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件清楚记得的事情,和一起在山顶看悄悄的空。
那年我6岁,14岁。
我们住在勉强可以遮风挡雨的小屋。小屋是我和用努力收集起来的废木块和废纸。废布搭盖起来的,它安静地待在这个偌大的垃圾场的一个小角落里。好几次,几个莫名其妙的人跑到我们的小屋前指手画脚,说着说那,然后我就会出去与他们谈论什么,最后他们会摇摇头,带着复杂的表情离开。我还记得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戴着一模一样的帽子,后来我知道,他们是这里的保安。他们和谈论了写什么我不记得了,可是他们给我的感觉就像是魔鬼,正要将我们的小房子摧毁,然后一走了之。可那时我却也觉得他们的衣服很好看,并且渴望着某天自己也能穿着那样的衣服,可以“风风光光的”走在大路上,和别人一起谈天论地。
晚,我们睡在一张小小的上,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因为还是小孩的缘故,我光滑的皮肤能够明显的感觉到手掌的条条疤痕,那疤痕擦得我的脸隐隐作痛,可我喜欢那样的感觉。我们静静地躺着,那晚,告诉了我的过去。她的第一句话我至今记忆犹新,她说:“我们都是孤儿。”
说她是个没有温暖的家的孩子。她的内心写在了她的脸上。她说她是从一个做苦工的工厂逃出来的。逃出来以后她走投无路,意外地来到了这个垃圾场,她发现这里有可以谈饱肚子的东西,于是她便用硬纸块为自己铺了一个可以睡觉的地方,每天靠捡垃圾堆里的食物为生。周而复始,几年后就遇到了我。
对自己的事情就只讲了这些,以后再没提过,尽管我有时候会忍不住问她,但她还是沉默不语。久而久之,我便不问了,也觉得没有问的必要。
说,那是一个下着倾盆大雨的早晨,她正揣着刚捡到的冷包子往回跑,却隐隐约约听见有婴儿的哭泣声。于是她悄悄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慢慢地她来到了垃圾场旁边的房舍下。房舍的门前是一个全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那时正值晚秋,天气不算特别冷,可小孩的哭声却异常刺骨。很想看看小孩的样子,可是她却不敢再靠近一步,只是默默地站在房舍侧墙的后面。应该是肚子饿了吧,为什么没人给他点吃的呢,在想,默默地注视着这个小孩。许久了,有路人经过,却也只是看了看,或是摇摇头,再着凑近了些,掀开包裹单摸摸小孩的脸,最后留下一句“真可怜呢”离开了。房舍的主人也开过门看了看,而后又是更多的人从房子里走出来,经过一番商谈后他们也选择了关门大吉。说是因为他们担心小孩会成为负担。慢慢的,小孩的声音终于从洪亮变成了沙哑,然后变得干涩,最后只有喘息声。等到周围都没有人的时候,才悄悄靠近那个小孩,然后一把抱起那个小孩,往回跑去。
奇怪的是,说,我在她的怀里显得异常安稳,不仅不哭了,而且像是找到了依靠,睁着明亮的眼睛,两只小手紧紧地抓着的衣服边。就这样,我和生活在了一起,开始了我漫长的人生之旅。
把我带回了她的“家”,当时我和都被大雨淋湿了衣服,用旧布给我换下失掉的衣物,然后就匆匆出去了。不一会她就捧了一碗热呼呼的粥回来,那是她去讨回来的。说我可能是饿昏了头,想都没想就把粥喝完了,在她看来我那时才不过一岁的样子,根本不可能喝下一碗粥的。还说,当时她好羡慕我啊,有漂亮的衣服,白白净净的脸蛋&8226;&8226;&8226;很惹人喜欢。下午时分,又为我讨了一碗粥回来,而我像特别懂事似的,既然将粥一扫耳光。不饿了的我,很快就挨着沉沉地睡了去。于是就叫我小米。
说道这里,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浅浅的,看上去很,她说这就是我名字是来源。
我仰着头,望着的脸,又问了一次我曾问过无数次的问题:“那你为什么没有名字呢?”
