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往事(五)


本站公告

    闻着大街上令人头痛的味道,沈郁皱着眉头拐入一个小胡同。她喜欢走在少有人的胡同。一个人,静静地,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偶尔有门中的狗吠声。由胡同拐入后街到车站,这之间有一条河——沙河。沙河将整个县城隔成两半,“河南-河北”。河上有一条长约四百米的大桥。或许是开凿河渠修水坝的缘故,大河中间有一座岛——情人岛。四面环水的岛,得天独厚,理所当然被开发为公园。

  看天尚早,沈郁决定到公园,游玩一番。

  岛周围靠水的地方栽了垂柳,柳树下都放有石凳。此刻,沈郁就坐在石凳上迎着河风吹。莫名其妙地,她忽然伤感起来,一股想哭的冲动涌上来,眼泪就顺着流了下来。风乍起,吹皱一湖冬水。

  又是谁吹乱了我的心扉?沈郁感到自己哭得真是莫名其妙。好久,好久,沈郁,忽然对自己笑了,低声自言自语:“也许是对自己能力的怀疑,对未来的不确定吧。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呢?还有四个多月就要高考了,我想考入哪个学校,报考什么专业呢?”本来以为很遥远的事情,说着就到了跟前。

  “我最想干什么,又能够干什么?”问问高三的学生,恐怕没有几个能够答得出。蓦然间,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上海。

  上海?从什么时候起,自己对上海有了向往?很久很久了吧。几乎是一瞬间,沈郁心中的惆怅化为乌有,轻快如风。因为有了目标,有了航向,有了奋进的力量,没有了莫名地哀伤与其妙的惆怅。

  轻快地站起身,背上包,转身就跑,差点撞在一个人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对……”沈郁一连串的“sorry”在看清来人是王亦翔后就stop了。天!他站在这儿多久了,我的丑真是出大了。沈郁心中暗自叫苦。

  “你一个人啊?”沈郁主动打招呼。

  “不是啊,我们两个。”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沈郁发窘的脸。

  “我——我要回家了,再见。”沈郁说完,转身要走,亦翔拉住她的手,说:“再停十分钟,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说完拉着沈郁的手踏上一艘电动船。他只朝看船人打了一个手势,就将船开走了。

  “不需要登记付租金吗?”

  亦翔笑了一下,并未答话。水面越来越宽阔。沈郁几乎没有到公园来玩过,今天也是偶然兴起,何以见过这么开阔的湖面,不住开心起来。地望了一眼身旁的亦翔,他正专注地开船。亦翔突然转过头,恰迎上沈郁的目光,沈郁像做贼般忙调转目光,:“这里真让人心境开阔。”

  “那个地方你会更喜欢。”

  沈郁有注意到前面又出现了一座岛,天!情人岛还有岛中岛?岛上依旧青翠如夏,哪里有冬天的影子?沈郁瞠目结舌任亦翔拉着上岛。

  “少爷?”一位穿着制服的四五十岁的男人上下打量着沈郁,沈郁摸了下自己的额头,疑惑地看向亦翔。“少爷?我们返古了吗?这岛上不会还有王子和公主吧?”

  身穿制服的男子突然笑了:“少爷是王子,那你就是公主了。”

  “东叔,我们玩一会儿就走,不麻烦你了。”

  “好。”

  沈郁看着东叔消失的背影,心里忽然生出不自然的感觉。

  “喜欢这里吗?那边有很多鲜,现在正是期。”亦翔拉着沈郁的手向岛中走去。沈郁盯着交缠的手——甩开还是接受?怎么忽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决定不给自己太多的时间犹豫。沈郁看到前面的,不着痕迹地抽脱自己的手,跑向海。她没有大喊大叫表示惊叹——尽管觉得在冬天还能找到这么多开的植物,真的很不可思议。她口中只是喃喃道:“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大家的眼睛只注意到天的千姿百媚、万紫千红,其实冬天也有很多。当然腊梅是大家所熟知的。你看到那株开白的没有?据说她以前只生长在昆明,后来……”

  面对亦翔的侃侃而谈,沈郁忽然觉得自己似乎认识了他不为人知的前月下的一面。对草如数家珍的他应该是个感的人吧?

  “……这些大部分是经过人工选择的反季节。喂,你在发什么呆?”

  “我在对发痴。”沈郁一本正经地说,“你好像很熟悉这里?”

  “我从小就和妈妈住在这里。”

  “这儿?公园是你们的家?”沈郁有丝惊讶。

  “我爸爸送妈妈的。”

  “听起来像小说一样。怪不得刚才有人喊你少爷,我是不是该自称奴婢呢?”沈郁似乎在嘲讽。从内心而言,她反感“少爷”这个称谓,仿佛有阶级制度似的。

  亦翔突然刮了下沈郁的鼻子,叹了口气,说:“我很反感他们这样喊,总觉得自己像资本家的小公子哥……”

  你本来就是!沈郁揉着自己的鼻子,莫名其妙地有丝不爽:凭什么乱摸我?

  “……他们不肯改我也没有办法。我在心里尊重他们就是了。”注意到沈郁的不以为然。亦翔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我只是想让你认识真是的我。”

  这句暗示够明显了。沈郁忽然想逃避。十七八岁的孩子在这方面无法不敏感,敏感后的反应又是怎样呢?沈郁不敢回应他的目光。她四下里张望,口中打着哈哈“王少爷,你过得可真是王子般的生活啊。呀!半小时都过去了,我得赶紧回家了。”说着就向前跑。亦翔忙拉住她,急急地问:“我真的这么让你不安吗?”

