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期货狡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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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天各自东奔西走。

  每人都印了名片。平生头一遭啊,胡奚心里想,咱什么时候竟然也开始有片子了。以前,都是看领导们用片子的。

  其实根本不用片子,好多人一看到他们就知道是搞期货的来了。一律相似的穿戴不说,那张不离左右十分惹眼的厘米纸筒,说明一切。胡奚每天带着这张纸穿大街走小巷,全公司一百多号人也带着这张纸穿大街走小巷,全市几十家期货经纪公司几千号人也都带着类似的图纸穿大街走小巷。胡奚有一天去的一家公司,先后已有十多人拿着这张纸摆到总经理面前,十几张嘴解说这张图纸,十几个三寸不烂之舌试图说服总经理投资搞期货,这位总经理任你怎么说就是不干,不但不干,还烦了。胡奚去了,没说几句话,就被下了逐客令。胡奚臊得不行,只好垂头丧气继续穿大街走小巷,穿过一栋栋楼宇,走过一个个楼洞,真象一只过街的灰老鼠。

  接近下班回到公司。交上当天的工作日记。孟先河给他们使眼,几个人心领神会。

  何醇、孟先河、肖伶以及当时胡奚还不确定叫什么的林暮雪一起乘电梯先下楼了。胡奚进电梯的时候,正好田梦娇也要走。何醇他们在楼下等胡奚,胡奚和田梦娇一起走过去。胡奚觉得这是表示表示的好机会,显得很亲热很豪气地对孟先河说:“兄弟,这是咱们的师,帮过我的,一起吧。”

  “当然,当然。田赏光啊。”孟先河不但不介意,反而嘴更甜。其实比他小的田梦娇爽快答应了。

  酒酣耳热之际,孟先河揽住肖伶的肩,这种当众亲昵的举动胡奚见的还真不多。只听他侃侃而谈:“我和肖伶、林暮雪是高中同学,不是一年两年的感情了。”说着,转头拧了一下肖伶的鼻子。“不知你们怎么想的,我到期货公司来,不图这个赚钱,主要想接触一下新生事物,免得以后什么都不知道。天天求爷爷告奶奶,低三下四和那些老板打交道,我可干不来。还得自己当老板。”

  长得不高,有一双非常漂亮的大眼睛,穿一身粉红连衣裙,非常靓丽,一到公司就让人有惊之感的林暮雪撇了一下嘴,“就是,没想到期货这样。先把底薪混到手再说吧。今天我的工作日记是编的,编了五个公司五个老板。电话号码也是编的,潘老师不会查吧?那可就惨了,底薪也没了。”

  何醇又乐了。“哈哈,你还会编?我怎么没想到。不过,还是不要编。我和你们不一样,你们家不是市里的就是本地的,我是跑老远来打工的。我看期货真的能发财,苗芸不就是吗?一个的都能,咱们怎么就不能,我想好好干干试试。和那些老板打交道,脸皮厚点就是了,感谢潘老师,我现在理解了,他让我对着窗户喊,练的就是心理。我现在,面不改心不跳。”

  “你是哪的?”田梦娇问。

  “陕西汉中。当老师,没出息,辞职了。”

  “哪你住哪?”

  “刚来的时候,在一家俱乐部打工,那里有宿舍。朋友们帮忙,还给我留着个铺。”

  “看看人家。你以为当老板那么容易啊?天天玩,我怎么办?”瘦俏的肖伶白了孟先河一眼。

  胡奚心有所动。“嗳,肖伶,你们孩子最容易成功。大上周我到一家公司,老板四十多岁,我和他磨了两个星期没有用,结果上周他投资了,二十万,是另一家期货公司两个经纪人把他拉走的。我去的早,什么都和老板讲清楚了,她两个去了,我做老板的工作做的差不多的时候她两个去了。她们不讲期货,全是拉呱,和老板嘻嘻哈哈。就是前两天,我再找这个老板,气不气人!他说他和那两位已经开始合作了。唉,你说说,前期工作都替她两个做了,这简直,简直!”低头叹气,万分懊恼。

  何醇大呼可惜。“公关。你遇到了公关。认倒霉吧,现在公关满大街都是。有的公司搞销售,专门找漂亮的公关陪酒,把客人陪醉了陪舒服了,事情在酒桌上就办成了。”

  “我说你们几个的也使使劲,我看那些老板大多不是玩意,你们也利用他们的好心理,拉进来使劲炒,使劲赚。”胡奚眼睛红红地。

  肖伶、林暮雪闻言若有所思。

  “如果那两个的没去,恐怕就成了,真是的。”胡奚自言自语。这是真事。尽管失败了,胡奚还是为此增添了信心,曙光就在前面。

  “哼。靠姿算什么。苗芸和我很要好,她那么大年纪,长得也一般,拉了二百万,这才是真本事。”长得黑里透红、端庄、谨持、给人总体观感比较一般的田梦娇非常不屑。

  “嗨!”孟先河一拍桌子。“我一直就和肖伶一起跑,跑得不卖力就是了。何醇,你和林暮雪一起跑,胡奚你和田一起跑不就是了?男搭配,干活不累,还可以吊吊那些老板的胃口,一举两得呀,哈哈。”

  大家一听,鼓掌欢呼。孟先河得意得张牙舞爪,何醇更了。胡奚想,这孟先河的神态真象个纨绔子弟。田梦娇高兴地对胡奚说:“你口才那么好,和你一起跑肯定错不了。”

