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郡督尉……虽不比京城里的卫军与内卫军，但京兆郡督尉手中也有八万多的兵力。只是京兆郡督尉府虽在京城，但那八万兵力分散在京兆郡所辖各县，虽然这叛乱期间已抽调了一万人回来，另七万兵力总归分散，李言宜若要以此助叛军攻城，只怕也是不易。
李言宜，兵部一年前新提拔起来的，是右丞相李明的侄子。而谢煜宠庄嫔李氏正是李明的儿，育有九皇清云和七皇子嘉祥。现在李言宜降了乱军，不管是真是假，这宫中朝廷都要乱上一番。
谢清岚站在窗口，脸上却浮着一缕轻笑。
皇宫里还真是一片乱哄哄的，使得这个本该肃静的晚秋也跟着不安分，自己凝阆苑里都是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心腹倒也还好，但是其他宫中，不说各宫娘娘明里暗里和家人联系，了解战况，就是那些小小宫内侍不也是各自忙着东西准备逃亡呢。谢清岚也不想多管，都是想要要活下去的人啊，只是现在有几人能逃得过？
抬头望天，近一月来，紫薇星和周围几颗星辰愈显愈暗，难道终于到了大朝将覆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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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芷，你回府安排人手。锦芸，去请母过来。”谢清岚终于下定决心，是时候了……
“禀公主，贞嫔娘娘被皇上请去麟德殿了。”
“父皇醒了？”
“是，陛下今早的时候就醒了，但是听到李言宜投降叛军的消息后，又吐血昏了过去。之前才又刚转醒。”锦芸赶紧把刚传来的消息报上。
谢清岚愣了一下，心底隐隐有不安的感觉，微一垂眉。“紫芷，你速回去，随时待命。锦芸，去含元殿请太子收拾下东西。如果遇到父皇传召，就尽量拖着。记得动作小点，不要让其他宫的人注意到了。”可能不会有其他宫的人了吧。
“是，公主。”锦芸迅速离开。
“公主，陈公公来了。”侍惜萍匆匆进来禀告。这位陈公公是谢煜身边的大监。
“让他进来。”
“奉皇上口谕，召公主麟德殿觐见。”
“儿臣接旨。”谢清岚福了福身，“公公稍后，本宫梳洗下便去。”心头的阴霾愈发扩大。“陈公公留步。”
“公主？”
思忖片刻，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公公，父皇可是召了所有嫔？”
陈公公心里自然有些明白，只见脸微白，颤着声答道。“禀公主，是的。”
一切昭然若揭，谢清岚心头冷笑一声，挥了挥手。“公公走好。”
“陈公公请。”惜萍引陈公公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禀报：“禀公主，外面有四个侍卫守着，说是来护送公主的。”
谢清岚则仿若未听见似的，神恍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许久，才缓缓道。“惜萍，随我去麟德殿。紫芷，你立即回府准备。如莘，你带着其它人，整理好东西小心候着。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非御笔亲书的圣旨，暂时不允许其它任何人以任何借口进入凝阆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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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华清宫门口，门口已有两队侍卫守候，见了谢清岚，行了礼，让谢清岚进去，然后又挡住门口。谢清岚与惜萍对望一眼，更是万分警惕。
“陛下——”未进麟德殿，便听得一声惨叫。进了门，便见贵云氏已经倒在地上。鲜血浸透后背。再抬头望去，母贞嫔容氏也倒在书桌边上。几位品级较低的后也是鲜血淋漓，那李氏自也不例外。而她身后那几位年幼的皇子皇也是奄奄一息。