  “我——我为什么不安?”沈郁,蓦然间镇静下来。她从来都不是个急躁的孩子。头稍微扬了下,笑道:“跟你讲个笑话。一只懒猫疯狂地追求一只老鼠,终于结婚。婚后猫对老鼠百般呵护,老鼠很快胖起来,老鼠很感动:‘亲爱的,为什么对我这样好啊?’猫嘿嘿地笑道:‘等你胖一点就知道了。’”沈郁配上手势动作,本以为亦翔会发笑。不过,该死的,他显然听明白她的意思了。他瞅着她,认真地说:“我不是猫,你也不是老鼠,我们是平等的,如果真有什么企图心的话,那么我想追——”

  “我——我再给你讲个笑话,超级搞笑。”沈郁不待他说完就赶忙打断,然后自顾自地开始搜肠刮肚地编故事:“有四只老鼠比赛吹牛。甲说:‘我每天拿老鼠药当糖吃。’乙说:‘我一天不踩老鼠夹脚就发痒。’丙说:‘我每天不过几次猫脚不踏实。’丁说:‘我……我……’”拜托脑子转快一点嘛,沈郁暗自叫苦,“丁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家玩猫去。’”亦翔终于笑了,“好吧,小老鼠,猫少爷这就送你回家。”

  说完似乎理所当然地执起沈郁的手看着她。沈郁毫不犹豫地抽出手,笑着回绝:“不劳你送了,说不定还会耽误我回家呢!”说完就走,亦翔紧随其后。

  “那也要礼尚往来。你讲了两个笑话,我也讲两个吧。”他不否认沈郁的动作让他很受伤,第一次,他对自己所做的事有把握不住的感觉。

  “好啊。”

  “当我狠下心扭头离去的那一刻,你在我身后无助的哭泣和撕心裂肺的痛楚让我刹那间明白我是多么地爱你,我猛地转身把你紧紧抱紧喊:这头猪我不卖了!”

  “哈……”沈郁初开始还不自在,听到最后,实在忍俊不了。

  “next,你这个没良心的,老实交代,昨天半在房间里接电话的那个人是谁?她居然跟我说……您拨的号码正忙,请稍后再拨。”他捏声捏气的腔让沈郁大笑不已。她从不知一个大男生可以搞笑到这程度,尤其没有想到王亦翔竟然有这样的一面。望着他炯炯发亮的眼眸,沈郁不对自己产生怀疑:之前自己对他是欣赏的,可是,能变成心动、爱慕吗?

  “如果你能再多呆半小时就好了,这里的日落很。”

  “你的惑没用的啦。”沈郁跳上船,亦翔站在岸上反问:“那什么对你有用?”

  “你想知道吗?”看到他点头,笑道:“发动船送我上岸。”

  今天的收获是不是很多?在自己确定了目标之后有欣赏了景及“了解”了一个人。王亦翔,她想,她记住了他,最起码,不再只停留在普通同学的阶段。

  当一个人的目标确定之后,本十倍的学习尽头可能膨胀到五十倍,当心底的渴望涌起时,沈郁觉得自己的脑子连带也带灵光了。她珍惜自己的这份认知。整个寒假,沈郁过得忙碌而充实。有人说学习是寂寞的,务必耐得住这份寂寞。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当偶然间的孤独感来临时,沈郁有种要哭的冲动。每当这时,她会对自己微笑。每个人的排遣是不同的,沈郁在自己悲伤时总拼命想些快乐的事情。当然,白日梦她也会做,绝不允许自己沉迷太久。望着窗外的风景,她总是会想好多,好多。有思,有对生命的思考,有对人生的疑惑。她同于同龄人,却又明显不同于同龄人。

  节开学后,老师按分数排座位,沈郁告别了自己做了半年的座位,挑了靠窗的第一排,她喜欢被风吹的感觉。

  “嗨!”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生坐在沈郁旁边,沈郁愣了一下:她从未与男生做过同桌。或许在潜意识里她总有些排斥男生吧。虽然心里别扭,她还是笑着回应了。不过这个男生似乎从未见过。

  看到沈郁疑惑的神,他笑道:“我是刚转来的,惠迎怀。”

  “我叫沈郁。惠迎怀,好奇怪的姓,你是少数民族吗?”

  “我是汉族。”

  他看着沈郁还想说什么,但是,沈郁的注意力早转移了。沈郁撕下一张笔记本纸,工工整整地写下“复旦大学”四个大字在纸中央,然后抄下一首诗:

  破茧

  我在创痛中诠释者坚强

  在挣扎中继续着飞翔的渴望

  宁愿尝试一拼到底的轻狂

  不愿感受沉沦颓废的哀伤

  心怀执着冲破梦想的束缚

  我会拥有引以为人的翅膀

  茧破刹那了外面的世界

  自缚茧中对不起眼前的星光

  坚持到底在考验中成长

  自强不息全力破茧飞翔

  展翅空中不仅要有执着的信仰

  或许更需要一份坚强

  破茧为了新的开始

  破茧为了心中的梦想

  沈郁又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用胶布小心翼翼地贴在课桌左方。想了一下,又在桌子右方贴上一张纸,写下“每日学习计划”几个大字。像完成了一件大事般,沈郁舒了口气,掏出课本开始学习。

  惠迎怀注视着沈郁,嘴角扬起莫名的笑。58xs8.com