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清晨，晨曦静悄悄地照着冰云这个地处偏僻的山区小城市，她就像原始森林里的一个小湖泊，显着十二分静谧，静谧中蕴藏着三分神奇，尤其是她那特有的清爽空气沁入筋骨，一下子即驱除人的疲劳，浑身从里到外充满活力。
古时候风水先生一言断定：冰云这个弹丸之地只出巨贾，不出高。
风水先生的话还真是神了。
盘古开地以来，冰云果真未出过半个高，多半人宁愿在商场上奔波、打拼，也不愿为。
当社会一开放，冰云人却不甘心一个世纪以来的落后，贫穷，以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不可阻挡气势，意气奋发，在商海里奔波、打拼。因此，不知有多少人停薪留职或辞去机关工作，不知有多少人放弃学业或辍学涌进这汹涌澎湃的商海浪潮之中！
一九八七年初夏，冰云市一中高三（９）班应届毕业生胡耀颢，——这个全市顶尖的天才，学校领导、老师们心目中宝贝，不知是因为随波逐流呢，还是因为顶不住商海浪潮之惑，在学校尚未来得及将他列为第一名保送生之际，即不声不响毅然放弃上大学，迈出学校大门，一去不返。
胡耀颢，个子又小又矮，一张脸黝黑黝黑，像是在炎热太阳底下晒了一百天，对他不满之人则叫他矮黑鬼。——别看胡耀颢个子矮小不起眼，相貌平平淡淡,但一张脸悟出一股摄人轩昂气宇，叫人油然叹服。凝视他，一对鹰眸犹如耀星，清澈坦荡，充满野；一束束浩然正气，霜剑出鞘一般，英爽逼人。不看他则罢，只要你一遇他那一对鹰眸，你非被他征服不可。——特别是，胡耀颢是一个地地道道古道热肠之人，为人仗义，疾恶如仇，且又有一个好名字——仅跟前中央总书记胡耀邦名字一字之差，所以同学戏谑地叫他——胡总司令，久而久之，同学们倒把他真名忘却到后脑勺十万八千里啦。
酒不怕巷子深。
在冰云一中四、五千名师生中，说到胡耀颢这个名字，恐怕没有几个人知道他是谁，但是一提到赫赫有名的胡总司令，就没有几个人不晓得他了。
十年寒窗苦读，莘莘学子们哪个盼的不是上大学？
然而，胡耀颢却是与众人背道而驰,放弃上大学,也就放弃了将来当大的仕途，固然引起轩然大波,一时成了轰动整个冰云的人物。
——也许，这就是冰云人宁愿在商场上奔波、打拼，也不愿为的传统观念吧。二
夕阳西下。
东郊竹溪岸边上站着一个衣着朴素，个子不高，生得很瘦的男孩，那双充满野目光蕴藏着一种眷恋，一直凝神注视清莹秀澈的小溪，那神情好像是久别情侣重逢。此时，小溪在夕阳映照下金光眩目，溪中五彩斑斓的小石头、悠闲游弋的鱼儿历历可见。南岸一片苍翠毛竹，竹枝在晚风中摇曳，像是在热情迎接对岸这个小个子故友。
——他，不是别人，正是头脑叛逆，放弃上大学，叫老师们心凉到脚底的小家伙胡耀颢。
时隔一年，难得今天重新把双脚踏在竹溪溪畔上这片秀丽幽静的环境，旧地重游，呼吸沁人肺腑久违新鲜空气，胡耀颢心底里头突然一种表达不出口的豪情地撞击脑门。——倏地，胡耀颢舒展双臂，面对小溪，呐喊一声：“啊，亲爱的竹溪，我的好伙伴,我终于又见到你啦！”
心头迸发之后，胡耀颢朝一块巨石走过去，坐在巨石上，聆听着锵鸣金石的潺潺流水声，心驰神往，一颗心跟随流淌溪水，飞回到在学校那种蹦蹦跳跳的生活中，想像大学里的生活和学习究竟会是怎样，肯定是与高中时代有天地之别吧？此时此刻，胡耀颢倒是羡慕起那些能在大学里学习和生活的同学，心里不免一阵酸溜溜的。一年前要是他不放弃上大学的话，他现在不是同样是一个大学生？后悔吗？不后悔。胡耀颢一点都不后悔。要是后悔，他就不是胡耀颢。忽然，无意识地看着自己在水中映像,胡耀颢悟出了什么，静静端详着，瞧他那样子如同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这是一张比以前消瘦了许多许多的脸，脸不圆了，变长了，从而失去昔日三分幼稚。怎么的当了一年多工人，一张学生脸没了，变得持重了；左看右看，就是觉得不像学生时代的自己了。
