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攻击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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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汽车继续向南走。半小时以后我发现,车下有数以千计的群众正夹道欢送着我们----这是地方政府为鼓励部队出国作战而特意安排的。他们一阵阵喊口号,我们也用一阵阵口号来回应他们。

    有那么一会儿汽车停了下来,我把车蓬敞开了透透气。当地群众一看到我们纷纷涌过来,往我们手里塞鸡蛋、苹果和粽粑等食物,但部队有纪律,绝对不能要群众的一样东西。

    当地群众这般热情,缘于我们有的部队就住在他们家里,跟房东处得相当好,所 以部队开拔以后,他们依依不舍前来送行。

    许多士兵与房东握手、拥抱、敬礼,到处都是“再见”的声音,让人一看不免感伤落泪。

    有的妇女一看我们什么都不要,一边哭一边往我们的车上扔东西。但我们有车蓬挡着,大部分东西都没有扔上来。

    我看到一个大姐冲着我喊道:多好的小伙子呵,你可一定要回来呀、回来呀!

    汽车轮子又转了,现场已经是哭声一片,我受不了这种生离死别的场面,赶紧把帆布放下来,好与外界隔绝。我们的眼圈都有些发酸,甚至坐在我身边的衣和毅竟然哭出声来。

    黄连长一看这种情况,马上制止道:妈了B的,哭什么哭,不许哭!

    可他这么一说,不仅没奏效,反而又有几个新兵跟着哭出声。我一看实在受不了,因为我要不制止他们,我就会哭,而且是放声嚎啕,泪水一泻千里。

    于是,我站起来说:不许哭,全都给我闭嘴,要哭你们就下去哭,车下面是老百姓,车上面是军人,是军人就不许哭!

    其实,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眼泪马上就要下来了。

    我扭过头面对着帆布,使劲咬着牙,强行把泪水忍回去。好在车厢里暗,谁都没看出我的表情。

    稍后,我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绪,转过身说:弟兄们,我们不能哭着上战场,那不是男人,不是爷们儿,不是!

    经我这么一说,大家都不哭了,车厢里又恢复了平静。

    车还在继续走,前方要到哪里我们不想问。因为这时候,大家的心理都非常复杂:一方面我们要去流血牺牲,另一方面还要装得若无其事。

    唉,此时的心绪沉甸甸,如同压着万重山。

    又走了大约40分钟,汽车突然停了下来。我掀开帆布,发现这里是一处空场,上面摆着十几张大方桌子,桌子上面摆满了几百只瓷碗,在桌子旁边摆着30多个白色的塑料大酒桶,看样子每个桶都是装50斤白酒。

    20多个士兵忙前忙后,将白酒倒在一只只碗中,由于着急,酒水洒了一桌子。在酒碗旁边还有许多盛着香肠和火腿的凉盘,密密麻麻落成了落。

    除了食物,再就是大量的成盒的中华牌香烟,大家想抽就抽没人限制。

    万师长、雷团长、格日政委站在路旁,招呼大家下车。于是我们下了车。很快,我们每个人的手里都被送上一碗酒,原来万师长、雷团长和格日政委要在这里为大家壮行。

    没有语言,只有酒,只有干杯,只有相互信任的目光传递,只有彼此撞一下手掌或者拍拍肩膀,用以表达坚强的意志。末了,我们没有忘记叼上一只烟,并向各位首长表示感谢。

    雷团长特意把我向万师长做了介绍,我向万师长敬了一个礼。万师长握着我的手问道:嘎子,马上就上去了,怕不怕?

    我怎么回答呢?不知受到什么情绪的影响,我竟然什么都没有回答。

    万师长把耳朵帖到我的嘴边说道:说实话,别人听不到。

    我说:怕……但必须上。

    万师长问:为什么?

    我说:因为……不上你就得毙了我。

    万师长拍拍我后背说:你放心,我只毙官不毙兵,哪个当官的耍熊蛋包,你就告诉我,我收拾他。部队首长说了,谁要是怕死就让他先死----我赞同这个观点。上车吧,替我看好那些当官的。

    我又向他敬个礼,上了汽车。

    汽车动弹以后我才想起,忘记了问一件事。正好衣和毅大赞特赞酒的味道,于是我问道:这是什么酒?

    衣和毅反问道:你想什么呢?难道师长没告诉你这是什么酒?

    我摇摇头。

    一个新兵蛋子探过头,想要告诉我什么,不料被衣和毅一下子用手扒拉到一边说:去去去,别在这欠B。

    小霍也在一旁起哄,问道:你猜呀,猜不出来了吧?

    我咋巴咋巴舌,想重新回味一下刚才喝下去的那一碗酒,可是我还是无法猜出这是什么酒。

    衣和毅说,看来,你这个老酒蒙子也是一个窝囊废,连这是什么酒都喝不出来,太让我们失望了。弟兄们,告诉嘎子这是什么酒?

    一帮人在我周围异口同声地喊道:茅台茅台,茅台茅台!

    哇,闹了半天是茅台。可是,我一点也没品尝出来。这么说吧,即使品我也不可能认出茅台,因为我过去压根就没喝过茅台。

    喝茅台是万师长特意安排的,他在调查中了解到----我们绝大多数战士,对茅台洒是只闻其声,未品其味,于是,万师长决定,一定要用茅台酒为自己的战友壮行。

    于是,喝茅台、抽中华成了我们走上战场的特殊犒赏。

    我当时就想,这么多人喝茅台,得用多少酒呀?!

