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遥誉轩张口咳出一口鲜红。兀自紧抓连云拓手臂,却死死被制,全然发不出半分力。
“快住手!自己人!”我忙的吆喝一声,从地上爬起来。
妈的,遥誉轩这小子来干什么。虽说万盼有人来帮我,可也不是这鬼迷心窍的小贼。
要不是看他被打得吐血,不这么说怕他命不保,鬼才跟他自己人。
连云拓炫目的眸子如冷星一般寒清冽,手下捏着遥誉轩的脖子收紧“说,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你想做什么?”遥誉轩脸铁青,不顾刚才才被打得吐血硬着回嘴,还倔着跟连云拓大眼瞪小眼。
“哼!”连云拓下手不轻,眼看遥誉轩喘不上气了。
“得勒~兄弟交流感情还是不要太激烈。”我忙的一推连云拓“按了,压了,也摸了。你俩适可而止吧。”
“自己人~”连云拓半眯起眼看向我,那狭长凤眼更具深邃。
“是是是,都是自己人~”连云拓微一松手,我使了全身的劲忙的把遥誉轩扯出,拖离他一丈远。
我和遥誉轩都不是这丫的对手,离远点比较好。“胆包了天,连我义兄的主意你也敢打。”表面声俱厉,心里对遥誉轩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哥们儿!太有志向了!
天下第一庄的庄主都敢胡乱来勾。
“谁打他主意了!”遥誉轩还嘴硬,两条腿打着哆嗦站都站不稳。
“啊哈~”管他站不站得稳,我一面死命把他往门外拖,一面打哈哈“疯了一天你也不累呀~还想着晚上找人陪~来来来,我陪你~走走,休息去。”回头对连云拓故作轻松道“义兄你先回吧,时辰也不早了~福叔,送客!”
今日终于长了回志气,虽然无晚节可言,我好歹还是挽回一次沉沦,幸事幸事!
“听别人墙角,你说你不是好是啥!”听着大门支呀一声合上,我安慰的拍拍遥誉轩的肩“没关系,大家都是男人,没什么不好启齿的。”
“真的不是~!”遥誉轩满头大汗“跟你说了不是。”
“那你在那里听什么!靠!找死啊!难道想听点的?!”
“不是不是。”遥誉轩连连摇手,低头从怀里摸出那半块‘嫡罗血暖玉’,吊在我面前晃来晃去“今日,你躲避那些子之时遗下这个……”
难怪这小子拉着我跑着跑着就不见人影了。
“……”我抓了几爪,均被遥誉轩逗弄似的晃开了,我忍不住不耐烦地冲遥誉轩翻白眼“你到底给不给?!”
“给~不过我有个要求。”
“成!”
想也不想的先应了。我接过那半块温润似璧,精透如冰,点点血丝细绘的‘嫡罗血暖玉’。
默默捏在掌心。
这是我唯一从天下第一庄带出来的东西。玉的柔暖从手心慢慢渗透,重重过往仿佛同方才发生一般在我眼前朦胧。
漠儿,你身子总不好。这是我娘的‘嫡罗血暖玉’,你随身带好,定能稍释寒。
可……可这是你娘留给你唯一的东西。我这么毛手毛脚的...
傻瓜。
连云拓揉揉我的头把我搂紧,脸上带着空如远山的微笑看向深处。
有什么要紧的。抓着玉,我很快回神,便有些泄气自己的心软。
我总是很恶心自己老回想太多,过去的明明已经过去了。“那你为什么不直接走正门,好好拿给我!怎么会站到墙角听,老实交代!”
“我什么时候走过正门了……”遥誉轩不甘的嘀咕,越来越小声“听得‘漠儿~’‘义兄~’‘漠儿~’‘放开我~不要’~我能往门里进么?”
我只觉脑门的血液‘砰’的一声炸开了,脸皮飞烫飞烫的,再厚都捂不住。
遥誉轩一见我脸红着不吭声,便来了劲,凑上来在我耳边绵绵拉长声音“‘漠儿~’‘大哥~放手~’‘嗯~~~’”
看着这丫这么不知廉耻的揭我伤处,我憋着张通红的老脸,暗暗把拳头越握越紧。
“然后就听你叫一句你要撞墙。我一着急,就闯了进来。”遥誉轩看我面极度不佳,很知趣的不再调笑我。
“算你小子有点良心。”我干咳一下,有些尴尬的低头拨弄我手心的‘嫡罗血暖玉’“说吧~有啥要求?”
遥誉轩半天不见响,我忍不住抬眼眨巴一下,抛个不妩媚的媚眼儿不耐道“要啥快说!过期作废啊。”
遥誉轩收了笑,用我从未见过的沉静正经道“「情如黛」”「情如黛」
...
“哦,你拿去吧。我睡觉去了。”我打了个哈欠道。
“……这个我怎么拿?!”遥誉轩傻眼了,看着我径自走了,在我身后大声道“我要听真正的「情如黛」!”
