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夷国王为保两国人民百年之和,特派使者护送其最为珍爱的西夷公主献给大桑王朝,以求两国联姻,能永续安和。大桑天子感念西夷王一片赤诚求和之心,遂册封西夷「容雯公主」为「容」,并回赠黄金、珠宝、锦帛于西夷王。为庆贺此次两国的联姻,天子特颁令大赦天下,普天同庆,由此可见天子的重视程度非可一斑。
此番朝廷册封一异族子为之举,令大桑臣民忧喜参半,这到底是西夷的人计还是真正的臣服?当然,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是抱持着看好戏的态度,听闻西夷的这位「容雯公主」可是西夷的第一人,众人皆好奇天子会不会为其貌所迷,所以对这位进入皇帝后宫中的异族公主的命运期待起来。
然,深居「鸢冉梅庄」的梅洛华却仍过着她清幽的日子,泛着轻舟漂泊于碧湖之上,梅洛华懒懒的伸出手臂拨弄着湖水,对这震动大桑的联姻只是轻轻一笑,放远的眸光却是无限的同情与感叹。世上最悲哀的莫过于帝王的人,情倾一世,却注定心碎神离。她该庆幸,对于那不属于自己的爱,及时的放了手,痛及一时总好过伤及一世。
算算他离开的日子,两个多月了吧!一手轻覆腹间,梅洛华的眸光转柔并焕发出温柔而丽的异彩。这算是恩赐吧,不曾想留下痕迹的她此刻由衷的感激他最后的赠与,从此她便可安然的留在爹爹身边做一个好儿,再也无须为「鸢冉梅庄」的后继无人而忧心,为了他,她也会努力做一个好娘亲。只是,每当思及他,多多少少还是难掩些许惆怅。他说他会来接她的,虽然不曾真的期待,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想倘若他能真心给她要的唯一,她会为他不顾一切的。
悠悠将小舟靠了岸,才下小舟的梅洛华面容恬静的踱步走进「意亭」,并倚坐在亭柱边轻抚着小腹合眸打算小憩片刻。然而徊婢由远而近的急促脚步声却令她微微蹙起眉,「!……」还没跑进亭子就听见徊婢慌乱的呼唤着。
梅洛华缓缓回过头看着她。
「,那个……那个……」徊婢不住地喘息着。
「怎么了?」
「靳……靳淮公子……来了……」
平静的面容一顿,「靳淮?慕容扬身边的靳淮?」胸口莫名的跳动是惊讶还是惊喜?
「……对。」
「是他来了?」梅洛华倏的站起身,眸光一亮,语调微扬,喜渐露。
「慕容公子没有来。」
「没来?只有靳淮一人?他来做什么?」喜瞬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疑惑。
「呃……靳淮公子他是来……传圣旨的。」
梅洛华一愕,「他来做什么?」
「传圣旨。」
梅洛华沉默的沉下脸,她侧身越过徊婢往外走去。
「鸢冉梅庄」的依掬厅里,居上位站着的靳淮一身玄黑绒袍腰佩银带,银带下坠着一块腰牌,他左手持握着一卷明皇绢帛,右手反剪在身后,漆亮刚毅的眸光内敛而沉默的注视着厅口。而他身后还站了一列锦衣侍卫,个个精神抖擞的挺站着,而屈居下位的梅晔则是一脸凝的望着厅门。直到一抹纤白的身影近来,才令在场众人眼中有了情绪,只是有人欣喜,有人却神复杂。
走进厅堂,梅洛华风华绝代的姿令在场所有未曾见过她的男子皆为之一震,然她却昂首望向靳淮,眸中满是不解和疑惑的正等着他解答。
靳淮微微颔首然后一把托高左臂朗声道,「鸢冉梅庄梅洛华接旨。」
秀眉微挑,是冲她来的?眼见父亲已经屈膝跪下,梅洛华也不得不跪地行礼。
展开绢帛,靳淮沉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册封鸢冉梅庄梅洛华为‘梅’,即刻进宫,钦此。」
梅洛华错愕的抬头不可置信的瞪着靳淮,就连一旁的梅晔也惊愕不已。
迎上梅洛华的目光,靳淮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大请接旨,谢恩。」
谢恩?梅洛华讽刺的一笑,轻蔑的陡然站起身来却无视眼前的一切转身而去。
「请大领旨谢恩。」靳淮再次出声,可这次口吻却坚定决绝了几分。
