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间房间,几乎每一间中都有男人,也都有女人。他们有的已经熟睡,有的还在窃窃私语,有的则点着蜡烛继续着他们的工作。
当然沈?点了他房中那位姑娘的昏睡穴。她只有寂寞的过一夜,但她睡得很熟,比起她们的工作,这样或许更舒服些。刘韬儒轻叩房门,他也解决好了他的那位。沈?开门,轻声道:“按计划进行。”
根据张安所述的位置,他们很快找到了密道口。两人没有点灯,摸黑沿着台阶走了下去。
沈?觉得有些不对,他有种自己是鱼的感觉,两条鱼自以为是的向前游着,而前面却是一张张开的大网。
不,前面是一个大火把,两名锦衣卫正在火把下站岗。左侧的瘦高汉子道:“关着的那三个人到底是什么人啊?用得着我们指挥使大人和东厂魏大人一同审问吗?”
对面的一个大红脸道:“你还不知道啊!那三个人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带进来那天就是我押着的。一个是熔火堡铁红云,一个是杜康庄杜宇,一个是摘星阁邢无隐。”
瘦高汉子惊道:“啊!我还真不知道呢!他们可都是江湖豪侠,怎么会跟魏公公作对呢?”
大红脸道:“据我所知,是江先生要抓他们,好像是想要他们手中的什么东西。而我们指挥使大人和东厂为大人也想要那东西,所以便一同来了。不光是他们来了,明天,那崔大人也要来。”
“谁?崔大人!是小千岁崔大人吗?看来,那东西真的很重要。”
“可不是嘛!魏大人花重金请来的几位武林高手都来了,可还是让邢无隐给跑了。”
拐角处,沈刘二人心中一怔。
大红脸惊道:“什么!跑了!他们不是被锁住琵琶骨了吗?怎么可能跑了呢?”
瘦高汉子清了清嗓子听说:“那天,江先生独自到水牢中审犯人。那三个犯人联手反抗,便逃走了一个。你想想,摘星阁的看家本领‘缩骨功’何等厉害,是那铁索锁得住的吗?”
“那另两位呢?”大红脸问。
“另外两个还关在里面。听说,后来江先生生气了,多半那他们已经死在江先生手中了。”
“那东西哪去了?”
高瘦汉子摇摇头,又道:“肯定是被邢无隐带走了。”
“不对,既然已经被带走了,那我们还守在这里干什么。邢无隐肯定还没有逃出去。这地牢中房间众多,指不定他藏在哪个房间呢?”大红脸想得很明白。
高瘦汉子点点头,瞥见灯火下一个黑影闪过,正想叫喊,却已倒在地上。对面的大红脸也被点倒了。沈?的“珍珑步法”和点穴功夫已越来越纯熟。
两位校尉慢慢的从灰暗的过道那头走了过来,火光照在他们脸上,竟是沈?、刘韬儒二人。他们已经换上了那两位校尉的衣服,沿着过道缓缓的从十四名校尉身边走过,就要到过道的尽头了。迎面走来一个_4460.htm中年道人,沈?认得是锦衣卫副指挥使象棋道人。
他指着他们道:“你们两个过来这边。”
沈?看了看刘韬儒,四目相交,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们跟了上去,到了里间,眨眼之间,象棋道人就不见了。沈?又有了那种是鱼的感觉。
里面的房间几乎一摸一样,若是想找到邢无隐,则要一间一间的找。但刑无隐何许人也,他要是躲起来,谁也找不着。只不过,他并不是躲起来,而是被藏起来。这一切都在陈复汉的计划之中,就连邢无隐的逃跑也是。
恩威并施对于铁打的汉子是没有效果的。陈复汉才想出这么一个欲擒故纵的计策。那金拓片被三人视若生命,他们一定不会告诉他。但他们必须把它交给自己的传人。这是当年“天下盟”七位帮主在盟主张青鹿面前所发的重誓。而他们三人中,邢无隐是最可能逃脱的。但陈复汉绝不会让他逃出这个地牢。而剩下的两个人,陈复汉看着眼前的两具尸体,他们是自杀的,全身经脉尽断,太浪费了,两人二十多年的内力修为啊!
