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徊婢被撞倒在地,还来不及抬头就听见一道低沉的男声,「你没事吧?」
徊婢抬起头,看见来人连忙欣喜的从地上爬起来,「靳大人,太好了。皇上呢?」
「你找皇上做什么?」没什么表情的酷脸上掠过一丝疑惑。
「不是我,是我家,呃……也不是,是我想……」
「说清楚。」
「呃?太后派人把接走了,我很担心,所以想请皇上去救。」
「太后?」
「对。拜托你帮我请皇上……」
「不用了,皇上不在这里。」
「啊?」那她说了半天不是白说?
看她脸上陡升的火气,靳淮感到好笑,却依旧面不改的继续道,「皇上一早就去向太后请安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啊?那这么说,皇上根本就在太后那?」
靳淮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呼!早说嘛!害我担心的要死,要是皇上在的话,那一定不会有事的。」说着她一边拍着自己的胸脯一边露出灿烂的笑容。
此时靳淮像想起什么似的蹙起眉头,「你称呼梅娘娘‘’?」
「对啊!」
「她已经入宫为,有了正式的封号,你怎可还唤她‘’?」
「不然要叫什么?娘娘吗?才不要,难听死了!这么世俗的封号哪里配的上我家了?」徊婢不以为然地道。
「放肆!」靳淮厉声斥道,「不要以为你是梅娘娘的婢就可以出言不逊,倘若这话今日让旁人听到,我保证就算是娘娘也保不了你!」
徊婢被他吼的一怔,见他如此疾言厉不身子一瑟的低下头去。
见她如此他也不由放柔了口气,「你还是尽快习惯宫中的礼数比较好。」
谁料沉默了片刻徊婢忽然抬首目光清亮坚定的望向靳淮,「徊婢多谢靳大人提点,但不管在旁人眼中是何身份,她永远都是徊婢心中那个‘鸢冉梅庄’令世仰望的大,是徊婢认定了要追随一世的主子。本就出身江湖难容宫廷,倘若徊婢也以宫礼相待,靳大人又叫何以自处?」
靳淮讶异的看着眼前的徊婢,震惊于她的情操和玲珑心思。真不愧是梅洛华,就连教出来的婢也这般的非同凡响!
「靳大人请忙,奴婢告退了。」徊婢恭谦的朝她行了一个礼然后大方的转身离去。
尚未从怔愣中回过神的靳淮呆呆的看着她背影,冷硬的唇边泛起一抹罕见的笑意。现下他终于能体会为何皇上会为一名江湖子如此动心执著了,这般的忠贞节义、坦率自然,岂是闺阁绣的做作扭捏可以比拟分毫?
走过曲折婉转的宫道,梅洛华终于被带进太后的「德懿宫」。等在宫门口,等待监娥的传报获得批准后她才被允许进入。
一踏进「德懿宫」的正厅,梅洛华就见到了没想过会这么快再见的人,她怔愣的看见他坐在首座上品茗着茶,而他的目光却连瞧都不曾瞧她一眼便往身旁的一名身着粉宫装,窈窕秀、楚楚动人的子转去。梅洛华忽略着那瞬间的蛰心剧痛转而将视线扫向他身侧整齐并坐的一众盛装嫔最后停落在与皇帝同首而座的一名神情威严的老人身上,看到对方眼中显然的嫌恶,她随即低下头拜地行礼,「梅洛华参见太后。」
严眉肃穆的太后虽上了年纪,却依旧可以辨析出年轻时的貌,她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梅洛华,重重的冷哼了一声,然后才嘲讽的开口道,「皇帝这新娶的梅娘娘好大的架子啊!哀家等着喝你这杯茶等了一个早上,最后还得哀家亲自派人去请才行呀!」
梅洛华垂首听着,心中不冷冷一笑,加之罪,何患无词?辩驳?不,她不屑。
「砰!」的一声,久等不到她的解释或辩驳的太后一时愤慨的拍案而起,「怎么,你是哑了,还是不屑跟哀家讲话?!」
「梅洛华无话可说。」她的声音依旧淡然。