还是像往常一样,用深邃的眼神望着远方,沉默不语,等我不再多问了,她又接着讲下去。
那时候,估计我一周岁左右,于是她把那天作为了我的生日,而且还送给我一个小小的手镯,是她意外从垃圾堆里捡到的,摸上去像光滑的石头一样,后来我知道了,那是一个玛瑙手镯。一直很喜欢却一直没舍得戴,可不知道为什么,那天她却毫不犹豫地把手镯送给了我。她说,看到我就看到了温暖。
就这样,日复一日地,我跟着一起生活在了这个垃圾场的小角落里,主要靠拾荒为生。等我大一点后,开始变卖废纸和塑料,以挣取一点点生活费用。还说,我是个神奇的孩子,自从将我抱回来的那天起,我就再没哭过,一次也没有。只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喜欢用小手紧紧地勾住她的脖子,将脸贴着她的下巴,然后一副很满足的样子,静静的睡去。而我,竟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那样久,那样漫长······;
然后讲起了我六岁以前的一些趣事,偶尔我会有些记忆,但大部分都已经模糊不清了,只记得那段日子我们裹得很艰苦,却也很幸福。然而,多年的生活模式,已经让我习惯了那里的生活模式,习惯了垃圾场让人嫉妒恶心的味道,习惯了睡觉时些许小虫子爬上自己的被窝的感觉,习惯了每天在垃圾堆里翻乱寻找的麻木,习惯了每天走过大街小巷时望着玩具店渴望的眼神,习惯了跟着一起扛着丰收的塑料瓶子前往回收站,也习惯了晚蜷缩着身子双手勾住脖子的感觉······;
风渐渐大了,即使躺在屋里也能明显的感觉到冷冷的感觉,我将身子全部埋在了的被窝里,有种从未有过的安稳。这种感觉会会让我想到很多很多,14岁的,隐隐的我可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体,一种暖暖的温情,丝毫没有垃圾场的味道。是母亲的味道吧!母亲的味道会是什么样子的呢?是像身上的味道吗?我的母亲又会是什么样子的呢?她为什么不要我了呢?为什么会把我丢在垃圾场旁边?难道她一点也不爱我么?想到这些我会更紧地搂住紧紧地脖子,脸也会贴得更紧,因为只有的拥抱会让我感到安稳,感到不那么落寞。我喜欢,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她的声音,喜欢她的的样子,喜欢她的手抚过我脸庞的感觉,喜欢她身上淡淡的味道······;垃圾场和回收站相隔得并不远,只需步行20多分钟就到了,基本上每天我都会跟在后面去回收站变卖废品。我们一般都是傍晚去回收站,因为那时一天的“工作”才能结束。我的话不多,只是喜欢悄悄走在后面,她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见她扛不动重物,就会上前去帮忙,可是我毕竟是小孩子,力气也不大,而总会摇摇头,微笑着让我离开,自己硬将废品全部扛在肩上,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她单薄的身影,是那样地让人怜惜。我似乎看到了一个坚强的母亲正领着她的孩子,吃力地朝着一个不明发方向的地方走去;又或者我感觉什么也没有了,我和还有那些垃圾一起一起消失不见,整条路变成了一片茫茫的沙漠,而我就是那沙漠中迷失了方向的小乞丐,周围的树木也没有了,代之的是一个个黑忽忽的幽灵,他们在向我招手,说:“孩子,跟我们走吧······”我却不停地用眼睛搜寻者的身影,怎么也找不到,我真的找不到······有时候,我就是站在原地,站在对面,却怎么也看不清楚她的模样,好模糊,好遥远,一种撕心裂肺的痛,隐隐的,无可赖和。
然后就会在前面叫我,“小米,快点哦!”我挪着小步子快速地追上去,顺便再从她的肩上拿出一个瓶子,踹在自己的怀里。这时总是摸摸我的头笑笑,无奈的表情,我也笑笑,惬意的脸蛋。我想着,等我长大后,变很强很强,然后保护,永远地······
回收站的老头,是我十分讨厌的一个人。不知为什么,他的长相,他称量废品时上网动作和表情都让我有种极度的憎恶。他斤斤计较且盛气凌人,他像个偌大的黑洞,恨不得把全世界的东西都吸入他那里,包括垃圾场。而那些废品就像无数没有家的亡灵,他们被阎王爷一一数点着,登记着,然后被关进大牢里,再被运往某个地方,经受某种折磨。老头将废品接过手仔细地称量盘算了一番,然后极不情愿地将几张旧旧的纸币递给。看到他那数着纸币的一双干枯的双手,我恨不得自己马上变成一条疯狗,冲上去拼命地撕咬着,要到他遍体鳞伤。然而,事实毕竟不是我所想的那样,接过前,道了声谢谢,笑了笑了拉着我回家了。