“难道果我真成了一个实实在在工人头了？”胡耀颢自言自语一句，面立即凝重，目光随之变得忧悒，忧患像一块巨石一样突然头顶上直压而下。自从当工人那天起，他胡耀颢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是一个纯粹工人……
“胡总司令！”就在胡耀颢心底里头忧患郁郁时刻，一个孩声音突然从天而降。
“嗡”一声，脑门震荡一下，胡耀颢整个人差点儿跌落到溪里去。——这么一个声音，百灵鸟一般清脆、婉转、甜蜜，一进入别人耳朵，都会感到十分悦耳亲切，心底里头特舒畅，但是对胡耀颢这个放弃上大学的叛逆之徒来说，犹如是虎啸狼嗥，感到心悸。伴随着心速莫名其妙加快，胡耀颢血管膨胀的将要爆炸，怀里如同揣进一只小鹿。“我怕是又要进鬼门关啦——”心头暗叫一声同时，胡耀颢抬头往声音那边一望，确实是她时，心不由已暗暗恐叫一声：“我的妈哟，果真是熊老师这个靓妞了啊！”跟随着心要蹦出胸膛，胡耀颢恨不得跳到溪中躲藏起来。
——“呱”的一声，从娘胎落地，天生天不怕地不怕，可是胡耀颢偏偏惧怕眼前这位声音清脆、婉转、甜蜜，脾气温柔，对人亲切的青年老师——熊瑛华，好像老天爷故意安排她降生在这个世上做他胡耀颢克星。在别人面前，胡耀颢那绝对是一只好斗雄狮——自信、刚毅、狂妄，傲气，从不自卑和气馁。但是在老师熊瑛华面前，胡耀颢灯笼失火——八成是拉倒了。在他眼里，老师熊瑛华那一对清莹若泉水皓眸是一面照妖镜，能够把他这个爱捣乱水妖照得原形毕露，再无法隐藏心底里头的一切丑陋。所以在这个老师跟前，胡耀颢相当自卑，感觉整个人一下子矮了一大截，无论如何提不起在别人面前那股高傲斗志。也许是因为熊瑛华个头太高，给胡耀颢压力实在是过大吧。
大一个的熊瑛华，老天爷特别恩赐给她天生丽质。
——熊瑛华的，恐怕是任何一位语言大师无法用笔墨将她形容、描写，即使是世界著名大画家照样没有能耐将她描绘下来，因为她外貌独占一种特别高贵内在参透：一米七五颀长身姿，若杨柳，苗条又窈窕，到达出神入化妙境界，走起路是脚底生风，在她身上瞧不出一丝一黍的扭捏轻浮作态。鹅蛋形悟出灵气的脸，脸上镶嵌两个大小恰到妙处的梨涡；一旦笑开，哪怕是那么微微莞尔一笑，一对梨涡便是两个熟透的鸭梨，莹光夺人，甜甜的马上要把人醉倒。她的秀鼻玲珑笔直透出神奇诗意，胜过宋祖瑛轮廓优雅的秀鼻，叫人一睇，里即在梦中出现。
不但人天生丽质，而且熊瑛华是一个十分奇特孩。要是仅仅是外貌，没有一种慑人夺魄内在东西藏于九地之下，想必胡耀颢不会对熊瑛华如此敬而生畏。虽然年岁仅比胡耀颢大四岁，但是熊瑛华却是比他高出一大截，要是两个人站在一块一比，好比是小鸡站在天鹤旁，胡耀颢丢人丢到家了；再加上熊瑛华又是大学毕业，眉宇间无意中悟出诗人特有气质，身上特有的超脱淳朴，慑人夺魄的内在，诚然时时压抑着胡耀颢，胡耀颢这个头脑叛逆的家伙才会对她有敬畏之心。只在熊瑛华面前，胡耀颢才会产生极端自卑，而且这种自卑是他无论如何克服不了。他曾经努力过，但是一切徒劳无功。不过，在班上，熊瑛华可没有胡耀颢的魄力，胡耀颢在班上一呼百应，熊瑛华作为班主任却是没有这种能耐。
灿烂笑脸宛若一阵和煦风。熊瑛华大步流星迈向学生，那颀长双腿一走动，脚底生风，驼鸟奔跑一样，优身姿宛然是舞蹈，呈现刚健柔旋律，洋溢蓬勃青生命力。那少成熟的特丰满不容商量高高隆起，大山一般的惑力，显示当代豁达之曲线，狂叫人无法不遐想。——到了学生跟前，看猴子一样，熊瑛华把胡耀颢从上至下，从左至右细细地端详一番，察看一遍。毕竟是一年多没见面了。跟一年前相比，胡耀颢这个小个子仍旧是一点没有长高，瘦得还是跟猴子一样，但是又感觉他跟以前大不一样了，究竟是哪儿变了，熊瑛华一时又说不出来，反正有这么一种感觉。虽然是属于三等残废，离男子尚有十万八千里之遥，但是胡耀颢一张棱角分明的脸，随时随地溢出豪迈豁达的轩昂气宇；深邃锐利鹰眸，时时闪耀星光，总是蕴藏坚韧如磐、浩如沧海气度，英爽逼人。因而，一碰到他的一对鹰眸，熊瑛华这个当老师的心跳速，如若是突然一阵龙卷风平地刮起。