「放肆!」太后气的霍然站起身来,手指颤抖的指着她却责怪的看向自己的儿子,「这就是你娶的所谓无双的江湖子,这般的桀骜不驯没有教养?都进了宫了还敢以自己的名字自称?你不知道身为帝王的人必须自称‘臣’吗?」说着她的矛头再次对准梅洛华。而上位的沐君扬却神不变,深幽的黑眸亦是冷冷的看向跪在下面的梅洛华。
梅洛华紧握着藏于宫袖中的拳,任凭指甲掐入血肉中,她不甘屈服,可这条路是自己选的,为了她的孩子和日后平静的生活她不得不忍。「臣知罪。」她咬牙切齿般的吐出这四个字,然,这四个字的分量于她又何其沉重。
太后觑了儿子一眼,眼见他并未护着梅洛华不心生喜,看来他这儿子并没有传闻中宠爱这子嘛!想到这里她不更为得意了,她今天一定要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子一个教训,凭她草莽江湖的出身竟敢高攀大桑天子,她倒要看看她到底有几分传闻中‘无双’本事?!「给哀家把头抬起来,哀家倒要看看到底是怎生的角竟能令天下愚人奉为‘凤’?」
此时一屋子的眼睛全胶住到她身上来了,无视众人的视线,梅洛华傲然不驯的抬起头扬起下颚,让自己的容貌曝露于众人的视线里,而她的目光却冷漠桀骜的迎上他的。在她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屋子里一片哑然,众人无不被她精致的近乎完的丽所震慑。就连诸多挑剔的太后见了也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世间罕有的人儿,难怪皇帝对她心心念念的。
「梅姿容果真绝代无双,与相比,只怕整座后宫加在一起也不及一人的风采。」此时一直默默地侧坐在太后身边的一名身穿凤袍容貌端庄秀丽的子温声开了口,些许的笑意却让人难辨真假。
听了她的话,太后的脸更是难看了,「皇后此言差矣,生得这样一张倾国倾城之姿根本就是国之相!皇儿,哀家要你立刻将此打入冷宫。」最后,她直接对皇帝命令到。
顿时,屋内的气氛再次凝结。沐君扬眸光锐利的紧盯着她,似在等着她的屈服,而她却淡淡的瞥了一眼一语挑起事端的端庄子,原来她就是皇后?一抹讥笑浮上她的唇边,天生的傲骨容不得她退却,她不驯的迎视上沐君扬的目光,「红颜国,这只是历代君王为自己昏庸无能的统治找的最懦弱的借口。」
她的话令在场所有人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沐君扬敛眉瞪她,还来不及开口说什么就见太后霍然起身愤怒的朝梅洛华走去然后霍然高举起右掌,那一刹梅洛华抬首迎上了太后锐利的目光,无畏的挺直了背脊,而她的唇边也随之泛起一抹冷嘲的讽笑。沐君扬见了为之一惊,骤然惊呼出声,「不要!」他的身形迅速飞掠,在太后的掌风落下之际他也瞬时闪身至梅洛华的身边。所有的人都瞧见皇上冲上前去保护梅洛华的姿态,本以为只会是虚惊一场,然而「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声震惊了全场,所有的人都愕然的瞧见太后重重的掴了梅洛华一掌,她被打偏的脸庞迅速的浮起一个鲜明红仲的巴掌印。众人一怔,皇上没有阻止太后?那他那么急切的奔过去是要做什么?
太后也为皇帝突然的插手而吓退了一步,这时众人才将不明所以的目光投在梅洛华一双被皇帝钳制住的细腕上。这算什么意思?众人看得愕然不解。
顾不得火辣辣的脸,梅洛华的目光仍胶在自己被钳制住的双腕上。霎时,她觉得好笑,真的很好笑,她想放声狂笑,却不知为何竟发不出一点声音。幽幽抬起螓首,似火若冰的秋瞳硬生生的剜进沐君扬的胸口,心疼的看着她仲得老高的脸颊,唇边甚至还沁出血丝,可见太后这一掌是用了怎大的力,太后这一掌打在她的脸上,可又何尝不是痛在他的心上?可一触及她那极怒到泛寒的眸子,他的心顿时被重重的一挫,倏的放开了她的双腕,他伤了她。