陈复汉感到很可惜,但一切还在他的掌握中,他是这部戏的导演。
注水口已经有了响动。是邢无隐的徒儿来了吧!陈复汉按动机关,走出水牢,但他没有把牢门关上。这不是失误,这也是计划。他提着灯笼静静的向大堂走去,他要请一位主角上场,参加他导演的戏。他们都要听他的,这种感觉很不错,陈复汉微微一笑,他很自信。
地牢的另一边,沈?、刘韬儒二人中在迷茫,面前是个张安说过的叉路口。
“如此多的房间,刑前辈藏在哪里呢?”
刘韬儒道:“若是藏在这些房间之中,岂不是早就被他们发现了吗?”
沈?点点头,“难道这地牢中还另有密室。”
“对!我们分头找找看。”
水牢中两具尸体静静的躺着,从闪着火光的水池中爬出一个黝黑的怪物,却是解神。他按张安的指示,从秦淮河上游一直游到这里。然后又潜入水中,当真发现这秦楼底下有一个大沟渠,一直潜进来,便到了这水牢中。他深吸一口气,甩了甩脸上的水珠,睁开眼睛,看着这灯火通明的水牢,看着趴在地上的两具尸体。
他心中万念俱焚,想不到自己还是晚来一步。他的眼睛湿润了,绝不是因为潜水的缘故。师傅养育了他十八年,还教他武功。可自己只知道到处惹事,每次都要师傅来收拾烂摊子。他的胸膛里的东西凄楚的发胀,近乎把肉体挣破,同时又在那里断断续续的跳动着。他哭着,摇着头,很慢,却不断。
伸出冰凉的手,轻轻的拨开其中一具尸体上散乱的头发。“杜叔叔!”他近乎要叫出声来。此刻,他的心中顿时由悲恸到狂喜,又立即变成紧张,“另一个会是师傅吗?”他挪动着步子走过去,“铁伯伯!”他叫出了声。他的心如同绷紧的鼓面,“咚”一声被敲响,又立即被人用手按住,“师傅呢?师傅在哪?”
他回过头来,看见一个小门,门外是一片漆黑,想也不想,他飞奔出去。这是一件宽敞的囚室,没有点灯,有些恶臭味。左边的过道中射来的灯光给墙上的铁链和白骨披上一层诡异的昏黄。
解神轻唤一声:“师傅,你在这吗?”声音在寂静的囚室回荡着,回归死的沉默。
一声狂笑,如钢锥划破冰面一般刺耳,解神大吃一惊,他还没有发觉这狂笑中暗含的内劲扰乱了他的心神,更或者说他的心神本来就很乱。他只是极力的向那笑声发出的方向看着。只见黑暗中一个物见向他的肩头击来。解神敏捷的闪开。有人深吸一口气,那物体的另一头竟然出现光亮,借着这一点光亮,解神清楚的看见那是一根长长的烟杆,点着上等的烟草。他也清楚的看见了那人的脸,尖尖的下巴,一层层同鸡皮一样的皱纹,咧着冲他笑,一口焦黄的牙齿,放着金光。
“路万通!”解神的大脑中飞快的转动着许多想法,“路万通已经投靠了阉党。”、“他肯定知道我师父关在哪。”、“我打不过他。”、“我要救师傅。”
解神急中生智,打定主意,笑道:“是您啊!路师叔。”
路万通双目一转,笑道:“世侄,你可算来了。”
解神道:“路师叔实在厉害,已经逃出那水牢了。方才我看见铁伯伯、杜叔叔的尸体,他们就不如您了,没有逃出来,反而赔上两条命。”
路万通点点头道:“啊,是啊!”
不等路万通说完,解神又道:“路师叔见着我师父了吗?他被关在哪啊?”
路万通又吸了一口烟道:“他就在前面的一间牢房里。我正要去救他,恰巧在这碰上你。我还以为你是东厂的人呢!”
