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釜雷鸣>(第一部)
第一章1975
当高胜兰回到水镜庄不久,就收到了黄新权的一封信.
"亲爱的胜兰:让我这样称呼你,虽然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我的伴侣,但是,我认为在男之间,并非只要情侣之间才能用这种称呼.你给我留下的记忆是永不可磨灭的.你是个很不幸的人,也许就是这种人生的大不幸铸就了你与众不同的灵魂.生活对你不公平,但你应该做的是惊世骇俗,你应该在血淋淋的悲剧中吸取养分,而且是以你亲人的骨血为代价.我这么说是不是太残酷?不,其实它是个很简单的道理:以坚强的意志正视人生.正视生活.加强地活着,做自己认为是有意义的事情,悲剧就不会再在你的身上发生.恰恰相反--这些悲剧会教你在这个虚伪的社会如何立足,如何保护自己,如何做人,做一个不说假话,不做假事的人.让我们的后辈再不为真象付出血的代价!说起来很容易,其实我也办不到.我想,我们的社会总是会前进,让我们为好的未来而共同努力吧!
"告诉你,我与林玲已经结婚.她也要我向你道歉,并且衷心地希望你能拥有幸福好的生活.她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请你不必计较,我们还是热忱地欢迎你随时到公社来玩.我们也会抽时间去看望你.我们是真诚的朋友,因为我们之间根本不存在那种男之间的私和邪念,仅有的是高尚.纯洁的友谊.但愿我们的这种友谊能够天长地久,也但愿我们的这种友谊能够被世俗所承认."
收到这封信之前,高胜兰的心一直是死灰的,好象人世间的生活远离了她.使她到了一个没有生气,没有亲情.没有知觉的陌生的世界.她的生活可以用"尸位素餐"来形容.只有一次,她在洗衣服的时候,在水镜湖的波光中,看到了自己苍白的面容,憔悴之极的身影.一种悲凉.冷清.孤寂和失落的情绪紧紧地攫住了她.他的灵魂的深处已经没有了任何情感的波痕,她只知道日月在机械地更替,岁月在缓缓地流失.黄新权的信像一剂神奇的清醒剂,使她麻木的神经瞬时活动起来了.这么沉沦有什么好处!不过是让恶人更得意,恶行更嚣张!高胜兰的脑海深处爆出一星火,起先像深邃的空中一点飘忽不定的流萤,渐渐地.渐渐地化作了一盏闪亮的航灯!
几千个日出日落并没有给贫瘠的土地创造什么,山坡照常荒芜,湖水照常无声无息.只有无限狂热,无比癫狂的人们在进行着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最近安装的高音喇叭轰响着批宋江.批孔孟.批.批周公的聒噪,与林间野雀刺耳的.凄凉的啼叫声搅和在一起,使人们的生活依然笼罩在一层不可琢磨的恐怖的分外之中.
高胜兰的小屋前,是生产队的禾场.禾场的东边是一个大仓库.着仓库一共是八大间.首间和尾间均为吞口,首间是队委会的办公室兼会计室,前面则是生产队的临时会场.每当有传达上级指示精神或者评议工分,改选干部等活动,都是队长拿着一个铁皮话筒一喊:"今天开会,早上七点,都到办公室前面去,各家各户的主要劳动力都要去!"于是,先到的就进了办公室,后到的就围在门外,坐在自带的小椅子上,们就拿出尚未完工的鞋子或毛衣忙活起来,男人们则抽烟,逗小孩,讲下流话.文化大革命以来,这里理所当然地又成了本队全体社员搞早请示.晚汇报的地方.出工前,男人人都放下手里的劳动工具,右手将红宝书抱在自己的胸前,随着队长一声喊:"早请示开始!"于是难老少便齐声颂道:"敬祝伟大领袖万寿无疆!万寿无疆!万寿无疆!祝林副统帅身体健康!永远健康!永远健康!"然后有队长发歌,众人高唱<东方红>.然后去上工,这就谓之早请示!晚上收工,照原姿势立好,把上述的仪式重新来过,只不过歌曲由<东方红>改成<大海航行靠舵手>,这就谓之晚汇报!如果是开会,则队长念一段"最高指示"(即语录).往往一听最高指示的内容,就可以知道会议的主旨了.比如队长念"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那就很可能是要开批斗会;如果是念"安民告示"那就可能是向群众传达什么精神或者是公布分配情况;如果是念"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那就有可能是评议救济粮款.