“清岚啊，你来得正好。国之将破，为父恐不能保你周全。一旦逆臣攻破皇宫，势必会有损你的清白，只能不得不将你——”谢煜手中的剑已经挥向谢清岚。谢清岚侧身避开，扑到母身上，容贞嫔前胸中剑，似是伤到了心脉，血汹涌而出，难以止住。
“母——”尽管从小因为种种缘故容贞嫔都没有怎么照顾谢清岚，两人的感情不过尔尔，但母连心的感情还是不可割断。
“岚、岚儿。”容贞嫔气息柔弱，命不久已。
“公主小心！”耳边是惜萍的惊呼和刀剑破空之声。谢清岚回首，厉声喝道，“谁伤我娘，谁就去死！”她的声音比冬日里的雪水还要冰凉。
“不、不、要、忘记……”容贞嫔声如蚊呐。
“丫头，你果然不简单啊。”说着，竟然一剑刺向谢清岚，谢清岚头一闪，但是，她怀中的容贞嫔却避不开，这剑划破她的脖子，血流如注。“公主快逃！”惜萍架住谢煜的剑。“惜萍……”谢清岚愣一愣，没有更多的迟疑，立刻提起裙角向门口跑去。父皇疯了。是的，疯了。但她已没有时间多考虑了，谢煜剑过处，惜萍的胸口一道血气弥漫。惜萍，对不起……
正在谢清岚边想边逃之时，谢煜已转身，剑气直指谢清岚。所幸有人抱住了他的腿，“快带语柔离开皇宫。”是伤痕累累的云贵。“好！”从此刻起，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随着谢煜的剑穿透云贵的身体，谢清岚已经离开了麟德殿，翻过华清宫的墙头，正迎上担心她而来的侍们。她皱皱眉，立即吩咐各人。“如莘，你速去丞相府说明情况。乐蓉，你速去备两辆车到含元殿。念蕾，你回去叫她们把收拾好的东西带上准备出宫。其余的，随我去含元殿。”
远处隐隐传来谢煜的声音。“你们都背叛我，你们都离开我。”谢清岚皱皱眉，装作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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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岚急奔入含元殿。“嫂嫂，怎么还没换衣服呀，我不是让锦芸来通知了嘛！”太子叶语柔从内屋出来，一手抚着肚子。“到底怎么了，清岚，我听见外面一直吵吵的。”
“以晴，以雯，你们去给太子和小公主收拾几件素点的衣服，再收拾点财物。”以晴和以雯看看叶语柔，看看谢清岚不知该如何。谢清岚微怒，“听见没，快去。”叶语柔向侍点点头，然后低声问究竟怎么了。
“父皇杀了贵娘娘和我母等一干嫔以及清云他们。”谢清岚捂住叶语柔叫的嘴。
“怎么会啊？”叶语柔一脸诧异。
“唉，现在不是说全国到处是民变，到处是起义嘛，这不都快打到京城了，没看见最近侍卫宫都将宫里的东西出去卖啊。而且还有很多侍卫宫出宫办事结果一去不回。不说他们，看看我们自己的例钱份额不都少了很多嘛，现在兵荒马乱的，谁还会来管啊……”
“这我也听说了点现在的情况，但是……”尽管许多消息是瞒着叶语柔的，但是看着宫里慌乱的样子，不派人打听点消息那也是不可能的。
可究竟她知道多少，却是谢清岚不甚清楚的。她只能半真半假地说：“哥哥现在边疆暂时回不来，估计这次京城是保不住了。”她的脸上浮起一丝悲伤一丝讥讽一丝诡异，“而父皇也是怕城破后我们受辱。”口上是这么说的，但心里谢清岚却在想：只怕是皇帝做久了，一个人死不甘心，一定要有人陪葬吧。
“那我们……”
“自然是尽快离开皇宫，否则只怕我们都要命不久已。”谢清岚紧盯着她，“嫂嫂，不是我想吓唬你，只怕逆臣一旦攻到京城，我们可能没被逆臣杀害，先被宫内的侍卫内人害死。要知道，是人都有求生的，我们不想死，他们也想活下去，而我们的死能成就他们的功勋伟绩，一生平安富贵，只怕没几个人会不那样做的。”
叶语柔不吱声，因为谢清岚所说的这些话很现实，但是也太残忍了。
“我已经让如莘去丞相府通知。”看到叶语柔略带疑惑的眼神，“我们要及早离开京城，一旦城破，丞相府也是不安全的。”
“真真，来，乖，让我抱抱，又重了啊。”怀里是太子谢嘉瑞的儿小公主真英。当叶语柔或谢嘉瑞甚至谢煜和一干子都称真英为英儿或小英的时候，只有谢清岚称真英为真真。“真真，我们要离开这里了，我们要到外面的世界去玩，愿不愿意跟我们一起去啊？”