意外邂逅，相逢在这条悠悠溪畔上，师生俩各有各的心态：胡耀颢呢？他简直是遇上了一头饿坏的老虎，心怦怦怦乱跳，暗暗埋怨老师未经他允许，竟然擅自闯进他的地盘。时下，胡耀颢左忧右怕，生怕老师问起他走出校门后的学习。不知为什么，离开学校之后，学习成了胡耀颢心头之忌，尤其是在熊瑛华面前。熊瑛华呢？她固然是一个慈母突然见到了出远门归来的儿子，一下子去掉心头一块沉重铅块，那心情好得线穿豆腐——甭提啦！
——一年多来，跟前这个头脑叛逆，又扑朔迷离的学生像是有意躲着她，始终不肯在她视线内出现，叫熊瑛华特别惦记。毕竟是一个学习出类拔萃学生，临近高考之际，在学校要保送他上大学之际，神不知鬼不觉，出人意料离开学校，毅然放弃上大学，去当一名工人。当时，不知是因为委屈、伤心呢，还是因为痛心、难过，熊瑛华晶莹泪珠就那样扑哧扑哧没商量的一颗一颗落在地上，一连哭了三个晚上，只感到自己心田里一颗长熟的硕果被无情地碾碎了。现在学生就在眼前，熊瑛华藏在心海的千言万语长久以来像是被捂住的喷泉，然而此时此刻倒头一时说不出口。默默的，无言的机械地上前一步，纤纤长臂一揽，右手揽着学生肩膀，又是一阵子细看，心里底头涌起一股品尝铁观音那种奇妙感觉，熊瑛华舍不得把皓眸从学生那对霜剑出鞘般眼睛上移开。
——胡耀颢心底里头所恐惧、担心、不安的事，终归还是要发生。熊瑛华这个当老师的却是一点不理解学生心里，老犯职业病，哪壶不开，偏提哪壶，别的什么不问，玉唇一张，第一句话即偏偏问道：“胡总司令，你近来学习还好吗？”
这要是以前呀，情感细腻又丰富的胡耀颢，面对如此关心自己学业的老师，那心底里头肯定会涌上一股翻江倒海暖流，甚至要不住在老师面前泪水夺眶而出。眼下，胡耀颢甚至感觉老师有点残酷无情，他早已不在是在校学生，是一个天天跟铁打交道的活生生工人，老师为什么不问问他工作上的事情，偏偏要关心他心头恐惧忌讳的学习呢？也许是因为心底埋怨老师，胡耀颢把眼睛投向潺潺流淌的小溪，没有抬头去看看老师。——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胡耀颢把话头一回，目光闪烁看着老师，避开老师所问，避重就轻平平淡淡地说道：“熊老师，原先听人说当工人很辛苦。其实当工人蛮好的，不苦不累，头脑更不用去思考枯燥乏味、令人头痛的化学公式，八小时之外又是个人天地。因为有了工作，增加了家里经济收入，现在我家生活得到了很大改善，我母亲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起来！”说这话时候，胡耀颢这个小个子深邃眼睛闪耀的是一种自信，是一种自豪，是一种豁达，是一种睿智。
——当工人不苦不累。
这种鬼话，叫天下人跌破眼镜，亏他胡耀颢大言不惭羞于说出口，熊瑛华差点忍不住要放声大笑。无奈地摇摇头，皓眸奇光一闪，低头审视凝视着学生胡耀颢，熊瑛华心里底头不由地感叹一声：“大海无声纳百川了啊！”“你这个小个子，一百斤重的担子放在你肩上，也许会把你压垮，但是你的胸怀却是能够容纳得下一座大山！”不说对他了解非常深刻吧，但是作为他的老师他曾经的班主任呢，跟他在一块儿生活、学习了一个学年，她对他为人处世的了解至少达到了三成吧。然而事实上呢？熊瑛华惭愧地摇摇头。——不过，看到学生胡耀颢如此自信、自豪、豁达，熊瑛华感到了欣慰，吃下了一颗定心丸。长久以来心底里头的搁着一块铅块，而日不踏实，现在终于卸下，至少是卸下了一半。
——或许是一时冲动，但见熊瑛华颀长的身子那么一动，不知怎么的即一把把学生牢牢地拥抱在自己怀里。俯首看看怀里的学生，在她这个高个老师面前，矮得才勉强到她肩膀，然而他却是如此扑朔迷离，是一个手执利剑、正气浩然的侠士，曾经多少次要制服他，可是最终她还是败阵。在他面前，她一切鼓励他激勉他的话，都会显得苍白、无力，始终说不出口。
幕，悄悄然中降临大地。
与学生胡耀颢坐在柔软草坪上，倾心攀谈，熊瑛华心怡、惬意，整个人飘飘然然，竟然忘却降临，竟然忘却光阴流逝。攀谈到后来，熊瑛华连自己都觉得蛮好笑，蛮奇怪，说的说的，自己不知不觉没了老师感觉，尤其是潜意识里胡耀颢不是她学生，懵懵懂懂中一种男友的微妙感觉萦绕她心。——心里头悄悄地笑，笑得特别舒心和甜蜜。心底里头，熊瑛华地说，不认识我和胡总司令的人，一看到此时此刻我们这个情景，会不会把我们俩当作一对热恋中情侣呢？心里头悄悄说到这儿，旋踵间，熊瑛华心不一颤，暗暗感叹一声：“唉，要是真能跟这个头脑反动又叛逆冤家是一对热恋中情侣，就好啦，老天爷——”“老天爷是瞎了眼了，为什么偏偏叫他是我学生呢？”——遥望灿烂星空，熊瑛华俏脸泛上了一层灿烂星光。突然间，又想到什么，倏地收回头，熊瑛华俯下，笑眯眯的像是要把学生醉倒，莫名其妙问了一句：“翠玲——经常给你写信吗？”