想这样有几块钱的收入的日子是极少见的,因为到垃圾场捡可以回收的废品的人还是很多的,他们之中有几十岁的老人和中年,但小孩只有我和两个。那些中年整天都穿梭在着周围,视“粪土”为金子,她们如狼似虎,你争我夺,恨不得整个垃圾场都是她们的。却不那么想,她只是尽力而为,因为我还需要食物,不到迫不得已。我们绝不会到大街乞讨,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当时我们住的地方都还不太能遮风挡雨,填饱肚子很成问题,而饿我还那么小,身子骨经受不住,于是带着我到大街一路乞讨。说,她看着路人来来往往,偌大的世界里,为什么容不下两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当可以勉强用卖废品的钱支撑着过日子的时候,我们就不再伸出双手,眼神渴望地追随者路人道身影。每当我看见她们将手中的塑料瓶以闪电般的速度躲过去的时候,物品就会猛地冲到面前,将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神充满了愤恨和厌恶,我的内心波澜起伏,嘴角也不停地蠕动着,可最后只会迎来一记响响的耳光,留下一句:“抢什么枪,小兔崽子!”还有那若无其事的离去的身影,一句话也不说,任就低着头寻找瓶子,我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人离去的方向,许久许久。回到家的时候,随我说,我刚刚打眼神好可怕,然后我们会相对笑了,晓得阳光灿烂,毫无掩饰。
我还是不懂,为什么她们总是那无理,那样欺负人。我靠在肩上。也已经很深了,我们都睡不着。我小声地问:“你为什么都不生气?”
“什么?”摸摸我的头说。
“她们欺负你,你为什么不生气?”我又重复了一遍。然后愤怒地坐了起来。
“傻瓜?”也坐了起来,“我们生气了,又能怎样呢?”看着我的眼睛说。我知道,我此时此刻的眼神一定又让觉得可怕了吧,于是我稍稍缓和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望着瘪了瘪嘴。“睡下吧,恩?”轻轻将我放下,侧过身子抱着我,又补充上一句“长大了,就好了。”
我还是想不通,可是我不再想了,赖着身上的味道,沉沉地睡去,因为我们都很累很累了。能识一点点简单的字,我猜她在流浪以前一定是个成绩优异的好孩子,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是学校的佼佼者。但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我无从得知,饿一无所知,也绝口不提。
每次,会从拾到的废纸中,仔细地选出可以供我学习的书纸,有时候还可以捡到完好的教科书,或者要写完的铅笔头。总之,我的“学习用品”都诞生于垃圾场。在家,便用碳黑在地上写字,一遍又一遍地教我写字,读数。我学得很认真,也很快,这让我怀疑自己是个多么聪明的小孩。而且也常夸我聪明,那时我便咯咯地笑个不停,那种开心无法言喻。我还喜欢画画,很珍惜地用铅笔在纸上涂着,没有橡皮擦,我就用小手沾了口水轻轻地擦去线条,留下黑乎乎的一团,摊开手掌一看,原来忘记洗手了,这时便笑着将湿布递过来给我擦掉。
学习是我最开心的时刻,也预示着这是我开心是一天。看我高兴的样子,时而会到大街上买一个大大的包子回来,她将包子揣在怀里,知道家才肯小心翼翼地拿出来,那包子好冒着热乎乎的热气,直逼得我流口水。
“吃吧!”将包子塞到我怀里,脸上挂着夕阳的余晖。
我不说话,放下手中的铅笔头,接过包子,掰成了两半,将另一半递到眼前,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倔强而坚定,于是没有再摇头,轻轻地啃了一口,我才肯开口。我们并排着坐在屋前,边嚼着包子边看那夕阳。我们那样珍惜地,那样珍惜地享受那段时光,半个包子够我们聊很久很久。
我靠在肩上,她的肩膀是那样的瘦小,单薄,而温暖,是一种让我留恋一辈子的感觉。夕阳的那头,我们有一幢好大好大的房子,像天堂一样,我和两个人,像永不分离的小鸟,驻在天堂的顶端,还是在看夕阳,还是一样的感觉······
垃圾场对面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山,山的那边是什么我们看不到,我问:“山顶的那边会是什么啊?”