现在,为了最最直接地向伟大领袖表达忠心,就在办公室的面墙上,生产队长特意请磷矿中学的术老师画了一副巨型的的彩画像.这是公社造反派头头组织干部到外地学习取经后回来产生的直接效果
高胜兰却没有了向伟大领袖早请示和晚汇报的权利.,她是内专对象.那时候,只有革命干部和人民群众才有向表达忠心的权利,四类分子(地富反坏)和内专(四类分子的子以及有反党反社会主义的言行,尚未处理的).她每天早晨总是第一个走出村头,走向那广漠而深邃的田野,最后一个回到自己那个冷清的家.
有一天,几个小孩子在禾场上玩泥巴.高胜兰端了一把椅子在大门外坐着.她望着天边的几朵残云已经被夕阳染得通红,思绪也象脱缰的野马.在那血红的云缝里,他分明看到了躺着的刘忠义.他那周边的鲜红像是他流淌的鲜血,又像是为他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鲜.还有,在更高的苍穹她看到了几缕灰白的云,那分明是父亲高正富早生的白发.又仿佛是他穿着那件补丁压补丁,已经穿了无数个冬夏的灰衬褂,在那依然和人间寒彻心脾的天宫凄切地,无可奈何地凝望着她!她已经没有了泪水,没有了悲伤的冲动,只有一丝隐隐的悲凉的感觉袭上心头.她的耳边马上响起了黄新权的话,她转脸看到了那几个孩子,似乎看到了她久违了的人间的一点生气.啊!可爱的孩子!她真应该给刘忠义生个孩子,不然她的生命就很重要了,她的希望也就指日可待了!可是不知是刘忠义的福命太浅,还是那时候心情太沉重,她没有能怀上身孕,没有给心爱的男人留下后根,这是令她最为遗憾,最为伤痛的心病.当她看到了这几个活泼天真的孩子的时候,她母亲的天唤醒了那根爱的神经!多么可爱的天使,她简直想去逐一地抚摩他们,逐一地亲吻他们,她想象着他们绵软而温柔.光滑而胖胖的体态,侧儿聆听他们银铃般细腻的嬉笑声,她的心也不觉坠入了一种温暖,一种想象付出了母爱的温暖,一种得到了想象中爱的回报的温暖!
突然,她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圆圆脸,身躯胖胖的小子就是黄四清,他就是黄大炮的宝贝儿子.其他就个小家伙都围着他欢闹蹦跳,而他则左手抓着一大摊泥巴,有时飞快地揪下一小块,小手一伸一缩,那团小泥巴便成了一颗"子弹".只见他"嗖嗖嗖"飞快地出手,把几个玩得正开心的小子的脑门上,眼睛上和鼻子上都贴上了一坨坨乌黑的泥巴.那几个孩子也不示弱,每个人都和他一样准备了"武器".而黄四清则很机灵地在禾场上跑圈圈,他像一只狡猾的羚羊,眼看对手已经接近,准备投放"武器"时,他却突然一个漂亮的转身,跳到了对手的背后,在躲避了对手的攻击之后还使他的"敌人"吃了"子弹"!
高胜兰的呼吸急促起来,她分明看家了仇人的后代."杀了他!"有一个念头飞快地跃入脑际,但只有一瞬间,她便否认了这种卤莽而且很不值的方式."看样子还是个很聪明的家伙!"高胜兰心里想,"孩子是无辜的,他并不知道他的父亲干了些什么!"