“没有。那个靓妞是天空中飞翔的白天鹅——高傲的要把人压扁掉，哪会给我这个——丑小鸭一只的人写信！”胡耀颢没有去寻思老师问这话的用心，不假思索，信口而出。
——没有？
胡耀颢这话不啻是冬天一声晴天霹雳，熊瑛华五脏六腑全被震翻，一对皓眸瞪得跟牛眼似的，水灵灵的眼珠停滞了。一阵错愕，熊瑛华怀疑地端详着学生。要说别的孩子不给他胡耀颢这个头脑叛逆家伙写信，她熊瑛华多多少少会相信。要说胡翠玲不给他胡耀颢写信，岂不是成了天方谭？尤其是，胡翠玲在他胡耀颢面前，果真会是天空中飞翔的白天鹅——高傲的要把人压扁掉？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的事。想当初，全班就他们这一对小冤家情胆包天，敢在全校师生眼皮底下，瞒天过海，假借堂兄名誉恋爱。……想到这儿，有过一杯茶工夫，熊瑛华眨了一下睁大的皓眸，重新凝视胡耀颢，心里头暗暗笑道：“胡总司令呀胡总司令，你别在我面前演戏了。要是我没有发现你和翠玲之间那点小秘密，我肯定听信你刚才的鬼话——上当受骗，可我早晓得你们两个那点小秘密了，哪还会听信你这满嘴胡言的鬼话。”“什么堂堂哥，叫的多肉麻，格格格格……”心说这到儿，熊瑛华不住，掩着嘴唇笑开。
闪动一对星星一般耀眼，瞧着老师一张俏脸把甜蜜的笑换成错愕，胡耀颢土命人——心实，实话告之老师：“真的没有，熊老师，我骗您干么？到今天了，我还不知道翠玲这个靓妞到底是考上哪所大学呢——”
蛤蟆打伞——怪呀。
按理说，胡翠霞上哪所大学，第一个知道的人应该是胡耀颢才对，反倒是落得至今胡耀颢毫不知晓。好在胡耀颢在老师面前历来不说半句诺言和假话，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所以熊瑛华最信赖他，从不加于怀疑。——要不然，熊瑛华这会儿肯定会被吓得拔腿即逃。但是这件事，熊瑛华很难叫自己完全相信学生胡耀颢的话，她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在做梦？否则的话，世间不可会有这样的怪事。
——说起胡耀颢和胡翠玲之间小秘密，有一件事情连他们这一对堂兄一直没有察觉——至今仍双双蒙在鼓里。说来，也是天意吧。那完全是在一次偶然中，熊瑛华意外看了胡翠玲写给胡耀颢的一封情书，一封既情意缠绵，又火辣十二的情书。熊瑛华才有机会揭开这一对堂兄瞒天过海，骗过同学不算，居然同样逃过老师眼睛隐藏的小秘密，为之一震。
——记的，那是一个星期六傍晚时分，熊瑛华偶然路过胡耀颢家门口时，于是便信步走了进去。因为当时胡耀颢家住房紧巴巴的，连个小小客室照样没有，他母亲吴珠跟他胡晓英共住一间卧室，因此，吴珠便把熊瑛华领到儿子房间去。趁吴珠出去给她沏茶之际，熊瑛华走到写字桌前。碰巧，胡耀颢把一本摊开的笔记本放在写字桌上。于是，熊瑛华信手拿起它看，一看，怦然心动，甚觉得好奇：里面全是记着格言，谚语，歇后语。也许是因为他记这些东西的方式与众不同，就像是从事一件艺术品似的，因而引发熊瑛华兴趣。谁虞，粗心大意一个的胡耀颢，他压根儿不防着他堂胡翠玲会把她“一颗少心”夹在里头。——下午第三节课，胡翠玲把笔记本还给他时，胡耀颢连瞧不瞧一眼，三下五除二顺手一把把它塞进书包里，熊瑛华才会获得这份意外收获。