解神道:“那我们快去救我师傅吧!您带路。”
路万通慢慢的走在前面。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走在别人的前面。这样他要时不时的防备身后的人。他习惯走在别人的后面,好算计对方。他心中暗想,“幸好刑老头养的是个傻小子,我便用他把刑老头引出来。”
解神心中暗忖,“路万通狡猾得很。若是他要擒我,我便逃跑。可这样一来,师傅就救不成了。这如何是好啊!却不知沈兄、刘兄那边进展如何。”
二人走进了过道,陈复汉看着他们长长的影子渐渐缩短。他笑了,走了,他要去请下一位主角。
沈?和刘韬儒分开了,一个向左,一个往右。
向左,沈?来到了一个大厅,点着几盏灯,但还是很昏暗,摆着几张茶几、木塌,像是个会友饮酒的地方。沈?盯着灯盏中的火苗看得出神。它在燃烧着,有节奏的上升又下降,淡淡的黑烟飘散,它有些晃动了。有人来了,而且是个高手。
沈?没有动,静静的看着灯火,越来越近,沈?的手也握得越来越紧,拔剑,出鞘,一招“孔雀开屏”。
沈?身后的拂尘白毛散落,如菊花盛开,又猛的合拢。沈?转过身来,站在他面前的竟是一个太监打扮的人,高高的乌纱帽,白净如织的脸,一条条深深的皱纹,突起的颧骨,图得朱红的嘴唇很刺眼;身着石青缎褂,手中一杆长长的拂尘,一头是狮尾,另一头是莲花。雪白的马尾鬃垂下,他便是东厂副督主――魏曲。
魏曲盯着沈?手中的剑,“你手中的兵刃当真是刺天剑吗?”
沈?一惊,心道,“他怎么知道?”
不等他说话,魏曲又道:“拿予我瞧瞧!”伸手便抓来。
沈?躲开,长剑刺向魏曲的面门。魏曲大喝道:“小子放肆!”拂尘卷起,沈?忙后退数步。这拂尘是罕见的兵器,太监们每日与它作伴,便也研究出了一套使用的法门。而且魏曲的功力是沈?的十倍有余,沈?哪招架得住。怎奈,刺天剑遇柔则刚。沈?剑法精纯,便与魏曲周旋起来。兵刃上,魏曲是吃了亏;招式上,也胜不了沈?。可他修炼的“阴虚功”是至阴至柔的内功。只要被他的掌力所触,经脉即会被封死,尔后周身寒冷。即使在火炉边也能让人活活冻死。他便是要与沈?对掌。
拂尘一抖,鬃毛散开,如银针般从四周射向沈?。沈?使出“珍珑步法”躲开,又还了魏曲一剑。魏曲左手伸出两指,闪电般夹住了刺天剑刃。正要夺剑,沈?暗运内劲,刺天剑如丝般从他两指间滑落。
魏曲心中一惊,他这一招“铁双环指”从未失手。象棋道人在背叛棋门之后便拜了他为师,学了这招。今天却在一个小辈前现了丑。他怪叫一声,拂尘如梭刺向沈?的面门,左手双指如枯枝扣向沈?的手腕。沈?挥剑削向魏曲的手指,左手一把抓住拂尘的鬃毛。魏曲大笑一声,右手一抖,鬃毛缠在沈?的左手整个小臂。沈?左手无法动弹,右手挥剑想砍断拂尘。魏曲猛地一拉,沈?的身体前倾,刺天剑刃朝自己的左臂砍去。沈?忙一转剑锋,水平削向魏曲的脖子。魏曲也不躲闪,伸出左手两指与刺天剑相碰,“铛”的一声,他的手指竟完好无损。魏曲微微一笑,右脚猛地一踹沈?的小腹。一个官靴的鞋底深深的印在沈?的丹田处。
沈?体内的棋盘一震,纵横的线条渐渐变成曲线,扭成束,如同拧干的床单,渗出的是血,从沈?的喉头涌出。魏曲一掌打中沈?的胸口。沈?的脸向左甩去,鲜血从口中喷出,溅在朱红漆的茶几上。
魏曲不是一般的高手,他是那种不至对手于死地不罢手的高手。沈?还没感觉到痛楚,他的掌又来了。