“嗯！”真英点了点头。
“真乖。”
看着眼前的姑侄，叶语柔不由暗自感慨：也只有谢清岚能这样云淡风轻地和真英说要离开皇宫的原因。想来也奇，从出生起真英就和谢清岚特别亲，只要在谢清岚身边，真英就不哭不闹，谢清岚不在，真英就天翻地覆，弄得叶语柔不知如何是好。
想起，那阵子，谢清岚在丹阳休养，真英缠着自己讲故事算是还安分的了，不然要么去掀宫的裙子，要么挖蚯蚓吓人，还火烧蚂蚁窝，甚至爬树鸟蛋。没一天清静。而且，真英这丫头，淘气归淘气，但是相当会讨好人，特讨人喜欢，谁不把她当个宝，很多时候气气也就过了。但真英那皮样还是改不了。
幸好，消息传到谢清岚那，她特地回宫住了两月才走，不然就每天听宫私下说真英的捣蛋事迹也要听得崩溃。
可这不是回忆的时光，谢清岚便附在她的耳边低声道：“嫂嫂，现在我们要离开京城，带不了这么多人一起走，不知嫂嫂身边有什么稳妥点的人，最好是挑两个有点力气又懂伺候人的。”
叶语柔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这要离开京城，但是此去前途不明，想到这，一时犹豫。
一旁的以雯也听得清楚，现在只怕要和这位公主一起逃亡了。仔细一想，逃了的话，会不会是叛国罪，不逃的话，只怕说不定隔天就城破自己也要身首异处了；等等，连堂堂宁国永安公主都计划着逃亡，自己干吗不逃呢？
“以雯，今天含元殿是你负责值的吧？”锦芸将以雯拉到一旁，也不待以雯回话径直问道，“现在含元殿中有多少人醒着的？”
以雯不明所以。“听见响动，应该大多都醒了吧。”
忽然她只觉永安公主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顿时一个激灵。而永安公主之前的问题不是因为带不了那么多人而有所抉择，而是因为怕太多人知道此次逃亡。但按永安公主的要求，这能伺候人的好找，毕竟宫中谁没有一颗玲珑心呢，可有点力气的就不好找了，宫外民家是有那些健硕的仆，下地干活的力气不亚于男子，可宫基本文文弱弱的，那些劳力活基本也是交给黄门来做，而再苦的活就交给浣衣局之类里的罪来做，平常她们这种宫里哪来什么健硕的仆。
忽然她伸出手来指着自己。
“算了，就你和以晴吧。”谢清岚看着一个两个或犹豫失神或思索盘算的样子，心中一叹，找两个会照顾人的就可以了。“锦芸，你们去后面安排一下。”
看着她们离开房间，以雯的心忽儿一沉：安排？难道？以雯竖起耳朵，却只听见谢清岚在吩咐：“以雯，还不快给太子和小公主更衣。”
“是。”一个字断了她所有的念想，再见到锦芸几个的时候，在清雅的脂粉气后隐隐透出淡淡的血腥味。果然，永安公主你……一瞬间再度闪过谢清岚的那个问题，而自己的回答是……是自己害了她们的啊……
“对了，我们怎么出去啊？”叶语柔尚在犹疑。
“这别担心。世人皆知，永安公主体弱常住别庄休养，这次再去住一阵子也是正常啊。”谢清岚现在还不忘自嘲。“届时委屈嫂嫂在车内避一避，等出了皇宫方可露面。”
“但这尚未天亮，我们连宫门都出不去。”叶语柔还在担心。
“不妨事，四更的时候，负责采办的宫人便得起身去采办了。如今已过三更，多等片刻即可。而且，哥哥之前是内卫军统领，尽管哥哥去了边疆，但他的职位没有撤销，更重要的是内卫军令牌也在我这。看，哥哥走时交给我的。”谢清岚勉强一笑。谢嘉瑞临走头天与自己告别时遗忘在自己寝宫的令牌……不过即便她是堂堂宁国永安公主，即便她有内卫军统领的令牌，那些内卫军真的会听她这个弱子吗？而且她更需要担心的是，华清宫里谢煜连杀嫔皇儿的消息会过早地传到内卫，那么她们可能就难以离开了。她有些后悔当时没有把府里几个武艺好的部下安排进宫。不过紫芷应该正在按照之前计划将卫军统领虞成骗到了宫门之外。虽谈不上交情，但好歹以往她前往丹阳，都是他负责安排人手护卫的；她也算是对他多一分信任，更何况有多事情她早有准备。
而叶语柔看着这块以前常带在谢嘉瑞身上的令牌，心里想起了那在宫中流传许久的谣言。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