胡翠玲在情书里头情意缠绵地说，好和胡耀颢已经是三年的同窗了啊！在短短三年时光里，胡耀颢给了她无私帮助和极大愉悦与快乐，更感激胡耀颢这个小傻瓜从不泄漏他们拥有的那个——小秘密。天大地大，有的事情就是这么奇怪。当她第一眼见到他的感觉是，心里底头在暗暗地骂了一句：“这个小不点，肯定是一个臭小子——不是好货，我往后对他可得多个心眼才行。”然而，她错了，彻头彻尾错了！随着时间的推移，胡耀颢的横溢才华不给她一个拒绝机会，霸道的深深把她倾倒。她尤其特敬佩他一颗正义凛然的心，尤其特羡慕他一颗古道热肠的心！从此，她默默的把对胡耀颢那份深沉、真挚的爱埋藏在心底最深处，不让它露出半丁点。胡耀颢的一举一动，胡耀颢的每一句话，胡耀颢的每一个微笑无不深深雕刻在她心灵窗户上！是他，敦促她奋发用功拼命读书，她才会有今天这样好成绩，因为她要跟她一样：成为学习，品质顶尖的一个人！胡翠玲最后说道，眼看着即将要毕业了，她已没有能力把对胡耀颢深沉执著炽烈的爱关在“监狱”里，忍受孤独与寂寞，特害怕今生今世会失去胡耀颢，才大胆向胡耀颢敞开爱的心扉。她问胡耀颢知道不，每当晚做完功课，回到上睡觉，她许久许久不能入眠，她白天的每一个微笑每一个举止，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有时在甜蜜梦乡中，她会幸福的跟你热烈拥抱呀，亲吻呀，啊，简直是死啦，阿哥！
……
——天呐！熊瑛华吓得心头一阵慌乱，一线之差要失口叫出声。恐惧之下，熊瑛华慌慌忙忙跳过上面几行字，一看下面署名：深深爱你的翠玲！
我的妈哟，他们不是堂兄吗？震惊之下的熊瑛华不是发怒了，生气了，是差些要被惊得晕倒在地。这一切会是真的吗？可能是因为同样是孩子的原因吧，惊慌失措之下的熊瑛华，缓过神，倒头被胡翠玲真挚的爱深深打动了心。熊瑛华承认，她至今尚未对哪个男孩子有过如此石沉大海般深沉，情深意笃的爱。始料不及的是，胡翠玲对胡耀颢的爱，作为班主任她咋连个端倪察觉不出？“难道，是我真的被他们‘堂兄’关系蒙住了眼睛，迷惑了心？真该死！”熊瑛华暗暗地扪问自己，诅咒一句。她甚感到奇怪万分，胡翠玲平日不是一个羞答答，矜持的像月亮一样的孩子吗？在班上素有“羞”称号……人啊人，一个看不透的怪物。看起来，真正不为人知的胡翠玲，她并不是生活中那个羞，而是一个心眼颇多孩子，并且是一个挺善心计的乖巧孩子。
等到与吴珠攀谈当中，熊瑛华才证实了胡耀颢与胡翠玲之间的所谓堂兄关系，铁定是假的。
知道了胡耀颢和胡翠玲之间小秘密，熊瑛华这个当班主任的反倒是两手提篮呀！处理此类事情，她那可是闭眼学瞎子走路——没经验。该死的，偏偏班上除了胡耀颢外，学习成绩最好的非胡翠玲这个羞莫属，而且眼下又逼近高考。万一此事处理不好，严重影响胡耀颢和胡翠玲的学习，影响他们的高考，是她熊瑛华最大罪恶，别人能原谅她，她首先无法原谅和宽恕自己。
不知道，一样事情没有。
知道了，一个星期来以来，熊瑛华当老师当班主任的连睡觉都不安稳，一颗心一直绷着紧紧，一刻不敢放松。——毕竟在那个时代，中学生恋爱，是一件惊天动地的荒唐之事，十有被认定是个坏学生；一旦被学校获悉，不遭到开除的希望仅剩下三成。——哪像现在这个二十一世纪时代，不要说高中生谈恋爱已经是公开秘密，连初中生谈恋爱同样早已是公开秘密了。——一阵思前想后，熊瑛华感到必须要斩断这一对小情侣间的情丝，不能让他们在这逼近高考这样关键时刻陷进爱情黑洞里不能自制，毁了他们好锦绣前程，他们还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爱情。
然而，一个星期过去了，熊瑛华仍旧是三岁小孩子爬树——没办法。
又经过一个星期的费尽心思，熊瑛华才想出一个笨办法：
——在星期一班会课，熊瑛华别出心裁，不动声举行一场“关于如何迎接高考讨论会”。诚然，熊瑛华是想借题发挥，要开斩胡耀颢和胡翠玲这一对在全班师生面前深藏不露的小情侣。果然，班上没有一个学生能晓得熊瑛华“醉翁之意不在酒”，连一向精明过人的胡翠玲，这一回同样对老师熊瑛华是“不识庐山真面目”，洞察不出。不料，在讨论会上，胡耀颢和胡翠玲有如高考名师，精辟之言滔滔不绝，倒是叫别的学生获益匪浅。……整个讨论会完全一边倒，倒头成了胡耀颢和胡翠玲的“恋爱会”。如此一闹，熊瑛华老毛子看戏——傻眼了，没了主意，她的一番苦心，在胡耀颢和胡翠玲捣乱之下，竹篮打水呐，甚至连她自己听了这一对小情侣的高谈阔论，同样入迷三分。
