻身下床,用镇纸压住桌子上的书,正要转身重新钻进被窝,忽然听见庭院里传来一阵水珠溅落的声音。下雨了么?薛晴打开窗子,月光瞬时倾泻在她的床上,仿佛流动的水银。水声消失了,院子里只余下虫子的鸣叫声,还有井边盛开的一树桃花仿佛一团绯红的云。

  并没有下雨,薛晴想,难道是刚才听错了么?正在她疑虑不定的时候,水声忽然再次响起,还伴随着一阵低促的喘息声。院子里除了桃树下的那口井外,再没有别的地方有水,薛晴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十指紧紧的抓住窗棂,双眼一动不动的注视着院子里的动静。井底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似乎有石块落了下去。一只手缓缓地从黑暗里伸出来,扒在了井沿上,然后一张美丽而苍白的脸呈现在薛晴的眼前。湿漉漉的长发仿佛水藻披在背后,一双白色的眼睛望着窗前的薛晴,嘴角浮现出一丝邪恶的笑。”

  虽然车里的温度已经接近30度,可苏夜讲的故事却仿佛一股寒泉从薛晴的心底流出,冷汗从额头上一滴一滴落下来。静宜也从前排探过脑袋,对苏夜怒目而视:“我说大作家,不要再吓唬人了好不好?”苏夜赶紧闭嘴,抱歉地笑道:“不好意思,刚才讲得太投入,没有顾及大家的感受,哈哈。”

  长途汽车在山间高速公路上疾驰,穿过一个又一个隧道,视线也一阵阵忽然变的黑暗。清明在膝盖上摊开地图,汽车已经离开洛阳市,来到了豫西山谷间。时间则已经是下午3点15分。再过半个小时,就可以达到他们的目的地,桃花里了。

  如果薛晴的推断是正确的,即那张书签就是去丁香里的地图,那么丁香里在地图上正好处在桃花里的位置。苏夜说,那里是他的故乡。清明伸手将头顶的空调冷气调大一些,冷风顿时吹得脑门发麻。拉开窗帘,远处绵延的山脉被迅速抛在脑后,清明缓缓闭上眼睛,前方到底有什么在等着自己呢?

  所谓的丁香里就是自己的家乡么?沉睡的记忆渐渐被窗外越来越熟悉的风景唤醒。苏夜已经将近10年没有回过老家了,记忆里那是一个封闭落后又不失自然淳朴的山村。难道那里还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吗?苏夜的心莫名地兴奋起来,双眼也眯成了一条线。

  半小时后,汽车在一个十字路口停住。苏夜、薛晴、静宜、清明四个人从车上下来。汽车带着其他旅客绝尘而去,而四个人却站在十字路口陷入了茫然之中。四个方向,哪里才是丁香里?

  清明看了一会儿地图,指着西边不远处的一个村庄说:“是那里么,苏夜?”苏夜点点头,那里就是自己阔别多年的家乡。村庄前的桃林花开正盛,夕阳残照,仿佛一片粉红色的火海。苏夜忽然想起龚自珍的那句诗:枝上花开又十年!

  老家的房子久已失修,残破不堪,堂屋的木门上还贴着两张年画,只是已经褪色得不能辨认。院子里荒草丛生,甚至屋顶上也长出了几朵小花。一棵桃树被野草包围在中间,隐隐约约的露出点粉红来。

  静宜立在窗棂前,往屋里瞅了一眼,笑道:“苏夜,你家也真够恐怖的,看见这种老宅,我都能联想起聊斋了。”薛晴端详着灰蓝色墙上贴着的“满院春光”四个字,认真地说:“就是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住着狐狸精呢!”

  门上的铁锁锈迹斑斑,苏夜费了好大功夫才终于将它打开。屋子里阴暗潮湿,家具上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墙角的蜘蛛盘踞在蛛网中央,傲然俯视着几个闯入者。四人将卧室里的两张旧木床打扫干净,苏夜又去邻居大伯家里借了两床棉被暂用。整理完毕,已经是晚上八点多钟,四人吃了些自带的零食,便上床睡觉了。毕竟,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月夜深沉,薛晴依然没有入睡,脑子里还在上演着路上苏夜讲的那一幕。看着静宜已经熟睡,薛晴把被子向上拉一点遮住脸,也渐渐闭上了眼睛。

  次日清晨,洗刷完毕,四人便开始四处询问丁香里在什么地方。然而苏夜敏感地发现,所有人似乎都对这个问题十分恐惧,或者推说不知,或者避而不答。苏夜在村子里生活了十年,却从来没有听人提起过丁香里这三个字,也没有人告诉他桃花里就是丁香里,难道是自己找错了地方?

  将村子走过一遍,四人在西边村头停下来。桃花看了不少,丁香却一朵也没有。清明望着远处的田野,说:“桃花里绝不是丁香里,但是丁香里一定就在它的附近。”苏夜点头表示赞同:“村里人不愿意回答我们的问题,说明他们知道,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不肯说罢了。”薛晴和静宜一齐失望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你们是在找丁香里吗?”一个低哑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吓得薛晴差点叫出声来;回头看见一个驼背的老婆婆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们背后。老婆婆拄着拐杖,头发雪白,苍老的脸上皱纹如沟壑,背也已经弯成了一张弓,只能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薛晴连忙上前搀住她,说:“您知道丁香里在什么地方么?”老婆婆仰起头看看她,嘴唇蠕动两下,指着眼前的田野说:“一直向前走,过了一个乱坟岗,看见一个长满丁香花的山谷,丁香里就在那里。”

  苏夜知道那是村里的丁老太太,见她主动指点迷津,决定将事情问个清楚:“那为什么村里人都不肯告诉我们呢?”丁老太看他一眼,说:“小伙子,你是本地人吧?也难怪,年轻人不知道,老年人又不肯说,你们自然永远也找不到。”苏夜忙问:“为什么不肯说?”丁老太叹口气,说:“你不知道那个传说么?”

  又是传说,苏夜想,不知道跟那个婴宁的传说比起来哪个更有意思一些呢?清明却似乎很有兴趣,“什么传说,您能告诉我们吗?”

  丁老太低头盯着自己小鞋上的红色绣花,嘴唇艰难的蠕动着:“你已经忘记了么?”然后自己摇摇头叹道,“怎么会记得呢,离开的时候才四五岁年纪呢。”清明一怔,不明白她在说什么。老婆婆又问:“你们知道丁香里是怎么来的么?”

  四个人一齐摇头。

  凉风吹来,麦子一齐倒伏仿佛一层层的波浪。丁老太慢慢蹲下身去,坐在地上,用低沉而苍老的声音缓缓地开始了她的讲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