沈?的身体如同柳叶一般向后飘去,重重的落在地上。这是一处致命的伤,,沈?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的寒流刺骨撕心,上身不住的打着寒战;而小腹之中一股股热浪汹涌澎湃,却怎么也涌不上来。冷热相交,让他几乎失去了意识。他强迫自己清醒些,盘膝而坐,试着运气,毫无作用。
魏曲惊讶的看着他,“他竟没死!他练的是什么功法?这世上竟有人能硬受我一掌而没死!”魏曲睁大了眼睛,看着脸色灰白的沈?,慢慢的站起身来,手中握紧刺天剑,凶神恶煞地看着他。魏曲咽了一口痰,怪叫一声,拂尘又起。
沈?大喝,却鲜血直喷,紧锁眉头,剑招变换。他渐渐感觉到双手已不能动弹,似乎被冰冻起来了;嘴唇也被固定在牙齿上,口中的鲜血结冰,刺痛着他的舌头,舌头也僵硬了。现在,他的上身只剩下眼睛还能动,还是活物,就连胸口的跳动也越来越微弱,鼻息越来越细小。但他的下身却似有用不完的热量,“珍珑步法”走得诡异飘忽,快胜疾风。他的脚似乎已经不听使唤了,更可能是他的大脑已经被冻结,失去了指挥双脚的功能。
魏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沈?在自己的眼前晃动,却抓他不着。正在无奈之际,沈?不见了,他惊奇的看着地面,那是一个洞,一个在地洞中的洞。沈?在疯狂的状态下失足掉进去了。
“这怎么还有个洞?他怎么掉进去了?江先生,你说说吧!”他已经感觉到了身后的气息,而且看见了一枚飞出的铁鸳鸯。
陈复汉微笑着从朱红的柱子后走了出来。魏曲转身盯着陈复汉,突然明白了,这里原本就有个洞。刚才也是他击中了那小子的膝盖骨,沈?才失足掉进去的。一切都掌握在眼前这个名为盟友实为对手的人手中。一切都是他的计划。
“江先生,你……”
陈复汉道:“魏公公武功盖世,怎么还是让那小子逃走了?”
“这里有个洞,你是知道的吧!”
陈复汉走近,“魏先生不要找借口了,你亲手放跑了他,还让他抢走了那至关重要的东西。”
“这里有个洞,他是掉进去了。”魏曲这时很诚实。
陈复汉不理,“崔大人就要来了。慕容兄,你猜魏公公会怎么交代啊!”
慕容狂龙从黑暗中走出,“那七块金拓片可全都交给了魏公公,却被一个蟠龙山的反贼抢去了。魏先生只有以死谢罪了。”
魏曲冷笑道:“你们以为崔大人会相信你们吗?你们只不过是些江湖莽夫,你们没有证据证明我得了那七块拓片。”
“证据?师傅,您可听过‘三人成虎’?是吧!贾先生。”说话的正是象棋道人。
魏曲恶狠狠的盯着他,怒道:“我只听过‘狼子野心’和‘忘恩负义’。还有……”他看了看贾亭西身后的无相法师,“还有‘厚颜无耻’。”
陈复汉大笑,“这是个疯狂的世界,却现实得出奇。像他们这些开明之人当然知道择木而栖的道理。”
“江先生,哦!不!陈先生,你的事我可是全知道的。”魏曲冷冷道:“你以为千岁爷会信你。我与他老人家的关系可不一般。”
“可是你已经老了,不中用了。千岁爷喜欢的是白脸的小生。他留着你,只是念着旧情罢了。”
“你……”魏曲一掌“阴神掌”打向陈复汉。
陈复汉早料到他会做此困兽之斗,运足掌力,“龙战于野”,一冰一焰,一阳一阴,却对得轻柔无声。
魏曲一怔,颤着身子默默走开。他输了,但陈复汉不会杀他。这里始终还是陈复汉的地盘。
现在已经是九月六日丑时。
向右,刘韬儒远远听到过道深处有人走来。他静静的站在火把下装着站岗的样子。过来了,是两个人,一前一后。刘韬儒心中一惊,借着火光,他看清楚了前面一个是路万通,后面的竟是解神。
“难道他被路万通擒住了?”