梅洛华脚步一顿,眸光一锐,静静的旋身转向他,盯着他的神却幻灭不定,看他此刻的一番气势与阵仗,怀疑浮上心田却令她害怕去探究,良久她才启口,「慕容扬是你的主子?」
沉默了片刻,「是。」
「……圣旨是他下的?」紧盯着他的眸光异常的沉戎危险。
「……是。」
梅洛华身子微颤,脸霎时煞白。他不是宣武王的兄弟,他是皇帝,他竟然是天下至尊的皇帝?那个在两个月前才昭告天下纳了一位西夷公主为的大桑天子! 原来,他一直都在欺骗她?!岂止三四,天下佳丽都尽归他所有,现在他竟然还封她为?颤抖的手掌轻覆在腹间,那她……又算什么?她颤抖的闭上双眸,只觉一股彻骨的寒意涌上心田然后窜遍四肢,将痛苦和伤害深埋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再次睁开的眸里尽是一片冷意无情,她冷冷的扫了靳淮一眼,仅一眼便让靳淮觉得冷透心扉。
见她仍无意接旨并再次决意离去,靳淮急切的出口道,「大请留步,卑职今日传的乃是圣旨,代表的是皇权,请大三思而后行。」
梅洛华一怔,皇权,他竟然拿皇权来压制她?!她冷哼一声,微微扬起骄傲的下颚,丽的脸庞上泛起一抹决然冷漠的笑,清冷的目光宛若一湾冰湖,「那就让他杀了我。」
靳淮一愕,震慑于她云淡风轻的从容。是啊!他怎可忘了,眼前的子是梅洛华啊!眼见她傲然的拂袖而去,靳淮第一次慌了,他知道主子有多么重视她,更不敢空手而回。「大!」情急之下,靳淮咚得一声双膝跪地。
「靳大人!」靳淮身后的众侍卫见了不惊呼出声,此抗旨本已是死罪,而此刻靳淮非但不追究其罪责还行礼如此大礼,此举无不令众人乍舌。身为天子的近身侍卫,除了天子从不曾跪过任何人的靳淮,朝廷谁不给这位御前侍卫长三分面子,就连皇后见了也不得不礼遇三分,而今他却对一江湖子跪拜行礼?!震惊之外,众侍卫们亦不敢逾矩的也纷纷跪地行礼。
回头看了他一眼,梅洛华眉心微敛,「你这是做什么?」
「卑职口拙,若有出言冒犯之处,还请大原谅。但请大念在主子一片赤诚之心的份上,领了旨并随卑职回京。」靳淮坚决地说道并双手托上圣旨。
「如果我不答应呢?」
「那卑职便在此长跪不起。」
一阵沉默后梅洛华清幽的声音才缓缓响起,「既然靳大人喜欢,那就请自便。」说罢她便拂袖头也不回的离去。
「洛华!」叫儿不住的梅晔凝着一双剑眉审视了靳淮好久才摇首幽幽叹道,「靳大人,你这又是何必呢?」
「皇上的本意绝不是勉强大,靳淮只是代主子向大证明。」
「圣旨已下还不算勉强?」梅晔的口吻很轻,让人听不出是不悦还是质疑。
「梅庄主。」靳淮焦灼的抬起头迎上了梅晔的目光,「靳淮可以发誓,对大,主子绝对是认真的。」至少他从来没见过皇上真正将哪名子放在心上过,而在回京后的这段日子里,皇上却因为思念她而终日郁郁寡欢,沉默不乐。之前因为两国联姻,为了顾及西夷国的颜面,皇上一直忍着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现下两国的婚事好不容易告一段落,终于可以接回大了。
深深的望了靳淮一眼,梅晔沉默的转身离开了依掬厅。
是,阴郁的空下起了大雨,狂乱的雨声打得人心异常的烦躁。挣脱不了内心的狂乱与痛楚的梅洛华飞身掠往练武场,纤白的身影在雨下脆弱的易折,然其挥袖而出的白绸却无惧雨势宛如游龙哧诧天地。
「!!」随后追上来的徊婢只能站在一旁忧心的唤着。「别这样,再这样你会伤了自己的!」
袖带翻飞,随势带起的雨箭朝四周飞射而去,力道之迅猛接连折断一旁的大树,看得徊婢是心惊胆战的。「!」
「别管我!」梅洛华厉声吼道。
「不要,!」徊婢泛着泪看着向来从容淡然的变得这般失控不心痛。
「洛华!」一道低沉的低喝响起,然后只见一道青的身影跃入混乱的白袖阵中,仅几招便破了梅洛华的袖阵,他以双腕扣住梅洛华的双肩,用力的摇晃着失态的儿,「够了!」
挣不开父亲的钳制,梅洛华所有的骄傲此刻皆化作了泪雨,「他骗我!他一直都在骗我!」
「你在意的是他的欺骗还是他的身份?」梅晔沉声问。
纤薄的身子微颤,「他不该来的。」为什么要让她绝望?