禾场上的小家伙们只安静了一瞬间,他们就在黄四清的带领下来到了那副伟大领袖的巨幅画像前."不信你们看我可以正正地打中他的左眼1!"黄四清话未说完,一扬右手,一坨污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伟大领袖的左眼眶上."你们再看,我要打他的右眼"话毕,"啪"的一声,一团污泥飞出去,正正当当地巴在了画像的右眼上."来,让我们把他变成个大脸!"黄四清提出了号召.早就跃跃试的小家伙们一个个欢天喜地地挥舞着小胳膊,一团团污泥飞到了领袖像的脸上,浑身上,不一会,只见画像满目疮痍,惨不忍赌!
也是活该有事.正好民兵连长路过禾场."住手!"他万分惊吓地大叫一声,小家伙们则目瞪口呆,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下意识地丢下了手中的泥团."好啊!你们胆敢侮辱我们伟大的领袖!"民兵连长气咻咻地暴跳如雷,"是谁领的头?""他,他,黄四清!"那几个小家伙早吓得屁滚尿流,几只小手一起指向黄四清.而黄四青却满不在乎,飞快地扬了一下右手,一大团污泥正中连长的印堂1民兵连长气得哇哇乱叫,伸手来捉黄四清,黄四清则一个鹞子翻身,从他的胯下逃走了.看到这生动的一幕,高胜兰情不自地笑出了声."好啊!高胜兰,你这下高兴了吧!告诉你,革命人民是不会让你这么开心的!你等着瞧吧!"民兵连长风急火忙地去找大队书记作了汇报,还添油加醋地讲述了高胜兰的得意和开心!
这还得了,这是水镜庄大队文化革命以来最为严酷,最现实的一场你死我活的阶级斗争.不到一个小时,紧急批斗现场会就在这个禾场上召开了,一起同到的还有公社的一.二三把手.
晚上九点正,大队党支部书记宣布现场批斗会开始.他首先念了一段最高指示:"教导我们:人民大众开心之日,就是反革命分子难受之时"!然后清了清嗓子:"同志们,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一个现场批斗会,在史无前例的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深入发展到批林批孔的大哈派形势下,我们这个生产队却发生了一起极为严重的现行反革命事件!有人公然胆敢公开地侮辱我们伟大的导师.伟大的领袖.伟大的统帅.伟大的舵手!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就使我们更加想到了的教导,阶级斗争是长期的.复杂的.有时还是很激烈的!阶级敌人是火烧巴茅心不死,他们会不时地跳出来破坏捣乱,这个生产队就有新生的反革命分子跳出来了,我们一定要把她斗倒斗臭!现在我宣布,把反革命气焰十分嚣张的高胜兰押上前来!"两个身强力壮的民兵很快就将高胜兰推到了主席像前."现行反革命分子高胜兰必须向伟大领袖低头认罪!"群众中就有人高呼口号.高胜兰低下了头."我们革命群众要求,反革命分子高胜兰必须把墙面清洗干净!"其实,就在小家伙们跑走后,民兵连长就喊来了本队的队长和贫协组长,一起把墙面洗了三遍,一个个吓得面无人,那个贫协组长只吓得腿肚子抽筋,好几次险些从梯子上掉了下来..支部书记还是决定由高胜兰再洗一次.高胜兰只好从塘里挑来了水,很小心地一遍又一遍地用自己崭新的毛巾清洗那本已经是很干净的墙面."现在,由现反分子高胜兰向革命群众低头认罪!"支部书记又宣布.高胜兰转过身来向到会的父老乡亲默默地低下了头.
"现在,有民兵连长讲述高胜兰的滔天大罪!"书记说."事情是这样的,"民兵连长说道,"今晚七点左右,当高胜兰看到有一伙无知的小孩在玩泥巴时,她就故意地唆使黄四清带头向我们伟大领袖的画像上甩泥巴......""我没有唆使!我明明在大门口坐着!"高胜兰大声地申辩."好,那我问你,你看见那几个孩子了吗?""看见了!""你是制止了呢,还是坐着没动呢?你是感到难受呢,还是很高兴呢?,我听见你嬉笑了,我可以证明!""你还狡辩!"书记吼道,"同志们,对她的这种嚣张气焰我们绝不能心慈手软,我们一定要把他斗倒斗臭,踏上千万只脚,让她永世不得翻身!下面进行批判发言!"