解神也看见了认出了他是刘韬儒,一抬手,做了个杀头的手势。刘韬儒明白了。路万通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
刘韬儒拔剑。路万通突然伸出长长的烟杆,顶住刘韬儒的右手,又猛的回收,烟嘴戳向解神的心窝。解神躲开,刘韬儒长剑出鞘,路万通手持烟杆迎敌。在五尺宽的过道中,两人的招式都无法施展开。但解神的“分筋错骨手”和“擒龙八式”却施展得游刃有余。
路万通的左手被拿住了,他一挥烟杆,逼退刘韬儒,又深吸一口烟,烟草冒出火光。他右手一按,烟嘴向解神的肩头打去。却不想解神的夜行衣上都是水,烟草一下子都被浸湿了。解神的肩胛处忽然深深下陷,烟嘴扣了进去,又弹了出来。刘韬儒的剑已刺向路万通的面门。“混元金手”也打向路万通的胸口。
岂料,路万通实在狡猾,身体一矮,刘韬儒的剑便直奔解神的鼻梁,左手猛地一拉,解神的手便与刘韬儒对了一掌。刘韬儒忙收住剑势,剑锋一转,砍向路万通的胸口。路万通一举烟杆挡住刘韬儒的剑,左脚向后一摆,踹向解神的心窝。
解神大喝一声,“取筋掐”,一跃而起,猛地一拉路万通的左手手腕。“格”的一声,脱臼了,但解神胸口还是中了路万通一脚。路万通甩了甩左手,咧着牙。解神捂着胸口,忍住痛苦不出声。
刘韬儒挥剑砍来,路万通左脚猛蹬墙面,身体向右上方跃去。解神忙抓住他的左脚,路万通身体凌空一挥烟杆,打向刘韬儒,刘韬儒举剑格挡。
忽然,路万通从口中吐出一股浓烟,瞬间弥漫在这狭小的空间。烟尘之中隐现一个大手印,“毒盐掌”,这是路万通的看家本领。
刘韬儒双掌运劲,“混元火手”。路万通居高临下,而且功力深厚,刘韬儒沉着嗓子哼了一声,想是受了些伤,又觉得有些头晕,看来这烟中有毒。路万通稳稳地落在刘韬儒身后,怪叫一声,正要从腰间拔出烟杆打向刘韬儒,却发现腰间空无一物。转身一看,解神一边转着烟杆,口中还嚼着什么东西。
“你!”
解神咧着嘴冲路万通道:“路师叔的毒烟我可是早有耳闻。可惜,我还听说了破解之法。”
路万通大喝道:“那你是否听说过我的毒盐掌啊!”一掌打来,解神哪能被他打中,左闪右闪,终于闪到刘韬儒身边,把烟袋递给他,道:“把烟叶嚼在口中解毒烟之毒。那白色的盐撒在掌心,可解‘毒盐掌’之毒。”
路万通大怒,“小子!拿命来!”单掌扑向解神。解神却不闪躲,路万通的“毒盐掌”在离他仅有两寸的地方突然停下了。一柄长长的烟杆顶在路万通的胸口。刘韬儒大喝,长剑削向路万通的手掌。路万通忙收回右掌,一夺烟杆,转身就跑。
解神懵了,“跑了!比我还快!”
刘韬儒道:“不好!他定是去叫帮手了。我们快走吧!”