「爹知道你委屈,可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轻抚儿湿濡的发。
「我不求他给我承诺,但他怎能如此待我?」如果爱要被分享,那她宁愿不要。
「你坚持拒绝进宫?」
「死也不!」
「那你有没有为孩子想过?」
梅洛华倏的抬起满是泪痕却一脸惊异的脸庞,「爹?!」
「这是皇家的血脉,鸢冉梅庄留不起啊,孩子!」
「不……不!」梅洛华激动的一双手护住自己的腹部。「他是我的,是我的!」
以掌温柔的轼去儿脸颊的泪,梅晔痛心哽噎道,「爹不会逼你,无论你做任何决定爹都会支持你。」
「……」怔怔无语的梅洛华止不住滑落的泪。
「回去吧,伤了身子对孩子不好。」
「爹。」低哑的嗓音中蓄满了痛苦。
「徊婢,快扶回去。」梅晔回头对一旁的徊婢吩咐道。
「是。」徊婢连忙上前扶住梅洛华。
被徊婢扶回「冉梅阁」的梅洛华便发起了高烧,甚少生病的她此番却病得来势汹汹。高烧了整整三天,昏睡了整整七天,累得整个「鸢冉梅庄」上下为她忙碌奔波不说,还为她捏了一把冷汗,直到第八天梅洛华转醒后才让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冉梅阁」
「,喝药了。」徊婢捧着摆着药碗的托盘一进房门便对倚靠在窗边软塌上看着书的梅洛华说道。
「放着吧。」梅洛华低声应道。
「不行,庄主说了这药得趁热喝的。」徊婢坚持将药碗捧近。
放下手中的书,梅洛华无奈的瞥了徊婢一眼,「到底谁才是主子啊?」
「当然是,但奴婢也不能违背庄主的命令呀。」徊婢理所当然道。
「拿来吧。」知道自己这一次是真的吓到了大家,于是也不多作辩解,接过药碗梅洛华很干脆的喝尽了碗中的药。
看到主子的合作,徊婢满意的露出了笑容,「大夫说了,这是最后一副药了。」
「不用再喝了?」
「嗯,大夫说药喝多了对胎儿不好,所以大痊愈后就必须得停药。」徊婢很认真地说道。
梅洛华的眸光一黯,手掌轻轻抚上小腹,「是吗?」
「呃……」看到黯然的脸,徊婢才惊觉自己好像说错了话,才正想着该说些什么来分散主子注意力的时候却听见了梅洛华低柔的声音,「靳淮回京了吗?」
「啊?呃……没有。」徊婢支支吾吾的说道。
梅洛华扬头望向徊婢,「他还在依掬厅?」
「嗯。」
「跪着?」
「一直都跪着。这阵子病着,大家也无心去劝靳公子了。」
「唉!」轻幽的叹道,她还真是错估了他的毅力,奴才尚且如此,可想主子呢?
「!」徊婢忧心的唤到。
「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可是……」
「放心吧,我不会再那般失态了。」
「那……奴婢先出去了,有需要随时叫奴婢。」
微微颔首,徊婢便退了出去。临窗倚靠的梅洛华微微撑起身子任风拂过如丝绢般的长发,真的躲不过吗?大病一场过后,梅洛华反而沉静了下来,看到父亲一间为自己仿佛苍老了十年的憔悴模样,她再也无力去挣扎抵抗什么了。身为儿,让父亲那样为自己忧心,她已是不孝极了,现在,她怎能再让父亲为了自己而对抗皇权?!她怎样都无所谓了,如果这就是她的命,她接受。她所还能做的,便是保护自己所还能保护的人。一旦下定了决心,她的眸光蓦的清亮起来,「徊婢。」她扬声喊道。
门被匆匆推开,徊婢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传我的话,扶靳大人他们起来,安排他们好生休养,再跪下去,腿是要废的。」
「啊?可是……」他们并非没劝过,可他人掘得跟牛似的,根本不听啊!
「告诉靳大人,梅洛华接旨,同意进宫。」
「喔!啊?」徊婢倏的瞪大了双眸像见了鬼般似的。
「去吧!」她淡淡地说道。
「……呃……哦!」完全搞不清楚的状况的徊婢只能听命行事。
看着徊婢离去的身影,梅洛华的目光飘向窗外,如果这就是他不顾一切想要的,她就如他所愿,但也仅此而已。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