    喝完酒抽完烟,思念之情又涌上心头。我想,现在要是能够见到亲人该多好?哪怕说一句话敬一个礼,也会感到万般欣慰。

    可是,现在不可能做到,因为这是部队,部队铁一般的意志和纪律决定了我们必须义无反顾,从容面对一切。

    由思念亲人又自然过渡到思念朋友----此时,能够与胡学润、徐倩见一面也会使我万分高兴,因为他俩与我同在一个师,见面应该不成问题。

    所以我想,只要部队停下来,我第一件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寻找他俩。尤其是徐倩,我迫切想要向她倾诉爱慕之意,真挚之情。

    走了大约一个小时,部队果然停下来了。我们全体下车,依照命令走进一处宿营地宿营,不许离开营房半步,然后再步行往前走。我们的目标始终没有改变:一直向南。

    第二天一早,我走出帐蓬,发现到处都是兵,南腔北调人山人海。我们吃过早饭立即整队,准备向前沿阵地进发。但不知为什么又被要求停下,暂时就地休息,依照次序行军。

    于是,我利用这暂短的时间在人堆里挤来挤去,想找到胡学润或者徐倩。但我估摸找到胡学润不太可能,因为他做为坦克部队,恐怕不能停下来,早就上去了。

    于是,我把全部希望落到寻找徐倩身上。

    于是,我不时地向人打听:团救护所在哪里?

    但没有人知道,也就没有人能够准确的回答我。试想,在这千军万马的转徙途中想要寻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然而也是巧得很,我意外地碰到了鞠新恒。他现在已经不是排长了,而是在扩编之后升为我团二营机枪连连长。

    他手下有200多人,一半是新兵。我对鞠新恒特了解,他机枪打得出奇的准,想当年我还跟他比过打夜靶呢!我欠他一盒牛肉罐头,至今也没有还。

    鞠新恒告诉我,他们配备了10挺重机枪,5挺轻机枪,火力异常猛烈。

    唠了一会儿,我问道:你知道团救护所在哪里吗?

    鞠新恒摇摇头说:不知道。不过你可以找救护车,如果找到救护车,十有八九能找到他们。

    他说的不错,有道理,可这里没有任何车辆,全部是步兵。无奈,晃了一圈我一无所获,只好准备回去。

    临离开之前,鞠新恒给了我一颗“中华烟”,趁机我问了一句:你知道吗,什么时候开打?

    鞠新恒向两边瞅了瞅,凑近我的耳朵,神秘兮兮地说:别对别人讲,我从雷团长那得到的最新消息,军事行动提前了,将要在72小时之内展开。

    哇,72小时,也就是3天----倒计时来临了。

    很快,我们得到师部下达的一道命令:就地理发与照相!

    理发是为了适应战场救护所必须的,因为头部负伤以后,只有是“秃老亮”才最容易做现场清创与止血处理,否则就要延误时间。

    我们的驻地突然来了几十个“理发兵”,挨个给人剃头。这种头非常好剃,基本不用“修理”,几剪子就解决“战斗”,因为我们都剃着最流行最简单最时髦的发型----秃老亮,我问理发员为什么要剃这样的头,他解释说,这是因为在战区可能几个月理不了发,剃一个秃老亮能挺很长时间。

    剃完头,来了一个女记者,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样子长得不错,穿着一身红衣服,显得特别炸眼。她在几天前曾经来过我们连队,小霍和衣和毅所说的那个大奶子的女人就是她。

    的确,我看到她时也发现,她的胸部异常饱满。

    在我们连里她显得异常忙碌,一会跑到这一会跑到那,一会给这个人照一会儿给那个人照,她看我不爱吱声,就过来说要给我照,我没理她,找个借口到一边呆着去了。

    不是我对她有多么怠慢,而是我确实不想照,也没有心情照。

    然而,衣和毅可不同,他基本就跟女记者缠上,她走哪儿,他跟哪儿,俨然就是她的向导与保镖。

    晚上吃过饭之后,雷团长把这一命令转达给黄连长:马上睡觉,于午夜时分集合,秘密进入预定攻击位置。

    这个位置是一处半山腰,上面长满草丛,山顶上就是敌军。我们的出击位置叫五道岭,是由五个大小不等的山头组成的。它的海拔比敌人的阵地略高,所以,我们攻击的目标在我们的视线下方。

    在指挥部的沙盘上,它们分别被我们标注为:2107,2109,2117和2122。

    根据情报,我们基本掌握了敌人兵力的布署情况:第一道防线为高平、谅山、广宁省等地区,有主力部队6个师零6个团。第二道防线为河北省与北太省地区,有5个师零3个旅、团。此外越军还有27个公安屯,以及大量武装民兵。

    在发起攻击之前,黄连长几次带领我和另外几个人,包括六位排长,已经对五道岭对面的潜伏地形侦察了好几遍。黄连长之所以要带我来,就是他以为我是城市兵,脑瓜活,有主意有点子,所以他拿我当成了他的“智囊兵”。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