二人飞快的向出口奔去,来到与沈?分手的三岔口,却发现向左的那道门已被封死。刘韬儒突然也有了一种像鱼的感觉。推了推门,“封死了,不知沈兄是否还在里面。我们还是出去吧!一会儿追兵就该来了。”
解神点点头,他也觉得自己像鱼,刚从水中出来,挣扎了一会,又要回水中,只不过不是大海,而是胜利者的玻璃缸。
故事在接着发生,三条落入网中的鱼,自以为是的找寻出路,却怎么也逃不出胜利者的手掌心。因为他是故事的导演。
九月六日寅时江宁城秦楼
“解兄有没有觉得有些奇怪。”刘韬儒站在地牢的出口,轻声道。
“奇怪?这妓院就是比一般的大了些,有什么奇怪的!”解神望了望墙根下的牙床,隐约可见罗帐之中两个裸露的身体,听得见酣睡的喘息。
“奇怪的是,刚才我与沈兄进来时这密道中站着十数位守卫,可现在却一个都没有。”刘韬儒的眼睛也向那牙床上熟睡的嫖客与妓女望去,“而且,这里也很安静,静得出奇。”
“接到客的婊子,劳累了一夜,自然还未醒来。没接到的,埋怨了一宿,现在也该睡着了。男人更是恨不得在这些床上待上一辈子,一个个睡得跟死猪似的。此处自然安静得很。”
刘韬儒微笑道:“解兄对他们的性情了解得很嘛!”他朝那牙床一指,“他们可不是一对死猪。”
“什么?”
“快走!”
“你们走不了了!”
罗帐翩舞,水袖流出,挡住二人的去路。刘韬儒拔剑划向眼前的长袖,身后一支烟杆已戳来。
“路万通、花清风!你们这对狗男女!”解神大骂。
“哈……哈!”路万通怪笑,“你们两位风流少年来逛窑子,不留下些金子,怎能就这么走了呢?”烟杆一转,烟嘴点向解神的肘部关节。
“狗贼!我师父在哪!”解神右手一翻,向路万通面门打去。
“留下金子,我就告诉你。”左手一掌与解神相对。他的左手腕刚刚被解神折断,现在却灵活自如,掌风强劲。
解神刚才胜了路万通,现在显然有些轻敌了。他的掌法拙劣,内力不足,被路万通一掌震飞,身体撞开房门向一楼跌去。好在他的轻功绝伦超群,稳稳地落在那铺着红地毯的舞台上。刘韬儒一连剜起七朵剑花,剑光霍霍,逼退花清风。自己也出了房间,纵身跳下,落在解神身边。
“走!”
又是水袖,如长蛇的水袖,围成四面玉帛墙,将二人困在中央。长袖轻抖,如涓涓溪流,倒映着美人的回首。
“九天素女”,刘韬儒暗忖,“秦楼的九天素女阵。”
忽地,水落石出,八根铜棍纵横,从四面八方攻向二人。古铜色的面皮杀气腾腾,古铜色的肌肉生机勃勃,古铜色的兵刃虎虎生威。
“盐帮八大金刚!看来,今天不留下什么,是绝对走不了的了。”
二人一跃丈余高,躲过铜棍的袭击。但见九条白袖织成一掌天幕盖向他们的头顶。刘韬儒挥剑,却划不破轻柔无比的帛纱。两人的身体下坠,刘韬儒剑锋一转,格住身下的铜棍。解神足尖轻点刘韬儒的左肩,借力又拔高一丈,十指如十柄匕首,划开云袖天幕。
刘韬儒长剑一震,剑尖直刺右侧的大汉咽喉。那大汉也不惊慌,手中铜棍一伸,想挡住刘韬儒的剑。怎料,刘韬儒剑尖一沉,斜刺他的小腹。两边的两根铜滚忙伸来,格住刘韬儒的剑。刘韬儒一皱眉头,后背三根铜棍一齐戳来,两侧更有两根劈下,势如破竹,离他的发冠只有尺余。面前的大汉裸露着上身坚实的胸肌,铜墙铁壁一般。脚下是一尺多厚的木制舞台。
没想到,刚刚交手,刘韬儒就陷入这种四面夹击,不可退,不可进,无法闪避,无法格挡,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境地。
身后的三根铜棍势必要在他的后背上戳出三个大窟窿。两侧的也非把他的脑壳敲裂打到脑浆迸溅不可。