……
“那个要怎么唱?”我忍不住回头反问他。
然后从遥誉轩的神确切点来说,他崩溃了。
算了,咱不要跟疯子说话。我摇摇头,回房。「情如黛」
当年与连云拓忍无可忍之绝断时,我便宿宿常驻逐月楼。
逐月楼楼主,墨磬。
她的一曲<思无量>。此曲精妙入微,酣畅淋漓,堪称千古绝韵。音如高山流水般冷彻透明,缓缓流淌,沁人心脾,让人流恋臻于妙境。
我惜叹此曲无词,空余绝音。
抬头见着墨磬如描似绘的柳眉,秀如远山黛,随赋词<情如黛>。墨磬笑着记下。
哪知逐月楼那些个歌姬唱一次哭一次。都是哭哭笑笑的唱,没人唱得全。我一直觉得这不是个什么大不了的事儿。那些姑娘们,自然是柔肠百结,盈盈泣的才人。
记当日,我跟墨磬两人,一人写词,一人对曲。
两人轻言笑语,一派淡然平常,从头到尾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结果,后面市面传说,我二人合著的「情如黛」,闻者伤心,听者掉泪,号称‘一曲摧断肠’。神乎其神,跟那什么“月娥遮羞觊姽媔,九天飞凤探逸漠”一起吹得撑破牛皮。
其实不过是,才子佳人的一段儒雅,被那些市井之徒十足的做作夸张。
大概是由于墨磬的琴艺天下一绝,人又生得容月貌,端端的佳人掩盖了我不是个才子的事实。若说真是‘一曲摧断肠’,怎么着也得摧死我们其中哪个才是————当然,那人肯定得是墨磬,红颜才有薄命的份。我小强得紧。
结果一次我一不留神这话溜出口,换来一记耳光,被逐出逐月楼。
墨磬说,你年纪也不小了,什么事都该有个限度。什么,都是有限度的。
她既然身在红楼,就算是一楼之主,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临走之时,我看她珠泪盈落,不忍慰问,如果我有将来,你愿不愿跟我?
那张精致冷俐的脸,掩在那一层薄纱之后,朦胧,罂粟般蛊惑人心,却似流云飘忽在天空。一颗颗泪珠沿着面纱滚落,跟断了线的玉珠似的。
我看着颗颗珠泪摔在地上,跌进尘土。忍不住笑她道,你老了,泪都混浊了。等我站住脚就跟我走吧,这地方你留不久的。
她吸了吸鼻子,好本天才幽幽道,你若有将来之时,还愿不愿要我?
我将「情如黛」改了词,说,自己珍重。
走的时候没有回头。
我不大受得人的眼泪。我也承诺不了什么将来。
象她那样的子,等————太摧残。
之后三天,墨磬将自己关在房中。日吟唱「情如黛」,柔肠百转,含怨似泣,如倾如诉。
自此,改了的「情如黛」广为流传,火爆诵唱。
后来我再去逐月楼,再见到她和赋雨文,还问他二人可愿随了我。
赋雨文给了我一拳,想吃大爷的豆腐等下辈子去!
靠,我瞪赋雨文,你的豆腐大爷我早吃得连豆渣都不剩,都准备开始尝豆了,你还矜持个毛啊。快乖乖随了爷,回去洗白白躺上候着。
你!赋雨文愣是一鼓气从塌上跳起来,不顾形象的暴抽我。你再胡说我撕了你的嘴!
我一边拍开他,一边嚷。就你这点身价,看爷不把你强买回去好好调教,把你的小豆儿都捣烂了!
墨磬在一旁笑弯了腰,眼泪都笑出来了,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或许我们本也没什么好说的。
作为她那样的子,我都想不出自己能给她什么。连最基本的‘福’我都给不了她。
她不愿跟我太正常。正常得我连失望的感觉都没有。
我倒是有能力给赋雨文‘福’,但他嫌弃得慌。不是他括哥哥,他都一律视为敝帚,唯恐避之不及。
老子就想不明白,括黎那么软一丫,被我捏圆挤瘪扯长方。赋雨文一华丽丽小受,怎么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其实感情这事,何尝不是各人自扰。
我又比赋雨文强多少?
见了连云拓,我就跟那掐了七寸的蛇似的,还就只有‘不要不要’那点出息。当年在天下第一庄,名为连云拓义弟,实际跟他那些男宠没什么区别。待了两年,实在待不住,死活跑了出来。然后两人就这样一直挂着,他做他的大庄主,我在外面胡闹我的。
他见了我,就跟在连云家一样,不管我愿不愿意往上拖。
我也除了多点钱,有点地,完全没什么长进。见他还是头昏脑涨腿抽筋。
两人见面也不废话,几下遣开旁人就。现在想起来,还不如真把遥誉轩给压了,或把墨磬给娶了。闹出点什么事儿,把我想说的话都表达清楚也是好的。
这样你来我去滚被单,味儿却全然变了,我涝得慌。我睁眼,静如墨,一片暗蒙蒙。
悄悄张手,一缕浅蓝在我手心流转,如同涓涓细流平顺幼滑。
再一合手,手心呈现一块清寒凌轹的薄冰。
我手心一摊,那冰凉就掉落到地上,碎成了几瓣莹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