至此，熊瑛华这个当班主任的熬心熬肺，始终拿不出一点办法。实实在在是无计可施了，熊瑛华只能比往日多个心眼，时刻关注胡耀颢和胡翠玲一举一动，学习情况，思想动向。
……现在想起“情书”一事，熊瑛华连自己说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心头莫名其妙稀里糊涂一阵酸溜溜。她倒是希望胡翠玲能够变心，她更不明白咋有这个不纯洁怪思想。
心酸归心酸，熊瑛华并没有点破胡耀颢和胡翠玲的秘密，只是神秘的对胡耀颢笑眯眯的。
三
农用机械厂的人，对胡耀颢这个既佞又忠的家伙众说纷纭，好坏各占一半。中年人说，胡耀颢这个家伙的确不好惹，是一个玩世不恭的大玩家，又有一张比车车刀还要硬还要锐利的嘴巴。只要是他胡耀颢看不惯的事，看不顺眼的人，嘴巴一张开谁都不饶，专干气死人不偿命的勾当。他很会玩，跳舞、玩牌、打球、下棋样样都会一两手。要是他当了厂长，你不服他都不行。年纪大的人，则看不惯眼，咒骂胡耀颢是个不学无术、流里流气的坏蛋，简直是社会上那些阿飞、、浪仔，没有一点正经相；才到厂里一年多呀，就把整个工厂折腾的鸡犬不宁，有他胡耀颢在厂里一天，工厂就没一刻安宁日子。青年人呢？几乎是一边倒，全围在胡耀颢身边，而且肯定是死党一个。对中年人的话，胡耀颢不置可否，嘿嘿嘿一笑而过。对老年人无理咒骂，胡耀颢火冒三丈，大不服气，重拳反击，一口否认自己在任何时候任何场合，曾经流里流气过；他这么一个老实巴交，跟孩子说话都会脸红到脖子上的人，和阿飞、、浪仔这一类社会残渣根本沾不上关系。
有一天下午下班时，胡耀颢土匪气，恶霸气十足，手里玩弄着一把用断钢锯片磨成的刀，不知天高地厚地往大门口一站，拦住那些咒骂他的一帮老工人，唬着脸，凶神恶煞地责问道：“你们一个个今天全给我听清楚了：我没啥意思，就是想请你们解释清楚——阿飞、、浪仔的本质是什么，行为怎样，流里流气是怎么个流法？我怎么就不学无术了？跳舞、玩牌、打球、下棋、上车……哪一样我不会，哪一样我不比你们强？要是说不出个道道来，哼，今天当众要把你们一个个舌头割下，拿去煮了蘸酸醋吃掉。”——弄得在场人一个个张口塞舌，吓着那些老头子老太婆们一个个庙里罗汉——目瞪口呆，怵怵发抖，有个别的甚至是尿失。最后，胡耀颢得意地哈哈哈狂笑：“你们这些人呐，真是我们厂的宝贝——老古董一个喽！”从此之后，老古董成了农用机械厂年纪大，思想不开放人的代名词。
良莠不齐的开放年代里，胡耀颢玩世不恭，以玩交友，难免要鱼龙混杂。奇怪的是，别看胡耀颢个子小，人长得黑，大脑内抵抗细胞却是强得叫人难于置信，自始至终，他不会染上社会上种种恶“传染病”，时时保持革命本——坚守自己做人阵地，绝不失傲骨气节。用胡耀颢自个儿的话说：玩，当然是为了开阔视野，增长知识；不使自己变成一个孤陋寡闻的老古董，能跟上新时代步伐；交友固然是为获取时代信息，了解当今社会精彩，掌握市场及时情况。——听听这口气，他成了一个企业家。
——有人生来就是伟大的，有人需要通过自身努力才能变得伟大。后者之所以能变得伟大，是因为在历史关键时刻，他能够挺身而出，力挽狂澜，对人类社会做出巨大贡献。
胡耀颢应该是后者。
七月流火。
炎热的天气，使人七分困倦。
下午上班之前，胡耀颢和厂里一帮青年工人聚在厂里大厅里聊天，聊着聊着，自然聊到工厂眼下所面临倒闭困局，大家心头有一块巨石压着，不免沉重起来。怪人一个的胡耀颢，这个时刻倒是闭上他高谈阔论的嘴巴，沉默不语，笑咪咪的一副熊猫的憨厚样子，在倾听大家大发埋怨、牢和愤概。到了后来，这些青年人竟然一个个满脸沮丧，忧心忡忡，无语缄默。这个死气沉沉时刻，轮到胡耀颢来劲啦，嘿嘿嘿一笑，一蹦，跟猴子一样蹦到一张台桌上，屁股一落，丰年的粮囤子——冒尖儿，一鸣惊人：“我说你们这些人呐，太没志气了吧！什么叫青年是一个时代主旋律，创造时代的主力军？一天到晚只会发埋怨发牢发愤概，拿不出一点真本事，还像个青年吗？大活人一个被尿憋死，怪事了。要改变我们厂目前这种状态，还不容易啊。只要大家到上头去，来个孙悟空大闹天宫，要求派一个具有现代化科学管理企业，有魄力的年轻人来当厂长，把那些老古董全咔嚓……”说到这里，胡耀颢迅速地做了一个抹脖子手势。他说的老古董指的是三个正、副厂长——吴候易、郑明会、陈泽沼。