这是生死存亡之际,却只是这么短短的一瞬间。要人在一瞬之间应对生死的极限考验,怎么办?如果你想活下去,这一瞬间必须极冷静。如果你放弃,这一刻,你还是想想你的亲人们、爱人们、仇人们、恩人们吧!祈祷他们不要忘记你。但你一死,这些都会失去意义。想了又有什么用,只能空留他们悲伤或是欢喜,或是,没有感觉。人就是这样,不要以为你很重要,即使你死了,地球依然在转。真正关心你的人是极少数。所以,你要尽量为他们而活着。
刘韬儒要活着,为自己,也为soudu.org朋友。
紧皱眉头,怎么办?他现在很冷静,他有了计划。
双掌齐发,飞快的打中两边大汉的右手小臂。这是第一步,用三分掌力减缓这迫在眉睫的攻击。同时,上体后仰,发髻贴着棍尖向下摆,铜棍擦过他的鼻尖,带走一滴汗珠。我确定,是一滴。这是第二步,用极快的身法躲开身后的三根铜棍。双掌上扬,一招“霸王举鼎”,用七分掌力打中身后两位大汉的小腹。这是第三步,转退为进,转守为攻。这本是三个极普通、极简单的动作,此刻却显得那么大气、那么飘逸,只因刘韬儒使得太快,手臂始终藏在宽大的袍袖中。若不细看,你可能会以为他只用了一招,“霸王举鼎”。
身后的三根铜棍本想收住劲力,却因小腹中掌而来不及。身前的三位大汉胸口被同伴戳中,低着头,痛苦的站在原地,再也没有力气格住刘韬儒的钢剑了。两侧的铜棍还是劈了下来,“铛、铛”两声,击中了刘韬儒面前的三根铜棍,反作用力险些将它们甩出去。
刘韬儒大喝一声,腰际一用力,上体水平旋转。在宝剑落地之前伸手接住,剑光一闪,削向右侧大汉的小腿。慌忙间,那大汉跃开,左腿却还是中了一剑。包围少了一面,刘韬儒深吸一口气,从三根铜棍底下闪出,转身一剑,划向大汉的胸口。古铜色的皮肉上一道血红。
大汉暴怒,一摸胸口的鲜血,大吼一声,棍舞成圆。这一声吼,若惊世雷鸣,其他七位大汉顿时斗志昂扬,挥棍攻击刘韬儒。
刘韬儒紧咬下唇,微微颔首。他已看透,这所谓的“八大金刚”无非是八个大草包、八个有勇无谋的莽夫。单凭勇气与劲力是无法将他打败的。
刘韬儒踏起“九宫八卦步法”舞着三尺四寸青钢剑,掌推“五行六合式”,身若游龙,势若惊鸿。八根混铜棍乱舞,竟近他身不得,八大金刚却已累得筋疲力尽。刘韬儒还有空仰头看了看解神。
双腿倒悬在二楼的横梁上,左手抓着两根水袖,右手胡乱地扯动着,手法之快,让人眼花缭乱。不懂的人可能会以为他右手抽筋了,刘韬儒微微一笑。眨眼之间,解神已跃至三楼,手中又扯着两根水袖。水袖那头,两位白衣女子无力的挣扎着,却只能随着解神飘往三楼。刘韬儒转身一看,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不是被自己的长袖绑在房梁屋脊上,就是被同伴的绑着手脚。也不知那飞天的猿猱打的是什么结,怎么也解不开,九位女子红着脸,都快要急哭了。
刘韬儒大笑,剑势加疾,晨风剜起,血溅青衣。
“什么九天素女、什么八大金刚,只不过是在妓院卖布的,在盐铺当脚夫的吧!”解神一甩被他扯断的水袖,冲着二楼的路万通、花清风嚷道。
“是嘛!”路万通古怪笑,笑得却那样灿烂,那样无耻,“那就看看我这个盐贩子怎么样吧!”话音未落,人已着地。
解神轻蔑道:“手下败将!还敢下来寻死!”说完,使出“分筋错骨手”向路万通抓去。路万通猛吸一口旱烟,烟杆一挺,一招“凤点头”点向解神的右手腕。解神右手一翻,五指抓向路万通的烟袋,左手成“虎爪式”拍向路万通肩头。路万通肩头一沉,转脸冲着解神咧嘴一笑,一股浓烟吐出。解神知道这烟中有毒,忙摒住呼吸,右手扯下路万通的烟袋,取出烟叶放在口里就嚼。
刘韬儒大呼,“住手!”