第一个发言的是针对她的老爸高正富的,说高正富是典型的富农分子,是无产阶级专政的对象,他经常散布流言蜚语,恶毒攻击党和社会主义制度,是货真价实的老牌反革命.第二个发言是专门针对她的丈夫刘忠义的,说他是典型的新时代的蜕化变质份子,是死有余辜的反革命杀人犯;第三个发言的是针对她的,说她的这种行为是出于她反动的阶级本所决定,是出于对无产阶级专政的刻骨仇恨,,是阶级敌人在水镜庄的代理人物..
在批斗发言完毕后,又由支部书记宣布了一条重要的处理决定"现在,把陈腊和黄四清带上来!首先向伟大领袖请罪!"陈腊是黄四清的养母,也是水镜庄的主任,员..当陈腊听说这件事情后,就知道大临头了,她那本来还有几分姿的脸一下子变成了死白.她到会场都是几个好心的婆婆架来的.在宣布要她向伟大领袖请罪时,她就一下子跪了下来,她感到了一种末日来临的恐怖."现在我宣布水镜庄党支部的决定,开除陈腊的党籍,撤消其主任的职务,我们已经将此决定电话报告了公社党委,我们也很快就接到了党委的决定,同意我们的处理结论,并且陈腊要写出书面反省,由检讨的深刻与否来确定她是不是还要负法律责任!"
第二天,水镜庄大队举办了一期批林批孔学习班,学习成员就是,黄四清,陈腊和高胜兰.见到陈腊和黄四清的时候,高胜兰一脸苦笑.她不知道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每个活着的人都不能够把握自己的生活,包括对世界还是一无所知的孩子!传统的观念在一之间发生了彻底的变化,是非颠倒.黑白混淆,所有的人都被投入了一个无比巨大的搅拌机,只要那个机器一开动,所有的人都在作一种昏天黑地的运动,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要作这种运动,或许只有那操作机器的人知道,最终目的是制作一种原料,一种没有人的意识的流态的物质,被浇铸在你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某个地方,凝固成没有生命的物体.这在中国五千年的历史中也还是真的绝无仅有!
黄四清则依然故我,他满面风,一只手拉着趁腊的衣摆,两只小眼睛轱辘轱辘地转个不停,仿佛陈腊不是同他进入了一个生死存亡的是非之地,而是在和他逛商场和庙会.他对那些进进出出,好象非常忙碌的大人们感到很是好奇,对那些红红绿绿的标语感到很不可思议,甚至对两个虎头虎脑把门的贫下中农子弟咧嘴一笑.陈腊却是一副如丧考妣.大难临头的样子,她泪眼婆娑,浑身筛糠一般地颤抖,像一只被赶上杀场的可怜巴巴的小山羊,惊恐目光茫然四顾,生怕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两个拿着手铐的警察,对她说:你被捕了!
对于这一切,高胜兰与其说是冷漠,不如说是习惯了.她每天低头写自己的反省,偶尔也抬头看看他们.陈腊除了哭泣就是叹气,黄四清则东奔西跑.有时候还跑过来问:"高姨,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直到有一天,公社来人要带走他,他才大哭起来,高胜兰和陈腊好说歹说,说他只不过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但没什么作用,黄四清还是按照革命领导人的意见带到公社去了,说是他的问题太严重.但是只过了一就送回来了.原因是他跟公社主任睡觉时把她崭新的单尿了个大半边.陈腊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怎么会在主任的上尿啊?",黄四清说:"我做梦是,明明是在一个拖拉机的拖厢底下的,谁知道是在他的上啊!"
高胜兰是水镜庄的第一个高中生,可谓是才貌双全.她写的反省念起来很顺口,听起来很入耳,在审查她的反省的时候,那些群专队员一个个听得张嘴鼓舌.她首先认识了自己的错误,不该不站出来阻止孩子们的恶作剧,再上升到阶级斗争的纲上来认识,就是对伟大领袖没感情.然后又从自己的思想感情上入手,谈到了自己对文化大革命的某些不正确的理解,认为文革整人太过火,实际上也是一种很反动的认识..是与党中央不一致,而且相违背的又从社会根源上寻原因,自己从小生活在一个与贫下中农格格不入,水火不融的反动阶级家庭,生活中的耳闻目染使自己打上了很深的阶级烙印.接着是保证,是热切地希望贫下中农能监督她洗心革面,脱胎换骨,重新做人.......她的反省很快就通过了.