这时，有个名叫韩红红的青年工不服气道：“胡总司令，你不要尽是有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了。你平时讲起现代化科学管理企业来是一套一套，蛮有见地和眼光。到关键时刻，你怎么也只会纸上谈兵呢？你干么不给你大舅——吴厂长出出好主意呢？或者干脆叫你大舅把厂长让给你当算啦。我看你呀，一来是没这个胆量，二来充其量不过是庙里的金刚一个吧，格格格……”
“嗨，我说你这靓妞，你一对大眼睛咋老是往后脑看，看不到前方呀！你没看到我大舅已是老朽一个了吗？他呀，这个冬瓜是榆木做成的——”胡耀颢用手指敲敲自己的头，豪气冲天：“我——胡总司令堂堂正正一个男子汉，七尺之躯，头顶千斤重‘孝道’二字，总不能拿斧头把自己舅舅的‘冬瓜’给劈了吧？”
……哈哈哈，大家被胡耀颢逗得嘴巴闭不住，笑声从喉咙里迸出。
大笑之后，韩红红摇摇头，接着说：“胡总司令，你别吹了。依我看呐，你顶多是一个文人将军——纸上谈兵罢了。如果真要叫你当厂长，你敢不敢呀？”
“谁说不敢！”胡耀颢气概若泰山，目似耀星，环视一下大家，舌如电光闪烁其辞：“我——胡总司令，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泰山不是堆的。要是我来当这么一个小厂厂长，哈哈哈，张飞吃豆芽——一盘小菜。肯定不出半年定叫我们厂翻身解放——当新娘，从头到脚换个样，工人工资翻几番，让大家过上火红好日子；我同样绝不会让你红红这个会计师大材小用——当一个工人，一对细皮嫩肉的手整天摸那些冷冰冰机器，一身油污！”
此话挺有一股超级大的煽动劲。瞧他胡耀颢讲话时流露出那股自信、神气劲头，根本不是大姑娘不要婆家——假话，特不像是在吹牛，实实在在是一个企业家在做精采的施政演讲。话又说回来了，像胡耀颢这样一个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一个浑小子，无一半职临时工一个，他的话究竟有多大说服力，有多少人相信呢，有几句是实在的呢？没有人会知道。
——可能是苍天早已做了特意安排吧。
换成别人，这话不过是说说而已，过后跟一阵风吹过一样，但是胡耀颢这话却是不胫而走，没有过多久，传到市里头头们耳朵里。
作为市重点企业之一，农用机械厂现状早引起市里头头们高度重视。由于农用机械厂目前已是资不抵债，没有人愿意接手这个烫手芋，所以暂时拖着。在这个节骨眼上，恰逢胡耀颢放出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大话，再加上不知是哪个多事之人推波助澜，居然写信给市里头头们，强烈要求让胡耀颢这个嘴上无毛之人当农用机械厂厂长，说，救活农用机械厂这个人——非胡耀颢莫属，除胡耀颢之外并无二人选。此事，更是引起市里头头们注意。市里头头们可能是有病乱投医吧，于是，把胡耀颢这个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浑小子找去谈话，当面验证他大话可信度，并且对胡耀颢展开一番深入细致调查，进行一定和必要的权衡、审度，最终大胆把胡耀颢列入厂长候选人队伍中。
可能是想在节到来之际，鼓舞一下农用机械厂职工志气，使职工们能有一个欢乐喜悦好心情过年吧。
一九八八年元旦一过，农用机械厂即举行有史以来第一场全体职工竞选厂长大会，并且主管企业副市长唐正审亲自坐阵。此举在冰云，铁树开——千年难得啊！
结果竞选厂长大会上，胡耀颢雄狮暴怒——大显神威，不负青年人众望，脱颖而出，以一边倒绝对优势，一举击败竞争对手，夺取头魁。因此，胡耀颢一时声名鹊起。
——沉默，是一种最有力的抗议，使某些人痛苦，愤怒，惴惴不安，但却无奈。