路万通大笑,“小傻子,兵不厌诈,你可知道!”
解神大惊,指着路万通喝道:“恶贼,你……你……你……”声音越来越小,身体渐渐后倒,不一会儿便躺在地上不动了。
刘韬儒怒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路万通笑道:“放心,他没事。这么可爱的傻小子,我怎么舍得杀呢?你是个聪明人,你快做决定吧!”
刘韬儒看着路万通,又望了望娇依楼台、凝眉托腮的花清风,“我知道,我打不过你们。”
“你知道就好。”路万通微笑。
“但。”刘韬儒望了望躺在地上的解神,锁眉瞪目,“我不会投降的。我必须带着他出去。”
“为什么?”花清风朱唇微启,声若燕呢。
“这个营救计划是我制定的。他们相信我,才按我说的做。可现在,我错了。唯一的补救方法就是把伤害降到最低程度,能保全一个,我就会拼死保全一个。”
“计划?”路万通大笑,“你们还有计划。”
“你认为,你们能出去吗?”花清风轻捋耳际的垂髫,香腮含笑,风姿妖娆。
“能!”
“为什么?”花清风娇笑。
“我们有计划。”刘韬儒握紧手中的剑,“不管营救成败,一到寅时三刻,天下盟主古天剑将率丐帮群豪杀入秦楼,接应我们安全撤离。”
“是嘛?”花清风一惊,“寅时三刻可就要到了。”
“是的,快要到了。”刘韬儒抬头,向东面的天窗望去,一线早起的阳光,如此明亮。
“那我现在就杀了这傻小子。”路万通吸了一口旱烟,挥掌打向解神。
刘韬儒大喝,“住手!”长剑破空,划出一道银光,射向路万通的右手。路万通左手举起烟杆一格,转脸又向刘韬儒吐了一口烟。刘韬儒也不顾中毒,运气于左手,一招“混元金手”打向路万通的胸口。
路万通大惊,惊的不是刘韬儒拼命的一招正面进攻,而是躺在地上的解神忽然伸出双手,“逆鳞扣”,死死的抓住了他的右手。路万通一急,身体右闪,躲过刘韬儒的一掌。却听见“格”的一声,他的右手肘部关节被解神折断。
路万通一挥烟杆,打向解神的头部。解神一跃而起,一脚踢向路万通的右手。路万通躲开,向身后跃去,垂着受伤的右手,冲解神骂道:“小子!你使诈!”
解神嬉笑道:“老傻子!兵不厌诈可是你说的。我早知你会在烟草中下毒。所以,那烟草我根本就没有放入口中。”
路万通怒道:“可我明明看见……”
解神笑道:“你爷爷我的手段,你个傻子也能看明白吗?”
路万通羞怒难堪,转脸对花清风喝道:“你还不动手!”
花清风看着南面的大门,“不用了,他们来了。”
“谁?”路万通惊恐道:“古盟主吗?”
“不,是崔大人。”花清风一招手,几位龟公忙打开大门。
“哈……哈……哈,崔大人来了,一定带了很多高手吧!姓古的小子就算是来了,又能怎样。你们死定了!”路万通狂笑,手舞足蹈起来。可惜他的右手已断,断臂摆动,舞得那么痛苦,那么难看。
“不!他只带了两个人。”花清风站得高,看得远。
“两个人?”路万通的心顿时凉了半截,舞蹈也停了。
“想来,其他的护卫正在剿灭丐帮匪贼吧!”花清风能看得到秦淮河边的隐隐杀气。
“怎么只带两个人?”
“两个人就够了。因为,他们是这两个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