只苦了这位主任陈腊.她从离开学校就没有写过什么东西.小学毕业的她在一阵闹腾颠簸之后,好多字都跟着老师跑了.半天才写几十个字,还念不上句,还有很多错别字.一些群专对员本来就很讨嫌这个而轻佻的主任,见她如此狼狈,如此无能,无不戏噱.呵斥.冷嘲热讽,她简直就像在鬼门关,奈何桥,只感到自己孤立无助,度日如年.
水镜庄的高.黄两家是大姓,古往今来通婚的不少.按辈份,黄四清应该叫高胜兰为幺幺.这几天,他几乎每天都贴着高幺,看着她笔走龙蛇,听着她的朗朗发言,从他的口中滔滔不绝地流淌出大堆大堆他听不懂的话,他经常好奇地问高幺幺::什么叫"革命"?什么叫"阶级斗争"?什么叫"历史"?什么叫"贫下中农"?高胜兰只是含笑地回答:"等你张大了你就会明白的!"
终于,陈腊有求与高胜兰了:"胜兰子,你帮帮我吧!我是真写不好这些东西,我一天下不好就要被关一天,会到何日所止啊!我真活不下去了!"高胜兰望着这个曾经是那么靓丽,那么不可一世,那么会助纣为虐的人,看到她那泪痕斑斑,由于惊恐.焦急而日见消瘦的苍白的圆脸,她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怜悯之情."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她是无知的!"高胜兰的心里说,他谅解了她的过去,作为这个社会中毫无思想,随波逐流的人,她不可呢感想到她的一言一行会给别人带来巨大的创痛和伤害,也不会想到她也有可能被动类所戕害.她们只不过是另一些人的陪衬,另一些人的附庸,另一些人的一件得心应手的工具罢了.高胜兰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而且不到半天就跟她写好了反省,并且逐字逐句地教她演练,自己还做了一遍示范.陈腊不愧是一个好演员,她居然能在念反省时痛哭流涕.声情并茂.
陈腊的反省终于通过了,她的前程也终于完蛋了.她曾经想找一下黄大炮,并为此还托人讨过黄大炮的口风,黄大炮闻讯脸突变,连说:"这种问题非同小可,我无能为力,我无能为力!""说罢抽身便走.陈腊算是彻底地看穿了黄大炮,她没有再找他,她后悔把自己的一切都绑在了黄大炮的身上,她的一切情和爱,一切荣与辱.她的心中再也没有这个人了,即便在与黄四清的生活中,她也很少提到他.只有当黄四清问起他爸爸的时候,陈腊才说:你的爸爸是个大坏蛋,他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当大,他不会要你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妈,你就给我养老送终吧!"
也许是高胜兰帮她躲过了一劫,也许是她看到了高胜兰的温情善良,她突然一反过去的瞧不起而十分敬重高胜兰了.她经常带着黄四清来看望高胜兰.而小小的黄四清也格外欢喜这位丽善良的高幺幺.那次批斗会深深地印在了黄四清幼小天真的脑海里,成了他童年生活中最难磨灭的记忆,他隐隐地感到那些所谓的大人们连他这个小孩子都不如,为什么自己干了坏事,却要斗争毫不相干的高幺幺呢?
看到黄四清天真无邪的神态,老是提一些有趣的问题,高胜兰打心眼里欢喜.但是,那刻骨铭心的血海深仇又会在她的理智的深处燃起复仇的火焰!她的爱也就没有了和生命.她的良心和理智,感情和表情都常常处于一种复杂的矛盾的漩涡之中..
她终于看到了勇敢生活下去的希望,那是复仇的曙光!
他决定大胆尝试:用爱的方式去战胜敌人,去攻破堡垒,去毁灭仇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