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同样把掌声送给帕瓦罗蒂的我,突然有了这样一种感觉,就是以掌声送别自己的亲人,当然我也希望别人也用掌声来送别亲人。
在已经离开我的人中,奶奶是我一生的一个痛。奶奶的一生和普普通通的农村老太太一样,过着一生相夫教子、下地干活的生活。
年轻时代的奶奶据说很漂亮,高高的个子、纤细的身姿、姣好的面容,从奶奶唯一一张记录她青岁月的泛黄照片中,我清晰的看到这一切。不过,最珍贵的是她有一颗善良的心。听惯了老人经常在耳边的往昔回顾,对过去我也有了一些谈谈的了解。爷爷的家很穷,穷的几乎很难用没有什么来表示,只能用有什么来形容。直到现在我和我的父母仍然不明白,奶奶在那个封建意识还那么强的年代,怎样突破思想和现实的束缚,义无反顾嫁到爷爷家里。奶奶虽说不上是大家闺秀,但也是远近闻名的小家碧玉,她心灵手巧,剪的一手好窗,用现在的话来说,那是珍贵的民间剪纸艺术,可以肯定的是,如果她的剪纸放在现在,一定是人们竞相收藏的艺术品,据说,在日子艰苦的时候,奶奶正是没日没用手剪着这些绿绿的窗,来接济一家人的生活。
1954年她有了我的爸爸,接着有了二叔、三叔、大姑,四个孩子,又赶上三年自然灾害,听爸爸说,一家人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看着孩子的啼哭,奶奶开始剪各种各样的窗,走乡串户叫卖。那时候,人们连饭都吃不饱,更别说出钱买窗了。一天下来连一张都卖不出去的时候很多。奶奶心中充满了自责,因为她把钱买了窗纸,奶奶还固执的认为,窗没人买是因为剪的不好。与其说是固执,还不如说是顽强,白天她和别人一样,到地里刨树根挖野菜,晚上,在暗暗的煤油灯下,她剪着窗。好在,村里一个生活相对宽裕的人,不知道是真喜欢奶奶的窗,还是可怜她,买了她好多的窗,奶奶就用这些钱买了一些救命的粮食。
在我的记忆中,这些没有经历过的事,只能是蕊中淡淡的暗,能够触到,但激不起波澜。
80时代,我来到这个世界。在我童年所有的记忆中,“山”是最深刻的,我奔跑在山中,呼吸着山中的空气,我不知道山的那边还有更丽的世界。我在山和妈妈、 奶奶的怀抱中无忧无虑的生活着。小时候,顽皮的我总是把家里弄得狼藉不堪,对此,爸爸打过,妈妈骂过,可奶奶总是有着超乎寻常的宽容,每当我被爸爸打完屁股嚎啕大哭时,奶奶总是抱着我,一边为我擦拭眼泪,一边逗我,只见她拿出一张红纸,一对折,用剪子拐拐扭扭地剪一小会儿,一个猴子桃的图案就活灵活现的出现在纸上面。奶奶说,猴子的屁股为什么是红的,就是因为她不听话桃,被老母猴打红的,我家宝宝要是老不听话,也得把屁股打红。那个时候,我竟对猴子屁股为什么是红的原因深信不疑。
当我长大了,奶奶和一家人为了让我离开这穷山沟,费尽了心思、想尽了办法。可是由于家的贫穷,加上阻隔了我们几代人的大山,日子虽然一天天过去了,我一天天的长大,可走出大山的愿望还是没有实现。
为了见一下外面的世界,也为了儿时曾经有过的绿情结,我报名参了军。我清晰的记得,当我戴上大红,被村里敲锣打鼓送出村外时,我看到奶奶伴着微笑的脸上老泪纵横,她轻轻地举起双手,一遍遍地挥。来到部队没多久,收到家里的一封信,里面有奶奶的一幅剪纸,是一个解放军握着刚强站在月亮下,我知道这里面有奶奶的希望。
2005年,奶奶整80岁了,也是我参军的第五年,阴历六月二十九是奶奶的八十大寿,我正在部队执行演习任务,在演习中不能使用地方通信设备,对奶奶的祝愿我更是没有第一时间送上,演习中,我不负众望,出的完成了上级下达的重要任务,因此,荣立三等功一次。在我带着军功章回到家中,没有看到早早在村外迎接我的奶奶,看到的是挂在墙上的遗像,我失声痛哭,埋怨父母没有及时告诉我奶奶去世的消息。妈妈说,是奶奶知道我正在执行演习任务(老人的口里叫练习打仗),不让家里人告诉我她生病了,就在她弥留之际,还不停地嘱咐家人不要让我分心,说咱张家出了这么一个人不容易。奶奶是怀揣着我的戎装照走的。
现在,我终于离开了大山,可是我却再也看不到我的奶奶了……
奶奶很普通,但在家人的心中她是伟大的,她在自己的人生里完成了角的精彩演绎,塑造了歌剧一般的人物,她理应受到我们的爱戴和崇敬,在她人生谢幕的时候,我们以痛哭来送别她,我想这并不是她愿意看到的。其实,每个人都是自己和亲人的主角,在他人生谢幕时候,我们不妨也给予热烈的掌声,以表达我们的爱和怀念,让掌声送他最后一程。
在过些许日子,就是奶奶去世四周年,我会像人们送别帕瓦罗蒂的方式一样,给她献上我最真挚的掌声,为她那足以称为优秀的剪纸作品,为她一生为她对我质朴又浓情的爱,为他平凡却精彩的一生……
奶奶,听,孙子在为您鼓掌!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