「洛儿。」他的声音低哑而颤抖着,神愧疚紧张的紧盯着他,完全不复见刚才的冷硬。
梅洛华径自从地上起了身,从容无畏的拍了拍白裙上的浮灰,冷冷的笑道,「皇上多虑了,梅洛华不屑对手无缚鸡之力者出手。」
沐君扬的脸一白,「洛儿。」
「放肆!谁准你起身的?!」太后为她的气势所慑却又不甘下风的继续发难。
「冷宫何畏,不过是挪个地方而已。下次不用找理由,也不必劳烦太后亲自动手,派人上我那支会一声便是。」清幽冰冷的秋眸淡漠的一一扫视过在场所有的眷后便昂首走出「德懿宫」。
「混账!她竟敢不把哀家放在眼里?你们听听她说的那叫什么话?这般的清高倔傲哪里还配为帝?皇儿,哀家要你立刻将此废了!」太后气得浑身发抖,一旁的皇后见了连忙过来掺扶着。
沐君扬沉默的注视着梅洛华离去的方向,良久他才稍稍回过头看向太后也顺便凌厉的扫视了屋内所有的嫔一眼,「朕既然册封了她,就决不会废了她。」说罢他也不耐的拂袖而去。
「反了!反了!这个妖,哀家好好的皇儿竟为了这个妖而顶撞他的母后?!」太后气结的开始口不择言了。
「请母后保重凤体,千万别为此气坏了身子。」皇后温婉的倒来杯水体贴的安抚着太后。
「皇后你说说,这般子怎能让哀家不气?」顺了口气的太后拉着皇后的手开始抱怨着。「哀家也不是不通情理,这子哪怕只有皇后一分的贤惠,哀家也不会如此反对!」
「母后谬赞了,臣不敢当。」
「唉!哀家还不是为皇上好,那种烈的子哪里是天子消受得起的?」
「母后的用心,皇上总有天会明白的。」
「唉,为什么皇儿就是看不到你的好呢?」
皇后只是温婉的一笑。
「你放心,有哀家在,那妖休想独占圣心。」太后轻拍着皇后的手保证到。
「那臣就带后宫的众位请母后圣裁了。」皇后优雅的起身盈盈的福了一个身。
听到她们言语,众位嫔心中各自有了计较,而众嫔间只有那刚才落座君王身侧的粉衣宫装子,丽婉约的眉目间若有所思的望向他们离去的方向,看太后正和皇后聊得起劲,她找了个借口告了辞。才一出「德懿宫」她温婉的丽颜间闪过一丝锐利,樱红的唇角掠过几分难辨的笑意,一步一盈的带着侍往自己的宫殿走去,温婉若莺的轻吟着,「貌无双,洛水三千难及一瓢;才八斗,文武双桀灼灼其华;情心傲,独傲寒枝冷雪若梅,是谓‘梅洛华’」。
一路走出「德懿宫」,心中的冷意让梅洛华无视面颊上的狼狈任由宫人谦卑背后的指指点点和讥笑,漫步于御园中脚步渐渐有些紊乱虚浮,脚下一个踉跄,她险些跌倒,适时一双手臂稳稳的扶住了她。直到这时,她才回过神惊觉并望向眼前的男子,「王爷?」
宣武王--慕容祺连忙放开她并拱手行礼,「微臣叩见梅娘娘。」
梅洛华淡淡的道,「王爷不必多礼。」
慕容祺这才抬首望向她并惊觉她面颊上的指痕印。
对他讶异的目光梅洛华只是淡然的一笑,旋身离去。
「娘娘。」慕容祺突然出声叫住她,而梅洛华也停住了脚步。「微臣这里有一封信是受梅庄主之托,正交与娘娘的。」说着他便从衣襟中取出一封过了火漆的信封。
梅洛华震惊的回身意外且激动的瞪向他双手呈递的信封,「我爹的信?」
「正是。」
微颤的接过慕容祺手中的家书,梅洛华忍不住地红了眼眶。「有劳王爷传递家书,梅洛华感激不尽。」
「娘娘言重了。」
看着父亲熟悉的字迹,梅洛华心中的感动与惊喜怎可言表。
慕容祺静静的注视了片刻后突然道,「宫中不比江湖,请娘娘为了皇上保重自己。」
梅洛华一怔,涩然苦笑幽幽的转过身去,轻幽的叹息似有若无。「宫中不比江湖,却胜似江湖。」
慕容祺一震,望着她那纤瘦却倔强傲然地背影只觉得心内的某一处被震撼了。
「本宫自当珍重,但绝不是为了他。」梅洛华突然淡淡的说到,然后回首再次向慕容祺颔首致谢,「王爷若有机会见到家父,请转告梅洛华一切皆好,请他老人家勿挂。」说罢她便璇身决然而去。慕容祺震愕的看着她远去的身影,第一次对一名子产生了敬慕的情绪,这便是皇帝执著于她的原因吗?
