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路上尘土飞扬,车辆拥挤不堪,不停的有人跃过两侧的护栏,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腾挪跳跃。职介所门前窄窄的人行道上,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到处都是背着包的,拿着文件袋的年轻人,从他们疲倦与无奈的表情判断,应该都是穿棱在各个“职介所”找工作的人。夹杂在这些行色匆匆的求职人中间,一些小商小贩就地铺上一两块烂布破报纸,摆上些纸笔和水果零食,声嘶力竭地叫卖着。
小偷和骗子通常都会在人多的地方出现,好混水摸鱼,中国人的骗术绝对是世界上最新奇,花样最多,也是成本最低的,这个市场太大了,大到一套骗术可以演变几十个版本玩几十年,受骗的人还会前仆后续,乐此不疲。这里的热闹嗅觉灵敏的骗子们当然不会放过,几十米的地方,就有好几个玩牌和套铅笔的摊子,一群托儿咋咋唬唬地招呼着面前围着的一群看热闹的人赶紧投注,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常有穿着协警制服的人走过,他们却与这些骗子相安无事。也许这就是特区与众不同的特别之处吧?
看着这乱哄哄的一切,周飞皱紧眉头,茫然不知所措。胡亮毕竟是个混过江湖,走过大码头的人,对这一切不屑一顾,拉着周飞横冲直闯地挤开人群,径直走向那个职介所。
这个职介所规模很大,广告上号称是深圳关外最大的“人才交流中心”。这一天恰逢周三,是上了规模的职介所举行现场招聘的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现场招聘接近尾声,不断有人从楼梯上往下涌,周飞和胡亮费了好大劲才挤上了二楼。
中介的工作人员让周飞和胡亮去前台花十块钱买了两张“简历表”填完,对两个人的情况了解了以后,对胡亮说道:“没当过兵干保安可能有点麻烦,赶紧去办一张退伍证吧!”
下午五点多,两个人在中介的授意下,在楼下的公用电话亭给办理假证的打了个电话,挂完电话不到五分钟,过来一个五十多岁的妇人,脏兮兮的手里还抓着一把粉红色的名片。看到周飞和胡亮站在约定的地点,二话没说,气喘吁吁地拉起周飞就要走,周飞赶紧甩脱这个妇人的手:“干什么?”
妇人站住,低声用难懂的湖南方言说道:“你们不是要办证件吗?跟我走!”
胡亮很机警问道:“去哪里啊?先说好了再走。”
老妇人脸都吓绿了,赶紧四顾张望了一下,用更低沉地声音回应:“到底要不要办?”
两个人被这个神秘而不容置疑地举动震住了,乖乖地跟着眼前这个胖墩墩的老女人来到了一个角落里。周飞确定周围没有人注意后,问了句超级经典的话:“阿姨,把你们公司的营业执照和公司简介给我们看一下好吗?“
妇人显然是没听明白周飞说得是什么意思,用求助的眼光看着一旁的胡亮。胡亮横了一眼周飞:“脑子进水了!”
周飞还是没反应过来:“现在骗子太多了,你凭什么相信人家?”
这下老女人听明白了,来了句更经典的辩护:“我们公司做了十多年了,最讲的就是诚信!”接着将手中的名片举过头顶晃了晃:“要不是最近公安抓得紧,我名片早就发完了!”
胡亮找老女人要了一张名片,随手翻了一下,就递给了周飞。周飞拿到名片后,倒抽一口凉气,名片上赫然写着“东南亚证件集团”,反面更是让人毛骨悚然,密密麻麻的经营项目里,罗列着“代办大中专“毕业证”、身份证、结婚证、驾驶证、准生证、户籍证、计划生育证、台胞证、边防证,退伍证、军官证、记者证,英文和计算机等各类技术等级证书……并可按您的要求办理各国护照和国内外所有大学博士和硕士学位证……”最后总结道:“只有您想不到的,没有我们办不到的!”
胡亮若无其事地与老女人砍着价格,最后双方约定办理快证,两百块钱,晚上八点前交货。胡亮交了五十块钱的押金和一张当协警时穿迷彩服照的一寸照片,然后笑嘻嘻地目送着老女人匆匆离去。胡亮转过头看到还在张嘴发楞的周飞,揶揄道:“怎么样?老子花二百块钱就顶你个猪头当五年兵!”
周飞是真想不明白,摇摇头喃喃道:“这个世界太疯狂了!”
这天晚上,两个人顺利地拿到了散发着浓烈橡胶臭味的“退伍证”后,住进了人才市场后面的旅店。
上海的那个“十元店”比起这个旅店简直就是五星级的了。那种恶劣的环境,周飞现在想起来都不免要作呕,推开门一股刺鼻的臭味卷着一群苍蝇扑面而来,还没坐下来蚊子就迫不及待地要好好大餐一顿,这是一群被宠坏了的小东西,在这里从来都不愁吃喝,个个长得生猛剽悍。
没有蚊帐,床上铺的全是破烂的草席,油乎乎地已经发黄的白色枕头上粘满了头发,床沿和地面上到处都是发黑的唾液和精斑的痕迹,这里显然住过不知多少白天跑事晚上跑马的精力旺盛地年轻人。没有服务员,几十个房间老板也打扫不过来,反正环境再差,也不愁客源,只管着收钱就行了。
周飞只记得身边的胡亮睡得很生猛,而自己却紧紧抱着背包枯坐在窗前,探出脑袋狠命地吸了一晚上窗外的新鲜空气!\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