  胡奚模棱两可,觉得自己进那些楼洞和老板们打交道原本就挺怵,有个孩子一起最好不过,可这孟先河乱点鸳鸯谱,潜意识里他还是希望和林暮雪一起跑。真的,林暮雪太迷人了。柳霏属于天然去雕饰的那种朴素的,象清泉,象淙淙细水及其青苔、绿草共同营造的那种淡雅宁静的;林暮雪则是漫山红叶、姹紫嫣红。真要说不,林暮雪算不上很,但是非常感,属于风情万种、于无声处起惊雷、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百媚生的那种。柳霏清清纯纯、简简单单,林暮雪靓丽、现代,还带有少许随时可以运用和展露的娇媚。胡奚在心里不由自主把她们做着对比,就外表而言,也许那天和大海的完结合使胡奚对与柳霏的相识平添了几分遇到了画中人一样既神秘又好的感觉,其实她们各有千秋,在日常生活中,林暮雪给人的惊之感似乎还要略胜一筹。爱之心人皆有之,胡奚哪能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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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人很快热络起来。何醇和林暮雪尤其能闹,不停地说笑,不停地相互追逐打闹。似乎也只是闹闹。但胡奚没想到这么人的孩子居然也这么能闹。能闹,隐隐约约让人感到她的人不象她的丽那么可远观而不可亵玩,似乎并不难接近。有一段时间,他们专跑开发区。开发区离市区挺远,骑自行车很辛苦,可六人在一起说说笑笑,一点不觉累。

  一天,在柳霏家。柳霏妈对胡奚说,你和柳霏可要好好的,有人给柳霏提亲,是市里哪个部门当的儿子,柳霏没去看。胡奚听了感到一丝不快。柳霏偎到他怀里,说我怎么会去看呢,哥,别担心,好好干。

  病假已经请了三个月。树挪死,人挪活。胡奚压根没想到,从被潘老师的眼睛和极具煽动的演说拉进期货公司,到得到田梦娇的相助,他的收入见涨了。原单位依然发工资,病假工资比全勤工资少一些,但加上期货公司的底薪,每月总额接近六百。这在1993年的国营企业绝对属于高收入了。柳霏妈说了那事以后,胡奚再去她家,买的东西更多更频。全家无话可说。

  吃水不忘挖井人,胡奚经常请田梦娇吃饭。当然都是很简单的便餐,每顿不过几元十几元,偶而开开荤。田梦娇心眼儿真好,经常抢着付钱。胡奚感觉她比柳霏心细多了,会照顾人。但他还是喜欢柳霏。

  亨通公司不是慈善机构。它规定了试用期,只有三个月可以拿底薪,三个月以后仍然可以留在公司,底薪取消。如果三个月以后拉来老板“开户”,停发的底薪可以补上。现在,胡奚、何醇他们已经拿了两个月底薪,田梦娇停发了。和田梦娇同一批的经纪人,已经有一小半开户,全公司开户资金已达千万余元。胡奚这一批,已有一人开户,40万。

  胡奚感到一阵危机感。和田梦娇一个月之内已经把四个老板请来公司考察。老板能来考察就是一种进步,投资的可能非常大。每一个老板来,潘老师都亲自出马,滔滔不绝地洽谈,游说。这潘老师确实历害,那些老板在他面前只有听的份。但潘老师再历害,也没做到让这些老板考察完马上把最低开户金10万元掏出来。

  没和田梦娇跑之前,胡奚一直和一家装饰材料商场的于经理保持联系。该讲的都讲了,于经理很感兴趣,说一定会投一定会投,但资金周转不灵,一旦资金宽裕了,马上开户。胡奚拿出愚公移山的本领,你不开户我就一直缠着你,每隔两天和他通报一次行情。公司交易大厅办公桌上方悬挂着一台台显示屏,说是和国芝加哥等地的期货交易所联网,五颜六密密麻麻布满了随时变动的各类商品期货行情。胡奚觉得那是电脑,现代化办公设备,只听说又叫做计算机、微机,从未摸过,陌生得很。那时电脑远没普及。因为一窍不通,心理上就不敢让自己靠近,免得不会看、不会操作,丢丑。还好,几种主要商品行情每天都有专人抄录到讲台的白板上。说实话,那年代,就连这白板也让人感到新鲜,咱们多少年听课面对的都是黑板粉笔,人家用的是白板油笔,干净、爽快、鲜明,让你不由地问,人家怎么就那么灵活?咱们怎么就那么死板、几十年一成不变?胡奚觉得于经理开户的可能非常大,天公也做,行情真的朝他根据图纸做出的预测在发展呢。他盯着显示屏,一次次抓起电话。

  “于经理吗?哎,我说啊,我说过行情一定看涨,你看看,你看看,今天又涨了,咱们分析得一点不错。如果我和你说那天你就开户,到今天已经赚了五万了!你来看看,看看我们公司电脑上和国期货交易所联网的行情变化,我真替你着急啊。”

  其实,是不是真的能赚五万,天知道。预测是预测,下单是下单,不是真的进入交易,谁也不敢讲一定会是什么情况。谁急啊,胡奚自己最急,三个月还不能开户,是不是得回原单位?那多不甘心!

  每当这时,潘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就出现了,象幽灵一样从一个角落牢牢地看定你,眼睛里跳跃着鼓励和赞许。胡奚一直觉得他很器重自己,可能因为应聘那天以及受训时的良好表现吧。尽管没开户,胡奚认为他的表现在一百多号人中还是可圈可点的。

  但,于经理不说不干,只说等等,等等,再等等。等来等去,就是不开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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