说:“山的那边是很很的地方。”语气平和地。
我仰过头望着她。
接着说:“山的那边是一片荒地,还有海。”
然后我们都不说话了,静静地看着山座山。
过了一会儿,我说:“,带我去山顶吧!”
“现在?”拿了件旧旧的衣服,牵起我的手,慢慢地向山顶走去。
山很高。爬起来有些吃力,不过还好有一条不很明显的小路可以走。我们手牵着手,紧紧地。当爬到山顶的时候已经是满头大汗了,但是眼前的景却让人心旷神怡。
天已经暗了下来,但还隐隐看见那片荒草随风而动迹象。草很高很高,样子看起来很狰狞,像是干枯的灵魂在绝望的呐喊。而远处就是宁静的海湾,宁静的水面,宁静的凉风,像是孤独的双眼在默默地守护着什么。
我和并排着坐下,不自觉地我钻进了的怀里,让她轻轻地搂住我。远方的海浪有意无意地拍打着海岸阵阵涛声和海的气息被带了过来。渐渐地,已经看不见东西,只感觉黑压压的一片,有一种死亡的气息漂浮在身边,是啊,只要死掉了就不会挨饿了,不是么?其实,死亡也是一种解脱。如果我离开了,会不会在天堂见到我的父母呢,母亲会是第一个认出我的人吗?我仰起头望着,小心翼翼地问她:“死亡是什么?”
看了看我,似乎对于我问的问题一点也吃惊,她的眼睛里是黑乎乎的空,仿佛装满了整个世界,微微动了一下眼角,一滴滚烫的液滴滑落过她的脸庞,我伸出双手,用小指头轻轻擦干那泪痕。我们都不说话,只是隐隐感觉到一阵凄凉莫名地掠过我们之间。的眼神变得朦胧,而后迷离。
我似乎成了唯一的观众,又似乎没有观众,这样平静地说着。
“死亡是安静的。我们都在这个安静的过程中拼命地挣扎着,直到某一时刻,我们都已无能为力,死亡便结束了。死亡会将我们带到天空,化作星星,每安详而柔和地守护着他想要守护的东西;死亡会把我们埋进土里。像石子和尘土一样,永远只有黑暗,再看不见光芒。我希望死亡把我带进大海,深沉地,悄悄地,藏在那里······”
“那我也要沉入海里!”没等说完,我便迫不及待脱口而出。没在继续说下去,她低头看着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在她摇头的一瞬间,我一把抱住了她的脖子,抱得好紧好紧,几乎是使尽了全身力气,直到勒到快喘不过气来我才肯稍微松了一下手,我不放手,绝不放手,我的内心在拼命地呼喊:“,我不许你摇头,不许你摇头······”
海浪依旧在拍打着海岸,我们依旧那样坐在一起,的黑越来越深,我们抱得越来越紧,在抵御寒冷,也在隐藏伤痛。两个懵懂的小孩,一片宁静的大海,一群枯萎的野草,一座傲然挺立的大山······小小的背影没能倒影到海里,或许倒影了,只是我没看到,可是那一幕,那一幕,在我的记忆里清晰得怪异。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