上任伊始，在厂里老古董们一片咒骂、谴责声中，胡耀颢忍辱负重，一声不哼，默默接受，大胆在工人中选拔先进有才华青年人，进入工厂管理层。另一方面，胡耀颢不惜血本大搞技术革新，开拓市场。和一般新上任厂长不一样，胡耀颢一上任并未马上放三把火，但是却无意中展示了他奇特的企业才华。果然在短短半年里，胡耀颢实现了曾经夸下的大话，在农用机械厂历史记录簿上刷下了最新最艰难一页，当然是最难忘最鼓舞人的一页：工厂死而复生，面貌焕然一新，完全扭转了亏损局面，全厂上下一派生机勃勃。
取得辉煌成就，实现自己最初夙愿，胡耀颢并未沾沾自喜，自高自大，喜昏了头。他深知自己身上担子的份量究竟有多重，面前一道门槛有多高，对此有着清醒头脑，不敢松懈一口气。在这个百余人小厂，尚有一项火烧眉毛的改革，这项改革就是一座挡胡耀颢这个小个子面前的大山。不改革，毋庸质疑，工厂的发展势必遭受严重阻碍，甚至停滞不前。这项改革谈起来容易，动作起来，恐怕比愚公移山要艰难上百倍。特别是作为一个临时工当上厂长的胡耀颢，时间又这么短，他所面临的局面又比别人更加严峻，又比别人多了一层苦楚和枷锁。胡耀颢是一个光明磊落之人，凭的是一身傲骨气节，凭的是一身光明正大，他最痛恨鸡摸狗不光彩行径的小人。所以在农用机械厂，要说到地位的话，胡耀颢地位并不牢固，更谈不上有关系网。厂里一帮元老们正在等着看胡耀颢这个小个子的大笑话，看他对工厂的改革是一个如何收场？他们不相信，一个乳臭未干的浑小子，一百斤重担子都能把他压垮，他能把工厂改革的底朝天——取得最终胜利和成功？特别是想看一看，胡耀颢是如何改革到他大舅吴候易头上。这么一来，胡耀颢必须具备不畏艰难，不畏恶势力，六亲不认的大无畏军人精神；必须具备“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将军风范。每走一步，那都是险棋，胡耀颢不得不谨言慎行，权衡审度。
白天的喧哗，在幕降临大地后，逐渐消失。
月牙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山峰上。星星，眨呀眨，眨着他们顽童般小眼睛。间天空正因为有了它们，才变得璀璨绚丽。
远处溪水，淙淙流淌，清脆悦耳的铿锵声，树上鸟儿的歌唱声，……汇合成一片，形成一部大自然交响乐曲，给间增添无限乐趣。
伫立在窗前，抬头遥望茫茫苍穹，面对皎洁月牙儿，闪烁星星，胡耀颢发出内心从未有过的无限感叹：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不临深谷，不知地之厚！
当了厂长后，胡耀颢才真正明白做人道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深刻体会到做人要是盲目，高傲，狂妄，将招至艰难曲折的人生道路。他后悔自己当初太郎自大。当初以为仅凭他的才华，当个小小农用机械厂厂长，绰绰有余，不费吹风之力；以为当厂长和平常吃饭一样简单、容易，连改革当中最起码的常识都没有认识到。——改革，是新生事物，要遭到新旧两种恶势力的阻碍、破坏、扼杀和吞噬。从古到今，多少仁人志士为此而掉了乌纱帽，甚至丢了命。别小看农用机械厂才是一个百余人小厂，俗话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厂是部门齐全，大大小小儿一大堆，光站着不干活吃闲饭的人就占去三成多。想到这里，“咳——”了一声，胡耀颢再次发出内心无限感慨和无奈。但是他是一个只会在困境中奋斗前进，不会在困境中退缩的人，天大的困难，他都能咬紧牙关挺着。
人事改革，它本身是一个最敏感最棘手问题，因为它涉及到人们切身利益，甚至把某些人从已经习惯在高高在上舒服、体面的位子上拉下。
既然命运把他推上厂长这个位置上，胡耀颢只能担当起历史责任，做一个勇敢猎人，不做一个木偶。猎人，当然是要经历千辛万苦，长年跋涉，面对凶恶野兽。所以，胡耀颢只能披荆斩棘，不畏艰险，勇往直前。一退，他将自己置于死地。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深深陷入苦思中的胡耀颢，他又一次不由得喟然长叹。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