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弄影走在杂草丛生的小路上,看着这熟悉的小道如今满是荒芜,渺无人烟,都是与匈奴的战乱惹起的,连边关最热闹的江州府也变成了如今这样的不振,我知道就是回去也不再看到的是从前的江州府了,可是,我就是想看看,只是,想看看而已……
不多时,就到了我从小生活的地方,驻足府前,看见门楣凌乱,灰尘满地,蛛网四布,破幡寂摇,正是前人旧词所说的,何人点破残寒,怅惘岁将晚,谁似我家?今朝无路,又看斜阳西下。恨不知东西南北,去年今夜,同醉月明树。都是梦不足。
看着这些残垣废墟,我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还能说些什么?离家的时候,就知道,此番一去,就是无家了,若不去,我又怎甘在此寂寂到死?却不想,去了,不仅比之从前怕是更加无措,还连心都丢了,只是又给自己弄了个渺茫的去处……暗自叹息,若是有人还在惦念于我,却知不知道,昔日那个懵懂快乐的箬晗,如今连笑也不会了,脸木着心也木着,心底淌泪,只是求个安宁就这般难办么?
“姑娘,咱们还是别在这儿久站了,该早去看看夫人才是,若是,若是,等会儿天完全黑了,这荒郊之外,很容易迷路的……到时只怕又要叫人担心了!……”弄影劝道。
担心?还会有人肯担心我么?……脑中忽而闪过泫然俊朗的侧影,若不见我回去,他会担心么?……我不知……又闪过昭君温暖的眼眸,若不见我回去,她会担心么?又忆起方才叫我心碎神伤的一幕,昭君知道我不曾进食,特意送来糕点,却又不叫人来打扰我,究其因由,惊马还是因我而起,是我闯了祸,却不曾有人责怪于我,我不得不谢谢她的从中周旋,这个女子,真是心细如发,心思玲珑,却又叫人信服……我实在不想叫她为难,我若是晚回去,就算她不担心也是会惦念的吧,所以我转头道:“弄影,咱们走吧!”
顺着记忆中小道走着,经过一片草丛之后,视线豁然开朗,一大片空地之上,皆是坟茔,我转头对弄影道:“你去给娘磕个头吧!然后就在一旁等着我,我,我单独想跟娘说说话……”弄影静悄悄的在黄昏晕色将要退去之时上前给娘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然后退到一边不再说话。
我上前,走至近前,一眼看见了墓碑上的字“箬门箬张氏之墓不孝女箬晗立”。禁不住悲从中来,眩然已泣,跪倒在墓前,悲声道:“娘,不孝儿箬晗来看您来了!……”哽咽起来,泣不成声。四周只有风声,青草飘摇,仿若亡魂的祈祷。参天大树与周遭一切亦是静立不响。
好容易平复了情绪,我哭咽道:“娘,自你走后,晗儿就带着弄影去了长安,晗儿,晗儿没有什么长处能够维持生计,只好,只好,进了青楼……对不起,娘,对不起,我知道,你平生最不喜那些烟花女子,可你自己的女儿偏偏做了风尘女子,可,可晗儿,晗儿又有什么法子呢?……那长安城,是达官贵人的平安后盾,不是老百姓的,晗儿,只知道,要想离他们近些,凭我一个女子,除了青楼,再不做他想啊!……”我知道娘根本放心不下我,怎奈已是阴阳相隔,即便放不下,也是死了的人的痴人说梦,活着的人的无尽悔恨,跪在地上手抠进泥土里,冰冰凉凉的,我低喃道,“可是,可是,可是谁知我的破处那晚竟是遇见了那样的人,那样待我好的人……因了他,我不曾受到一个烟花女子会受的所有折磨,是以我如今仍是完璧之身,我感激他,谢他,倾心于他,可不想,这个人,这个人,原是骗我的,娘,他骗的我好苦啊……没有身体的苦,最难的是心里苦啊……”
说到这里,就听得一旁的弄影放声大哭,声音惊起点点飞鸟。我泪如雨下,道:“娘,屡次为了他涉险,全是我痴心,所以我在长安也待不下去了,我,我今日前来,是……是来向娘辞行的,我要跟随去汉朝和亲的昭君姑娘去匈奴了,远离娘千万里,所以,娘千万保重,若是有缘再回来,清明时节,再烧纸给您赔罪……还有,我总觉得爹爹还没有死,所以若是他日有缘知道了爹爹的消息,一定来娘跟前告诉您,带他来见见您,让您了却这桩心愿……那时,我们一家人便能在这儿好好的聚在一起,好好的说说话……”
一旁的弄影还在轻轻抽泣,我胡乱擦着眼泪,道:“娘,天色已晚了,晗儿,晗儿,就先走了……”压抑着不舍心痛,狠下心肠,给娘磕了个头,站起身一把拉了弄影扭头就走,只听得那坟茔上青草飘摇呜咽不已,我心独自荒凉……
走到半路,夜色里忽而听见道旁有小孩子的哭声,我定睛一看,路边趴着着个小孩子,肩膀一耸一耸的哭的正自伤心,我不忍,过去问道:“你怎么了?你家人呢?你怎么一个人在此?”难道没有人照顾他的么?小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是很危险的。
这孩子转头,一张脸皆是泥土,泪痕未干,却是似乎知道我的想法,凶我道:“我不是小孩子,我都已经十岁了!……”
我了然,这是个小大人,不肯人家看低他。我只是担心他,遂又问道:“你娘呢?她不在么?……”说罢,看了看四周,没人。
这孩子眼神一暗,黯然道:“我不知道,邻居家的关哥哥说我娘死了,我不信,我,天天都出来找她,可是,总也找不到……”
“为什么不回家去?”这对于小孩子来说,都已经很晚了。
“我没有家,家早被一把火烧了,我逃了出来,要不然就被烧死在里面了……”眼眸里闪闪的都是泪。
我心里一酸,又是个可怜人,脱口道:“既然你没有家,那不如跟着我好了……只是,你肯跟着我去匈奴么?”
他看着我不说话,半晌道:“能吃饱饭么?”
“能。”真是难为他了,还这样小,却要颠簸流离。
“好,那我跟你走,姐姐……”听着这声姐姐,我的心一抽疼,随即隐没。
在回去的路上,我知道他叫清明,有个姐姐,只是家中大火后,就不知所踪了。
我怜他孤苦,决定带他回去。
殊不知,这一晚的作为,又生出多少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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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前人旧词是某疏自己胡诌的!!嘿嘿,大家将就看好了!!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