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驿站,我却一眼看见了那个在我房前驻足的身影,脚步声惊得那人转身,黝黑的眼眸看见了我,隐隐的光线里,我看见他的嘴角牵起一丝弧度,随即一个清朗的声音道:“箬姑娘,你回来了?”明显是松了一口气的语气。
“是,我回来了,你,你怎么在这儿呢?”他是不是等了很久呢?只是不知道等我做什么?
“噢,是昭君姑娘担心你,所以叫我在这儿等着你,若是你回来了,我好去说一声,箬姑娘,既然回来了,那在下就走了,时候不早了,姑娘就早些安歇吧!……”说完,就要离开,不想瞧见了我身后的清明。
他剑眉一挑,问道:“箬姑娘,这是?”
“是我弟弟……他叫清明……”既然都是无家,就不如结伴而行,从此,他就是我弟弟。
“可是,箬姑娘,我并没有听萧……呃,听人提起你还有个弟弟呀?……”我装作没有听见他的失口,自动忽略掉,开口淡淡地道:“虽不是亲生的,但是我与他也算有缘,若不是注定,我怎会今日遇见他呢?……想是自有冥冥安排吧……”故意不看他眼中怀疑的目光,很反感他笼罩在外的明显的戒备,转头看向清明,见他一脸的漠然不屑,可脸色的苍白又怎么掩饰的掉他此时心中的害怕呢?说到底,不过还是个孩子罢了……
“弄影,你先带着清明,找个地方安置了他,还有,你今夜好好陪着他吧!不必过来我这边了……”弄影应着,带着清明走了。看着清明瘦削的远去的背影,我心中主意已定。
“泫然,你不必忧心,现下我就亲去给昭君说明,不会叫你费心的……”我近乎哀求的看着他。
“唉,你,你何必这样呢?……我不过是担心你……唉,算了,我带你去找昭君姑娘吧……”他有些懊恼,似乎我是错怪他了一般。
“要找我做什么呢?”我俩同时回头,就见昭君自那边走来,已是换下了白日的姝华嫁衣,穿着的是件素白的青花极地长裙,倒是衬的她肌肤盛雪,佳人如画了。
“昭君,你来了……”我眼看着她。
“是啊,我看看你久久不归,泫然又没有来我这儿,我担心不过,所以就来看看,一来就看见你俩在这儿站着,有什么事儿不进屋说去?要在这儿吹风啊……”她的一席话说的云淡风轻。润润的眼中都是不解。
“昭君,那咱们进去说吧……”进屋之后,众人坐定,我道,“恩,还有一件事儿,我想跟你说说,我从江州府那儿捡了一个小孩子回来,我看着他无依无靠的,着实可怜,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所以就,所以就……”我叙叙地说着,然抬头看见她平静无波的眼眸静静的看我,我便失了再说下去的勇气,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
“小孩子?莫不是刚刚弄影领着那个脸上有些泥土的孩子么?”见我点头,她又说道,“我刚才看见他了,按你的话说,倒是个可人疼的孩子,只是箬晗,你知道么?……”昭君望着我,话锋一转,“这世间又有多少你看不见的丑恶?救得了一个但是救不了所有,也许保不准你身边的人就是伤你最深的人……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你不该就这样将他带了回来……”昭君虽无责备之意,只是摇头叹息着。
“箬晗自己也明白,只是……只是,”我心一横,坦承道,“箬晗也是丧母之人,也曾有那丧母之痛,即便清明所有的话都是骗人,可他说到母亲时那眼中的哀哀伤痛怎会是装出来的呢?”一样孤苦,与我总是物伤其类的。不管他,我怎么做得到呢?
“可是……”泫然还要说什么,却被昭君摆手叫他不必说了。又看向我说道:“箬晗,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我也有我的顾虑,所以,所以,我们都退让一步,好么?”她这样柔声问我,我只好应允,她遂又说道,“我可以让他跟着我们去匈奴,只是,泫然,你这几日要随时看着他,若他对我们有什么不利,就逐出队伍吧!”我知道昭君这话已是很给我面子了,所以我不再接口,清明的事总算是叫我松了一口气。
“那箬姑娘,在下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向我和昭君一拱手,我们皆微笑以对,这沉敛的男子出了门,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箬晗,我还有一件事要问你。”昭君转眸平和的看我。
“……那是什么事儿呢?”我不解。
“是关于你爹的事……”她沉吟着,像是不知如何开口一般。
我一听,心里一激灵,莫不是昭君见过爹爹,或是知道爹爹的消息吗?忍不住站起身,眼神热切的看着她。她猛一抬眼,失笑道:“哎~~~你别急呀,我并没有找着他,不过是知道他的消息,特来告诉你一声……”
我压抑心中情绪,声音颤道:“我爹,他……怎么样了?”
“他还活着,活的很好,只是……”她有些为难,我一急,道:“那他在哪儿?……他在哪儿呢?……”说到后一句,已是隐隐现了哭音。
“箬晗,你的身世泫然告诉了我,我知道你爹叫箬连晟……今天在路上你出了状况,单于问起,我解释的时候偶然间在单于面前提到了你爹名字,单于一听就觉着耳熟,后来想起来,那会儿,还在打仗呢,你爹已是做到右校尉的时候,单于遇上了他,自是大战一场,两军两败俱伤,不过各自四散,不过,后来就没有你爹的消息了……不过你爹他许是在长安呢……”昭君欲言又止,还担心的看着我。
“……也许是死了……对不对……”我只觉得自己一腔热肠皆是化了空去,没有着落。
“不会的,箬晗,我可以保证,单于说,那一仗,汉军并没有主将伤亡,所以,最有可能你爹现下已是在长安了……你不必担心……他一定没事的……”昭君笃定的说。
在长安?又是长安?我离开的地方,爹爹却又偏偏掺了进去,叫我如何是好?这么多日夜为他空悬担心,可是知道了这样的消息,若是平日的我只怕早就打马而去,现如今,我怕进那个的地方,爹爹若在还好,若不在,叫我如何自处呢?我知道自己的心再难颠簸了……只是,我宁愿相信他在长安,还是好好的,还记得他的晗儿……只是他的晗儿没办法去找他了,这样惨淡的容颜,爹爹见着也是心伤,何必呢?我知道昭君担心的是什么,她怕我就这样冲动的去长安找爹爹,我怎么还会那样傻呢?回去,近乎于痴人说梦了。自此,我们父女还是各处一方,共自祈福吧……
“昭君,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如今就放心了……”我含泪以对。这样聪灵的女子,怎会不懂我的真心感怀呢?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你记着,别胡思乱想了,万事有我!……”冲我灿然一笑,替我擦了泪,昭君转身走了。
我心里凌乱不堪,酸涩不已,又夹杂着忧伤欣喜,爹爹有了下落,总是好的。看着窗外撒下的月色满地,我忽而忆起,今夜是那个人的洞房花烛,并蒂花开……
黯然一笑,月色同照,易夔,请你好好照顾他……因你,是他今生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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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疏问一句:亲们,很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