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没找柳霏。不知道找她以后怎么说怎么办。
找林暮雪,让她出来。不知怎么了,胡奚无法阻止在栖宾馆那一晚的感觉在脑海间飘来荡去,飘荡得他忽忽悠悠,忽忽悠悠。那种感觉其妙无穷。和柳霏感觉也很好,可那是因为在她之前他没有过任何真实的体验,他一直以为那事的感觉就是和柳霏那样的感觉。可是不是,林暮雪用自己的身体告诉他不是,根本不是。和采菱的往事也清晰起来,采菱也告诉他不是。回想起来,柳霏从一开始就没有采菱的含蓄和担忧,也没有那种强烈的被动和害羞,她很主动。林暮雪那不是完全的主动,那是带有点好奇、竞争和挑战的大胆。柳霏甚至没有和采菱以及林暮雪那样的体,淡淡而令人神往的体。他想再次拥有和暮雪的感觉,他想再次体验。虽然非常矛盾,非常彷徨,也非常有罪恶感、不知廉耻感、内疚感,但就是想,什么不必说,就是想。然而,林暮雪拒绝见他。
柳霏找他了。
哭着。“哥,你哪去了,为什么不找我。我想你。我不想离开你。”是不想,而不是不能。胡奚没去拭她的眼泪。她把一张存折交给胡奚。“你这么多天怎么过的?身上是不是没钱了,这个存折给你。”胡奚接过存折,他压根没想过存折。想想也是,一旦一点钱没有了,可怎么过。
他不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爸妈已经让那人给我办调动手续了。”柳霏的神情没有那天那么凄惨。
“那很好啊,再也不用上班了,不用上机了。挺好的。为你高兴。”胡奚故作轻松,眼睛往上一翻,强忍住自己体内才听得到的唰得一声就涌上来的屈辱的眼泪。
柳霏听着,怯怯地,楚楚可怜地。
是的,你做不到为她换工作,别人能,那么你没有权利不让别人做,你没有权利让柳霏断然拒绝她父母让人家这么做。既然让人家做了,总不能白让人家做。这可不是一般的人情。怪谁呢?以前,副局长的儿子柳霏连看都没看,现在,她屈服了,这与你胡奚的霉运有关。可是,她不拒绝别人,就等于放弃我。他想起林暮雪,他突然间那么需要林暮雪,林暮雪突然成了他的依靠,就象遇到柳霏以后,柳霏成了他的依靠,采菱变得那么无足轻重。现在,他觉得眼前的柳霏那么象当年的采菱。
原地没有目的地踏两步,心不知怎么就横了下来。“好吧。既然这样,没有办法了。我也向你坦白,我和别的孩儿马上就会好了。有你,我不会,没有你,我只有和她好。”
柳霏一惊。什么事物都是真正意识到要失去的时候才痛觉可惜的吧,人的敏感在柳霏身上也有体现。“她是谁?你喜欢她吗?你们怎样了?”
胡奚稍做犹豫,就告诉了她,说是一起吃过饭的,做期货的同事。以前在她面前经常提他们的。
“是那个林,林……,林暮雪。一定是她,对不对?那次一起吃饭,就觉得她眼光不对,我没往上想,没当回事。”
胡奚默认。
“她比我好吗?”
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了。难道你还吃醋吗?胡奚想说她没有你好,可是,从某个方面来说,她又比你好。只好不回答。
“你和她是不是也那样了?要不你不会这么说的,是不是?你回答我。”身子向前倾过来,眼睛逼视着,象是审问。
这让胡奚有些惊诧。她真的这么敏感?好象很在乎,真的在乎吗?在乎,又有什么用?他不点头,也不摇头。
柳霏哭起来。掩面哭起来。胡奚觉得哭得没有以前伤心,既没有因为班那么伤心,也没有告诉胡奚父母逼她和经理的儿子考虑而有可能离开胡奚时那么伤心,反而,能听出点解脱。
“她是处,对不对?”柳霏抬起头,冷不丁问出这一句。胡奚一凛。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你就是非常敏感对不对?你不是处才会这么敏感对不对?你早就担心我有一天会知道你不是处对不对?我可以不介意你不是处,可你不能一直瞒着我,让我象个傻瓜。你还是问了,说你聪明还是笨拙?恐怕觉得无所谓了吧?反正别的男人在给你安排一切,你接受了别的男人的安排,我就无所谓了,无所谓了,对吧!既然无所谓,正好找到一个不算借口的借口?还是一直觉得我那么喜欢你,不可能轻易离开你?没想到吧?我没有死缠乱打,没有跪地企求,要你不要离开我。
胡奚没有说出来,想的一切都没有说出来。他的悟还是很高的。大学时候,有个云南的同学经常和他一起玩,玩得很疯,两个人能笑得一起弯腰坐到地上去。可每当静下来两人独处,胡奚就不会说话了,在城里漂亮人面前自卑的毛病就在这个时候最强烈。但他成了班干部,成了学生会干部,还成了全校勤工助学部的部长,带领不少同学联系家教自力更生,影响很大。临毕业,同学说“你四年的进步真大,一年一个大变样,我呢什么变化都没有,真的很佩服你”。胡奚心里话,你没有变化,因为你本来就是城里人,我变化大,因为我正在一步步变成城里人,一旦进入角,就会比你们还强。
现在就是这样。一旦知道了人的秘密,胡奚很快就明白,那是孩子的一个伤疤。尽管这个伤疤被他发现了,可他不想揭穿。就算它的被遮盖是对他的一种欺骗,是对他的一种不公,那也是爱的欺骗,为爱可以接受不公。即使到最后加倍的不公,他也还是不想揭穿。揭别人的伤疤,太不道德,胡奚过去现在将来,都不屑为,也于心不忍。别人可以伤他,那就伤吧,他不想伤别人。
为什么不肯定也不否定地让她知道和林暮雪?既是愧疚,毕竟心里还在想着是不是真的要离开她;也是愤怒,是宣言,是了断。就象当初吻了她以后,马上给采菱写了那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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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霏不哭了。
“那好。就这样吧。我那里还有个存折,爸妈说不让我留你的钱,但我想留着。”
表情一下子变得振振有词,好象理直气壮。
胡奚一听,内心不住狂笑。这个可怜的孩子!原来她早就打算好了!原来她还需要我这个穷人的钱财!怎样才能看出一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原来只有在惊涛骇浪就要没顶的时候!
胡奚看着她,没有轻蔑。他不想让她看出他的轻蔑,那会很让人难为情。他就那么,看着她,一动不动,毫无表情。他想,你就是把两个存折都留着,我也不会去抢回来,不会,不会的。
我走了。柳霏说我走了。转过身,真的走了。
胡奚看着她,看她走着走着,抹起了眼泪。
胡奚的心脏一阵痉挛。
但他,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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