冉梅宫
「,还疼吗?」徊婢一边以冰块冷敷着梅洛华那般片高肿的脸一边心疼地问。
梅洛华只是凄然一笑,不答。疼,可疼的是心。
「皇上太过份了,他怎容太后这样欺负呢?」徊婢忿忿不平的道。
「徊婢,身在宫闱,隔墙有耳,切记从口出。」对徊婢的打抱不平梅洛华只是淡淡的回应道。
「,人家是在心疼你啊!」
「我没事。」梅洛华朝徊婢温温一笑,云淡风轻的轻道。
「那要怎样才算有事?临行前,庄主将好好的交给奴婢,可现在……」一看到梅洛华的脸徊婢又忍不住红了眼。
梅洛华无奈的看着自己的婢将她拉近身畔,「傻丫头,只是一个巴掌,这能算什么伤?」
「才傻呢,以的身手当世谁能伤您,可您为什么不躲开呢?」徊婢既愤慨又心疼的低吼。
目光扫过自己的双腕,梅洛华只是低低一笑,笑得很悲涩,神却溢满了悲伤。
「?」见到梅洛华的表情,徊婢犹疑着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徊婢,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梅洛华疲惫的说到。
犹豫了会儿,徊婢还是打扰,终于应声而去。
遣走了徊婢,梅洛华才缓缓从袖中取出父亲的家书,撕开信封,取出信纸,展阅。梅洛华神情微愕的瞪着纸页上父亲苍劲有力的笔迹,仅一个字--忍。虽一字,但见其父之用心良苦。
梅洛华酸涩的红了眼眶,忍不住潸然泪下。忍,这便是她今后的命运?
「皇上吉祥。」殿外的婢们的请安声令梅洛华一震,他来了?
殿外的沐君扬一直犹豫踌躇着裹足不前,因为他不确定这个时候见她会不会弄得更糟,可婢的呼声已经让他无路可退了,他只得硬着头皮走进了冉梅宫。
而此时的徊婢却神情戒备的守在梅洛华的寝殿外,面对大步而来的君王却大刺刺的挡在殿门口完全没有行礼退让的意思。「奴婢参见皇上。」面对走到眼前的沐君扬她只是不卑不亢的扬声道。
沐君扬讶异的扫了她一眼,见她无意让开也不急进,「娘娘呢?」
「回皇上,身体不适,已经歇下了。」
「朕要进去看看。」
「交待,今日不见客。」
「放肆!朕是客吗?」沐君扬凌厉的瞪向徊婢沉声斥道。
「在徊婢心中,除了主子,皆是客。」
「放肆!」沐君扬怒斥出声,全然没想到就连她身边的一个丫头也有这般倔傲的一面。
「徊婢,不得无礼,请皇上进来。」此时梅洛华淡漠的嗓音缓缓飘来。
徊婢不甘的应了一声,心不甘情不愿的挪开身子腾出位置,最后还不忘恶狠狠的瞪了沐君扬一眼。在场的所有仆婢皆胆战心惊的为她捏了一把冷汗,而沐君扬只是拧了拧眉,最后无奈的低叹了一声便走进了她的寝殿。
梅洛华的目光幽幽的望着手中父亲的家书,手指一紧,薄纸瞬间化为了粉尘飘散与她纤柔的掌间。
回身间,梅洛华便对上了沐君扬。一看到梅洛华红肿的脸颊他就歉疚心疼的开了口,「洛儿,我……」
「皇上是来宣布臣被打入冷宫的吗?」梅洛华淡然的说。
沐君扬剑眉一凝,三两步便跨近她身边一双大掌擒住她的双肩,「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皇上言重了,夫为君,为臣,臣怎敢接受君王的道歉。」不卑不亢、不抑不扬的淡漠嗓音始终谦逊有礼不显一分的情绪。
沐君扬一双幽深的黑眸灼灼的看着她,紧皱的双眉是痛苦亦是压抑。「我知道无论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听,我也不奢望你现在原谅我。我只想你记住,我对你的爱,不曾变过。此情无双,君无戏言。」
梅洛华抬眸触及他的深眸,心蓦然一颤,低首避开他炙烈的目光,「那就放了我吧。」低弱的轻吟仿若乞求。
沐君扬狠狠地一震,握住她肩胛的十指不自觉收紧,良久他才吐出两个字,「决、不!」
梅洛华微微闭了闭双眼,任凭冰寒漫过心田。
看她这副淡漠的模样,沐君扬不也来了脾气,「以朕的身份,朕何需这样低声下气?!如若不是珍惜你,朕何必一再自讨没趣?」
梅洛华抬眸冷冷的看向他,「是梅洛华不识抬举。」
「你?!」沐君扬惊怒的瞪着她良久后突然放开她,然后一脸阴鸷冷漠的说道,「好,朕如你所愿。除非你自己想清楚来找朕,否则朕决不会再踏入这里一步。」最后冷冷的离去。
在他夺门而去的那一刹,梅洛华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神凄然的仰天无声而笑。
「!」见到皇上离去而进来的徊婢一看到梅洛华正坐在地上悲戚的笑着,心蓦的一紧,她奔过去紧紧地抱住自家主子。心冷情冷的梅洛华只能紧紧回拥住徊婢,从她身上汲取些许温暖。
从今而后,他于她只是君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